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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祭祀(1 / 1)

正月初七,人日,刘晏辞率诸侯王及群臣百余人赴明堂(注释1)祭祀,冕旒衮服,三献三牲,以祈风调雨顺。

大卉开国之君起于旧楚地,天神贵太一、佐五帝,亦引“巫祠”于宫闱,常有楚女漫身祝舞。

世祖迁都后,每逢新岁,仍要率众赴西都祭祖。只是先帝在位时久遇流民兵祸,西都已受迁毁、悭远难行,便令大将军领兵,将宗庙中的祖宗牌位带回东都。

甚至将太一逐出明堂改祭昊天上帝与皇地祇,只保留了百人引傩神的旧俗。

又因刘晏辞出身齐州,今年增奉天、地、兵、阴、阳、日、月、四时主八神。(注释2)

司此事的太常署筹谋数月,不胜其烦,莫敢不费心准备。

魏冉与天子从属并道,他捉刀行在最末 ,而王昉之着宫官服侍奉皇后侧,是以两人相距不远。

王增寿坐在鸾驾中,珠帘垂挂,淡扫形眉庄重不失轻盈,只是头上千钧重量压得发昏。虽有天子赐炭,仍觉得刺骨寒意自指尖向四肢百骸弥散开来。

她早前同刘晏辞剖心置腹一番,却不想是自取其辱。

刘晏辞平素歇在建章宫,不喜嫔御近身服侍,只有自封邑带来的几名亲随,业已拔擢为大长秋和中常侍。嫔御侍寝只能自偏门入偏殿,无人得以窥探天子居所。

王增寿以为自己为皇后尊,与嫔御多少不同。

可她拜在建章宫前,却被刘晏辞截住,一句“妾愿为陛下增寿”,当即堵在喉咙中,像粘痰般咳去不去。

建章宫金门玉阶,刘晏辞亲自搀扶起她,却只字不提请她入内。“皇后应当知道,自己的位置从何而已。”

东都的风铺面而上,携一丝晚霭沉香。她被那缕轻描淡写的暗香迷惑了神思,曾以为他是宫闱中最可怜之人——而可怜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便是她可怜的开端。

她犹不死心,扯出琅琊王氏家门,“请陛下与妾为盟,在未央覆视下,便不至于孤掌难鸣。”

仍只换得刘晏辞一声嗤笑:“东都掉下来一片瓦,都能随地砸死几个姓王的。浣衣之婢何敢攀附她家?”

若真是族亲,何至于流落到东都浆衣,她的兄长又何至需要用她来交换一个卫戍小官之席。

刘晏辞的目光何其晦暗嘲弄,比隆冬日浆衣的河水还冷。王增寿的手攥住另一只腕子,却只摸到一枚八宝螺纹钏。

她以前紧张时候 总喜欢摸一摸那只成色不好的玉镯。那是母亲能够给予她唯一傍身的首饰。

可惜早已丢在妆奁深处,不肯再看顾一眼。

王增寿清楚他说的是谁,也无计可施。

人与人从来不同。

可她不乏恶毒地细思——刘晏辞若真是深情,不如在封邑当个太平郡王,何必携孟氏入东都,赴这必死之局。

说到底,自私如刘晏辞与她才是同一类人。

旖旎旟旐、翠盖鸾旗、万骑中营、玉车千乘。(注释3)

刘晏辞行至京郊甘泉宫,随侍尽被崇崇圜丘、隆隐之天震慑。十二编钟和五音,震破天顷,惊起一列寒鸦,似穹顶上列张辰宿。

天子颂圣。

东方赤气出、连云霄,巍巍上神临祧人间,俯瞰后世众生相。

刘晏辞点了三支香,一一叩拜。太常博士在旁念诵祝辞,礼乐齐响,更像盛世最后的回光返照。

“陛下小心!”大长秋张浑首先注意到异处,顾不得失礼,猛然冲上前将刘晏辞推出。

瓦釜雷鸣,只顷刻间,高立的兵主相便坍塌在地,救驾成功的张浑拦腰折断,被扑倒后仍高呼了声才断气:“吾主安否?”

他是刘晏辞的旧人。自登高位,他的旧人一日更少一个。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一片哗然,无一敢高声问,只暗暗腹诽。

新岁伊始,裂锦黄昏,竟是不祥之兆。

“项城王安在?”刘晏辞沉声问。

可众人遍寻,也找不到踪迹。唯有因年迈获赐辇独坐的吴王,捂着脖子发出嗬嗬之声,不多时便断了气。

冬草枯黄,鲜血溅落,竟有洒金描朱之震撼。

谢司徒上前扶起刘晏辞,道:“请陛下避退。”

齐州八神之一的兵主蚩尤倒塌,而本该在此的项城王不见踪迹。刘晏辞面色铁青,太常署一众当即伏地祈死。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注释4)

项城处齐州,与刘晏辞原封邑毗邻相望。王应礼与魏冉早已进言,应诛杀项城王父子,是他想再等等,等到收取些利息再动手。

却被项城王察觉了先机。

不察异心与兵祸,当是天子失职于天下。

刘晏辞顾不得发怒,面无表情地吩咐:“堂春,与朕同行。”

