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蛋疼小说网>科幻灵异>重回王后少年时> 第9章 封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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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封后(1 / 1)

王昉之情急,压低声音,命王良起身回话。王良从简,挑出紧要的对答。

正月初一,两宫宴群臣,与陛下同席的是如今风头无两的王增寿。

掖庭难沐天恩,自然苦冷。孟氏在一众嫔御之间家世不显,又兼性情逆来顺受,竟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今日大宴,她闯入席间,质问刘晏辞何以凉薄寡恩,触怒太后被赐了鸩酒。

女子何其薄命,偏要陨落在这样冷的冬天。

王昉之闻言,喉咙座堵,长身立于风雪之间,睫羽莹白,悲凉得令人生怯。

“备车吧。”许久才做声。

她又歉疚看向魏一,道:“今日尚有要事在身,请转告魏侯,改日登门请他小叙。”

她走得匆忙,当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魏冉怅然若失。

北宫峻极,经纬有序,疏楼台观之上,立螭龙翠虬,万千繁华,不似人间。

也正因如此,才能养出不知人间疾苦的贵人。

青州引羌兵北据匈奴,鲤州兵灾愈演愈烈。寒门子弟搏杀沙场,只为几粒黄米。平头百姓遇人祸天灾,只能自讽一条烂命。

而赏乐博戏、醉酒游宴,仍是这座富丽光耀都城的主调。

如果王昉之没有经历前世一遭,应当也在其列。

她浑身发抖,不能领悟鸩杀孟氏的缘由。

太后当年也不过是宫婢出身,因在先帝原皇后身边侍奉,才得一飞冲天的机会。如今又何必逼迫一个同她有相同境遇的女子去死?

王昉之鲜少有仔细打量这座宫城的时候,又想故意去迟些,脚下步子不禁放慢许多。引导的黄门官不敢催促,也随着她遍览一遍。

掖庭为后妃居所,能叫上名字的嫔御皆在其列,皆面有戚戚。

自被废后,孟氏居室堪称简陋。

她偷偷变卖过不少饰物,倒不是寒酸到过不下去。而是将换来的谷帛尽数设了粥棚,施予流落至京兆的难民。

东都世妇最会有样学样,京兆外设五里粥棚与安置草庐,有私兵部曲卫戍在旁。垂髫、黄发、妇人自可领,青壮年则以工代赈、修缮护城河渠与城防。

博民心难得,聚民意艰辛。

流民聚集之处易生哗变。孟氏的初衷并非将自己置于皇后之尊、收获赞意。但有可能危及国朝的危及,却因她的一点善意,反而妥帖处置了。

待春事回暖、农耕桑麻之时,再由大司农点田安置。

可惜这样一个难得的好人,偏遇帝王家,成为党同伐异的牺牲品。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当真非虚言。

刘晏辞饮得酩酊大醉,见王昉之行过揖礼,自嘲般笑了笑,复又颓懒倒回软座:“一切尽如母后所愿。”

“天子,慎言!”太后拿拭巾仔细擦干了手。

她轻蔑抬眼望向王增寿,道“你的倚仗到了,可以像条狗一般跪行过去,求他们家救你。”

王昉之被地上一抹碍眼的血迹吸引了视线,僻漏之处,甚至没有宫人清扫。

她清楚自己必须真正担起“王氏女公子”之责,因而几步疾行,将王增寿护在身后。

“殿下此言何意?欲与我父生嫌吗?”

宫灯寂寥的投影落在她衣袂上,如山河之隙,劈开她伪装了许久的尘封躯壳,疾言厉色才是她、辩口利辞才是她。

“你放肆!”

太后挥了挥手,命余人退下,众女如蒙大赦,几乎奔逸绝尘。徒留四人对视,仍觉过分拥挤。

“殿下既觉臣女放肆,何不降罪?”王昉之有意搅动太后的情绪,有意不问其事,反而将怒火引至己身。

毕竟,自元始十六年后,太后与司空起码明面上是同谋,太后并不能也不愿拿她怎样。

太后也心知如此,交锋到图穷匕见,何必再作口舌之争,倒不如各退一步,相安了事。

因而顺了顺气,道“若当日司空肯将你送入宫,何须孤雷霆手段替她铺路。可惜她如此不晓事,怎堪重用。”

