什么情况。
她被灯光刺的下意识闭眼,随后缓缓侧头。
停在那儿的是辆豪车,车牌号是五个八,线条流畅,体型庞大。这实在是,哪怕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也无端让人觉得格外遥远。
眼前光线忽然柔和了,宋晚晚才反应过来是陈兆侧身挡了挡,他在温声问,“怎么了?”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忍着失重感,“没什么,我们……”
宋晚晚复而抬起头笑了笑,“没什么的。”
雨还在下。
陈兆面对她一向只会赞同,如今却隐隐有些担心,“要不我送你一段吧?”
宋晚晚顿了瞬,推脱,只是埋头往前走。
陈兆一愣,还是跟了上去。
就在两人行至车旁时,门开了,很轻,没有任何声音。
如果不是车身上滑落的雨断了一瞬,简直像无事发生。
陈兆心中感到一丝微妙的起伏,正准备低头和宋晚晚说要不要走到他右边来,车厢内忽然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打断雨水,薄薄肌肉一路覆盖到小臂,没进挽起的黑色衣袖。
下一秒就瞄准猎物般攥住了身旁人的手腕,指节缓缓用力。
她被拉得一踉跄,透明伞重重摔落在地,水花四溅。
陈兆瞳孔骤缩。
车辆不依不饶,依旧缓缓前行。
宋晚晚脚下失了力,发丝凌乱遮在脸侧,险些变成一场拖行。
陈兆脑中一片空白,只想揽住她腰身。
就在快碰到的那瞬,车内人突然前倾、半个人都快探出车外,极其危险地揽住她腰往前一带,快速下滑至腿弯,直接将人抱入车内。
雨水缓慢下坠,动作一帧帧上演。
昏暗路灯带过偏僻地带,将将擦亮车内那双漆黑的瞳孔,正一动不动盯着他看,像藏匿在暗中的猎豹。
下一秒,飞速驶离,暴雨如注。
砸的人眼睫生痛。
陈兆第一反应就是追,可狂追又如何,狂追到最后连尾气消散的速度都赶不上。
一切都被透明伞页诚实复写在水塘中。
夜晚人少,放学的人都快走空。
匆匆几步后,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剧烈喘气,不过一瞬犹豫就立马起身朝小卖部跑去。
狼狈闯入,连周围人看着他的诧异目光都顾不上,他连忙借了个座机拨打,“喂,你好,是110吗?我要报警。”
什么情况。
窗外雷雨轰鸣,车内却只有柔和的空调暖气,强烈对差让她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刘泽然是直接把她从路边给抱到了座位上,这人不是应该在英国吗?怎么会真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啧。”
眨眼间,一块柔软的淡蓝色毛巾被放到她膝盖上。
修长有力的手压在上面。
宋晚晚视线顺着上移,一颗心越跳越大声,震耳欲聋,呼吸越发凌乱。
那人坐在黑暗里,身形还带着股疲倦,像刚从飞机上下来,沉沉夜色落在脸侧,只看得见优越的骨相,直到硕大雨珠压在窗上,才露出他眼中的淡漠神色。
唇很薄,额前铺着碎发,像是结束场画报拍摄般过于出彩的容貌。
刘泽然语气很平静,“见到我就这么激动?我以为你把我删了是想当面见我呢,没想到居然真这么开心?”
他手撑上头,面无表情道,“我坐了十二个小时飞机回来,刚出机场就到校门口来等你,看你在公交站台那坐了十几分钟。”
宋晚晚言语有些颤,“你……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他笑了,“不然呢?你拉黑了我,我还不能回来?”
室外没个尽头的雨水从她眼睫往下掉,视线一片模糊,她头脑发麻,周遭所有空气像不停在热胀冷缩,“你疯了!”
面前人丝毫不因这样的话而意外,反倒是一声轻笑落下,“哪有疯不疯的?这样在你眼里就是发疯了吗?”
“你生活过的好好的,你回来干什么?”
“你把我拉黑了,我的生活也算好吗?”
车辆飞速行驶,前后座之间的挡板早就升起来了。
宋晚晚一噎。
刘泽然手托着下颚,话语平淡到陈述,“你骂我也没关系,咒我去死也没关系,但我给你手机里发了好多条短信,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逼得我要回来找你?”
她错愕,“我逼你?”
“不然呢?不然你是想着拉黑了,关系就自然而然断了吗?”
被猜中了。
宋晚晚不说话了,她手攥成拳,感受着指甲嵌进肉里的疼痛,自己手腕上甚至还有他攥出来的红痕。
刘泽然盯着她手看,轻轻笑了声,“想什么呢?”