王昉之冷冷盯着混乱处,而扮作宦官的魏一趁此机会凑到她身旁,道:“京兆生变,请女郎寻机会暂避棠黎苑。”

随行羽林卫仅三千之众,若项城王领兵叛乱,饶是精锐皆在,也只能抵挡片刻。

魏二已领兵符赴北营搬兵。

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并不好,虽然魏冉从未生过恶意。

王昉之还是摇摇头道:“若此时离去,恐有人诬我与贼子共谋。请魏侯安心护卫天子,我有分寸。”

两宫并皇后嫔御一应先行避让棠黎苑,那是离宫下榻之所,双凤阙崔嵬,固若金汤。是如今最安全之处。

其他臣僚另候一殿。

刺破吴王咽喉的短镝已被取出。尖利的尾羽尚有锋芒,封其上前予众人观的小黄门被割破了手指。分不清其上淋漓,究竟是他的,还是吴王的。

王昉之亦列其观,只觉那短镝熟悉异常,仔细思索,才想起与杀叶常侍的器具一致。

未寻到的杀手仍在东都,以杀人为欢场。他隐于众人之间,随时会夺人性命,甚至可能混迹天子身侧,比世家更惊恐的是诸王。

皇权旁落,中枢已无削藩可能,他们在封邑叙兵圈地,虽怀野心,但也不想背负杀天子、遗臭万年的罪责。

身为宗正的清河王在此时成了主心骨。他一阵后怕,不想当挑头。敦硕身躯移动时,较往常也缓了又缓,反而赖以仰仗三公议事。

摆在明面上的争锋便有数众,更何况暗流涌动中人人都想寻利。

杀吴王、挑拨项城王谋逆,与谁而言最有好处?

明面上应是两王封邑下的世家吧。

可祭典何其重要,刘晏辞派人查验过数十遍。能够打通太常署上下关窍,令其不惜自身性命也要入局,又有几人。

王应礼根本不想与獠子同列,自寻了个角落与女儿席地而坐。“吾儿何见?”

“女儿不知。”王昉之摇了摇头,凝神去听一旁议论声。“可细想下,能因之谋利的不过那几家。”

“东都若沦陷贼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王应礼的目光一一掠过诸王与群臣,“野心勃勃之人在殿中搅弄风云,而天下人像青苗一样,一茬一茬送死,何其残忍。”

“尸骨填埋,御座辉煌。如今这位陛下,还不及尝到御座的甜头,便要先踏着尸骨向前了。”她压低了声音。

有宫官服制,本可不必以身涉险。

退避护驾的魏冉猜到王昉之不会来。他故意拿这话刺她,便是希望她不要来棠黎苑。

他虽重生,却因某些缘由,不能将自己所知悉数告诉她。早在郭伶上书时候,他已想知会,可话未出口,便呕血昏迷,最后只能命魏一传书四个字。

应是天道在上,不许他透露半点,甚至不惜变更世事轨迹,将他也囚困囹圄。

他曾费心阻止大祭的变故,上辈子是通天台着火。这把火慢慢地从东都开始,焚尽了大卉的天下。

只是一环一环中并未出现项城王。

王应礼进言时候,他本能以为,其人会对王昉之不利,却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王驿馆案草草了结,藏在背后的推手不但利用了刘晏辞、吴王,甚至精准知晓了王应礼的说辞,令人不得不胆寒。

也许是无孔不入细作,能够信任的人少之又少。

那名前世杀吴王的凶徒本该在此借机行刺刘晏辞,如今也并未到场,按部就班的计划竟无施展之地。

她一向有主意,应当能保全自身。可在兵荒马乱中,哪知会不会危险?

魏冉手腕隐隐作痛,业已焦黑的筋络从袖中逐渐向上攀缘,好似遒劲枯枝,将土地的生机榨干后,自己再与之殉葬。

“堂春有心事?”刘晏辞已更衣净面,玄色常服轻便,袖上暗纹蟠龙开张。

孛阳公主倒率先一嗔:“还不是记挂外头那个王家女。堂表兄弟三人,倒一齐栽在此处了。”

此话倒打消了先前紧张,年纪小的嫔御宫官笑作一团。

刘晏辞面下一哂,想起那女子窈窕清姿与鹤骨高髻,复又一笑,“此事何难。待当下了了,朕为堂春拟旨赐婚便是。”

于女色上,他并不强求喜好。如果能借此机会令王应礼与宗室永远捆绑,琅琊王氏的部曲供他驱策,倒不失为一桩好事。

魏冉并不应答,他握紧刀柄摩挲数次,掌心从炽热到剧痛,因此更加清醒。他忽地抽刀出窍,取来祭祀所用酹酒,淋在刀身上。

“请陛下留于内殿,切勿以身犯险。”

群臣在外的惊惶声已穿透篱墙,项城王集结三万兵马,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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