鸩杀孟氏是情急之举,而王增寿的当众求情,更显得太后情态可怖。

王昉之语气中难辨心思,“寿娘生性柔婉,不知宫闱非常。乍见如此,心下惧怖,才至失仪,恳请殿下万勿怪罪。”

见太后面色稍霁,她又调转话锋,道:“以臣女拙见,仍觉殿下此举不妥。寻常男女相交尚有《氓》之一作,遑论贵人与陛下少年夫妻。

如今诸王俱在,殿下因小失施大威仪,恐怕有人寝食难安,疑心殿下此举是杀鸡骇猴。更何况王驿馆一案尚无定论,臣女以为,此时当以稳妥为要。”

“王氏女郎之高见,倒将朝中那等迂腐学究尽数比下去了。”

许久未做声的刘晏辞忽地站起身,“母后与司空是打定主意,将王驿馆之事推给项城王世子了吗?”

“陛下此言,便是将我父与司徒大人置于燃炭之上。”

她盈盈一拜,广袖如鸦翼低垂,“项城王世子骄奢跋扈,自质居东都以来,生惹是非不断。而今又因项城王与吴王故嫌,心生怨怼,命仆从携木蠹蛾与蚜虫入京。

业已人赃并获。”

她的声音不见悲喜,只如许多铮臣,为劝谏而来。

此前,王应礼以向两宫禀承此论,但刘晏辞并不满意。

他想借此机会对诸王与世家敲打一番,不动声色地收回些许皇权,最好在三公之间分而化之。

刘晏辞欲乘辇返回建章殿,闻言又下意识驻足。一模一样的话术再听一遍,心境不一,体悟不同。

弘农杨氏有好姿容,他一向知道。可杨氏之女的口齿,比容貌更令人神往。

可他只笑了笑,意兴阑珊,“母后方才所言,朕唯赞同一句——惜非司空女。”

六日后便是人日大祭,王增寿以贵人身份伴驾实属低微。

太后召王昉之来,便是为了确定王应礼仍为同盟。求仁得仁,便临时拟定懿旨,封王增寿为后,即刻迁居椒房殿。

未央宫印落下,王增寿的身份已然翻越。

此生,得司空府相助,她轻而易举得到了上辈子求其若渴的。

最后还是王昉之得了太后一句谬赞:“不愧是徽崇的女儿。”

她恭送鸾架远行,心下喟叹——谁能记得,孟氏亦是别人家的女儿。

椒房殿仍维持着上一任皇后孟氏的装点,这是太后对王增寿的敲打。

大卉自立国以来,朝上腥风血雨非凡,后宫亦血流漂杵。

每任帝王都要经历废后立后一遭,仿佛受了厌胜诅咒,又或许只因人性凉薄。

“既得偿所愿,应当高兴才是。你我姊妹,何必作态。”

身为皇后便可乘辇。一路上,王增寿仍面有酱色,一派泫然欲泣模样。

这表情骗不过王昉之。

她心下已生厌倦,淡淡一哂,将手臂从王增寿的囚固中脱出。她不喜欢过分聪明,又只将聪明用在揣度人心之小处的人。

“元娘与我系家族一体,不该如此生疏。”见被戳穿,她不曾恼羞成怒,反而狡黠一笑。

在宫禁中磨砺,王增寿早已脱开小门小户的拘束,一颦一笑间,当真有垂范天下的风姿。

“亦不应亲厚如此,以此称呼我。昔日我与你未有一恩,日后亦不会因你登高位而谄媚,倒不如我称你殿下,你称我女郎。”

王增寿方才一举一措皆是装相,冒险开罪太后,便是献媚于刘晏辞。

她不是孟氏,背后有琅琊王氏为倚仗,自然什么也不怕。

聪明如刘晏辞早已参透,才借口酒醉。

可她并不想在这点无谓小事上开罪王昉之,“若非主公与女郎,我仍在替人浆衣。只是在宫中根基不稳,仍盼女郎不计前嫌,可与我同仇敌忾。我愿唯女郎马首是瞻。”

无论琅琊,还是东都交巷,她首先学会是察言观色,而后是藏拙和示弱。

“万请殿下审慎言行,无出格之举。”

点到即止。

因事出突然,临时为王增寿准备冕服已来不及,只好用孟氏旧衣更改。这是王增寿唯一觉得美中不足之处。

王昉之推开府邸大门时,已过三更,她抬头望见畅安阁里还亮着灯,不由得皱起眉头。

“女公子请入内一叙,主公久候多时。”