他视线顺而降落,凝在她膝盖上的书上,白色封面,大大四个字,边角已经潮湿,指尖点了上去。
宋晚晚松开了手,转而握着书,“你干什么?”
没想到对方下一秒就抢了去,刘泽然坐回原位后才轻飘飘道,“你把这本书送我,我就原谅你拉黑我的事。”
她深呼吸,“你还给我,你别原谅我了。”
他不理,只是翻开,侧着头有多专心的样。
只不过才到第一页,光影下就有手写的字在浮动。
宋晚晚心口一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忧什么,可她已经俯身探去。
呼吸擦过耳廓。
同自己截然不同的温热沿着肌肤外缘向内钻。
水珠缓缓垂落,在他名贵衣衫即将被洇出水渍的那一刻。
撕拉——
她直接把第一页撕了下来,胡乱团在掌中,一颗心慌乱未定,匆匆道,“你如果特别喜欢的话那就给你吧,这一页我留着就好。”
车厢内静了。
刘泽然依旧维持在那样一个低头侧脸的姿势,只有他身后车窗外的树影不断移动,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约莫十多秒后,他笑了,“怎么?这是刚刚站在你身边的人送你的吗?”
话语却显然不是愉快的意味,“他写的话好像你以前演讲稿上的最后一句。”
车辆停下。
绵绵密密的雨丝眨眼间盖了过来。
宋晚晚维持着难堪的姿势没动。
“他知道……你写这句话的时候,我在你身边吗?”
他不知道。
我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可这句话却无疑让自己一颗心更往下坠了坠。
宋晚晚转身逃避般掰着车锁。
没想到就这一眼,整个人像死到临头。
平日里空旷的庭院如今站了好多人。
家门口更是停了辆警车,蓝红色灯光不断交替着几乎照亮巨大的落地窗。见到刘泽然的车停下,此时都转头望了过来。
她脑袋里嗡的一声。
身后有温热盖过来,替她掰开车锁推开了门,他很轻的声音落在耳畔,明知故问,“怎么不下车?”
外头站着的哪止那些警察。
陈兆,她妈妈,教导主任,统统全在。
众人视线都被吸引过来。
李静楠居然回来了。
宋晚晚连忙下车,不知所措甚至还没盖过整张脸,头顶的雨却停了。
身后宽大的伞沿吞没视缘,随着她缓缓发麻的指尖,那股气息又靠了过来。
“王老师,真没事,晚晚就是跟她朋友出去吃个夜宵,这年头晚自习上得多累啊。”
她循声看去,李静楠看起来是刚结束工作,此时一脸歉意,“真是辛苦你了,大晚上还专门过来一趟。”
王蓉丽一张脸依旧严肃,视线在刘泽然身上顿了好几秒。
几人明明都该是初次见面般,气氛却格外凝重。
宋晚晚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久久后才听见她说,“早点休息吧。”
最后在协调下,警察方打着圆场,谈起来也只道是暴雨天黑,监控都看不清。
陈兆很有礼貌地说自己是在校门口偶然遇见,害怕出事才报了警。
他还站在那,浑身湿漉漉,手里还撑着透明伞,伞页上净是冲不下去的土沙,像校门口一番冲突的见证。
李静楠做出送客离开的姿态。
隔着她妈妈,隔着不停落下的雨,她视线与陈兆屡屡相撞,又从那样温和包容的姿态中了然——他已经发现那本书到了刘泽然的手里。
背影统统融进雨幕,什么都看不太清。
她只知道陈兆淋雨离开,而刘泽然浑身泛着湿意地走过来,面对她妈妈时又恢复到礼貌姿态。
书被塞回她手里,抵得那张被紧紧握住的第一页愈发刺着掌心。
李静楠什么都没发现,这会面对着刘泽然笑容缓和。
他简单解释了几句,在走之前专门提了句好友的事,拿过她手机全部加了回来。
李静楠笑着送人离开。
门外骤然有闪电劈下,浓重的亮意涂抹在面前。
宋晚晚被雷声吓得一跳看过去时,只映出了李静楠沉默的背影,身后是一条愈发浓重的阴影
她说,“你在干什么?”
还没等到自己回答,李静楠已经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你怎么能把他好友删了?”
不断的暴雨、不断的问题,整个城市陷入潮湿雨季,回到不停下坠着的灰色漩涡中心。
宋晚晚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迎面已经是一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