王昉之快步穿过回廊。

案上残烛已经燃大半,烛泪蜿蜒而下凝成琥珀色的裙裾。地龙中的银丝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王昉之取下茶壶为父亲斟了一盏热茶。

棋枰上摆着一局残局,黑白子胶着相错,是囚龙之势。

“这局棋与司徒对弈时留下,“王应礼在中间落下一子,“当时局势危急,为父险些满盘皆输。可今日深思,绝境未必没有转机,关键是看清局势,找到那一步活路。“

可惜王增寿这步以退为进的落子,已成烂棋。

“棋局之上乱中求变,恰如永和年间马融谋立于梁冀与李固之间。”王昉之跽坐在枰侧,捏子时候,不慎带翻了茶盏,水渍蜿蜒交连成河图洛书。“家族声势已为鼎盛,而今王增寿为后,宗亲与士族何能容忍父亲更进一步?”

她顺着西北方位,将黑子落下,一时竟改作刑杀之阵。

王应礼嗓音沙哑、长眉骤扬。女儿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

若是当初王增寿直接聘后倒无事,可太后今日直接鸩杀孟氏,虽震慑了朝中妄议天家的腐儒,但也落下把柄。要司空府与王增寿割席无异于自断一臂,可若不肯快刀斩乱麻,又难免后患无穷。

“臂上生疹若以鸩酒擦拭确实过犹不及,可若是疹溃生疮,便悔之当初。阿父有疑虑,女儿便有一计。”

自先帝设鸿都学宫后,谶纬之说便成太常主要奉奏之事,当年王昉之的外大父所言“客星犯太微垣”,便是此类。

请太常以谶纬之说议王增寿与司空府犯克,便可与其逐渐疏远,确实是没办法的办法。

而从私心上来说,王昉之也确实不喜她的做派。

“除此之外,女儿还以为,太后将采薇许嫁定陶王,未必不是存了废立的心思。采薇虽想寻得陶邑王私连北羌的证据,但我与她姊妹一体,亦不愿见她以身犯险,此事还请父亲筹谋。”

夜枭啼破寂静,王应礼捏着白子,棋局如他,当断臂求生。

他摩梭过指尖白玉的裂纹,刺痛后用衣袂裹去血珠,“陶邑王将就藩去,你何以如此放不下此人?仍是因采薇之言吗?”

王昉之道:“大卉铁器均为官营,可女儿前日见市井中有胡商以羔羊易铁器,不免想起采薇之言。陶邑王筹谋数年,却与建章宫失之交臂,其志岂在麋鹿?”

王应礼想起朝会时候青州奏报:“近来夏旱冬寒,因马市闭,皮毛贱而铁器贵,市价倒悬十倍有余,羌人确有异动。”

“若能称‘荧惑守心,不利婚娶’便好,若不能···”王昉之顿了顿,“仍有些下三滥的法子,父亲不屑,女儿可代为之。”

天色已见微熹,王昉之仰头见星子,唯天元处一点猩红如椒房殿檐角赤凤。

···

待到第二日,椒房殿门再启,嫔御们才得知此事。

只四更天,夜色褪去尚缓,宫禁仍掌灯火。

王增寿垂首坐在一片煌煌耀耀之间,已然心满意足。

她赐诸妃黄米粥和几碟素口点心,吩咐起人日安排。

座上人神情各异,不知所思。

除她之外,位份最高的李夫人亦出身世家,是个牙尖嘴利的女子。

“殿下虽为王氏女,到底未长在东都中。”

见王增寿不接话,李夫人更是神色亢奋:“有的事情,一旦别人做的珠玉在前了,旁人再去做,难免有东施效颦之嫌。

若是做得好了,也难免被拿出来同前人比较一二。若是做的不好,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自孟氏废后,便省了晨昏定省,去未央宫点卯也不过隔三日一次。此前孟氏也以身子不适推脱,只定了初一与十五与诸妃共会。

如今椒房重开,皇后又成了李夫人不大看得上的王增寿,自然怨言颇多。

王增寿淡淡睨去,“看来这黄米羹不能叫李夫人满意,季英,着减其谷,施与流民。”

“故作姿态。”李夫人冷哼一声,惩一次口舌之快便罢了。

其余人或位份不高,或出身不显,并未表露出明显喜恶。

“人日大祭,万不可有失。”

王增寿淡淡吐出这句话,头次领悟到掌握了权柄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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