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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遇(1 / 1)

寒夜彻底融尽,太阳跃出地平线,晨光熹微,万物煌煌。

一行人不欢而散,冯仝带兵率先回黑山大营去了,陆淮岳和袁知晏带着铁骑营留在黑源河附近操练。

黑源河上的冰已经结了有些时日,一根腐木曾在河面上载沉载浮,却被严冬的苦寒截留于此处,一只秃鹫停在枯木露出冰面的那一截上,转动着死气沉沉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岸边那群人。

乱石滩上,身披大氅的男人久久伫立,任谁见了都会说他生得一副好相貌,鼻梁高挺,朗目疏眉,神清骨秀,不怒而威。

他沉默地望着冰面,河水在厚重的冰层下汩汩流动,东方既白,曙光给山林镀上深深浅浅的金,河水和他的思绪交织成一片同样的黎明。

突然,身旁嘭的一声巨响,石块在冰面上炸裂,坚硬的河冰纹丝不动,碎石却如烟花般四散开来,那只秃鹫受了惊吓,怪声怪气地叫了几声,张开双翅扑棱着飞走了。

袁知晏蹲在不远处的石墩子上,十分憋闷地收回手。

“冯仝那老狗知道个屁!成天听风就是雨,还敢在你面前胡咧咧,刚才要不是你拦着,我肯定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陆淮岳笑了笑,他知道袁知晏不是在说大话,方才他若不插手,冯仝的确要掉一颗牙,可是袁知晏的胳膊也会被人家卸掉,他们双方都讨不到什么好处就是了。

既然事情没有发生,就不必再提。

袁知晏搓着脑袋,愤愤不平地絮叨:“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可你呢,就这么任由他们诋毁?旁人就差指着鼻子骂你了,你都不为自己辩解一句,合着您是贵人懒语,就我这叫花子话多!”

“从前你可不是这种性子,自打你能掐会算以来,哪还有什么人气儿啊,害得我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你哪天看破红尘出家了,那我到时候是跟还是不跟?”

“跟着你吧,对不起我爹我娘,他们在天上还指着我传宗接代;不跟着你吧,那我算是丧尽天良,白瞎你我兄弟一场!所以你得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大相国寺打听打听能不能带发修行……”

“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事能让你上心?”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呼喝叫骂声打断了袁知晏的喋喋不休,铁骑营全体士兵立即拔刀警戒。

“别跑,站住!”

“豁牙子,你他娘的是怎么看的门,要是让这俩小贱人跑了,大哥回来非得扒了你的皮!”

“真是邪了门了,她怎么蹿得比兔子还快!”

“老子就不信了,一群人还抓不住两个小娘们儿,都给我上!”

一个矫捷的身影如炮仗般从对岸的斜坡上直冲下来,她身后一群五大三粗的山匪正穷追不舍,纷乱的脚步激得大半个陡坡尘土飞扬,那名女子如同黄埃之中杀出来的一头孤狼!

“做梦去吧,你当我这么多年是白练的!”

她非但脚步不停,还不忘回头呛声,气得一众山匪骂不绝口。

袁知晏缓缓起身,瞠目结舌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好家伙,我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生猛的姑娘家,她肩上怎么还扛着个麻袋啊?”

领头的方脸侍卫突然出声:“不对,不是麻袋,是人!”

“人?”袁知晏吓了一跳,“乖乖,扛着人还能跑这么快!等等,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啊?!”

“纪峥,去把人带过来。”陆淮岳吩咐道。

“是,将军!”

方脸侍卫抱拳领命,率一小队人马迎头而去。

山匪们咒天骂地的在坡上狂飙,宋清和以寡敌众,小嘴叭叭的愣是不落下风,气得他们扯着嗓子嗷嗷叫,恨不得一鞋底子把她拍倒,等他们看见那队士兵时已经来不及了。

将士们个个龙精虎猛,披坚执锐,气势汹汹攻袭而来,一干匪众顿时心生惧意,二哥急忙下令撤退,老八却杀红了眼,提着大刀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老八,你不要命了!回来,快回来!”二哥焦急地大喊。

老八不以为然地回头瞥了他一眼,直接把这话当成了耳旁风。

大乾人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一群不长毛的孬种罢了,今日弟兄们人多势众,又都有功夫在身,怕他作甚!老二就是个窝里横,待会儿杀了这几个当兵的,再把那两个贱人抓回去,他这个二哥算是做到头了!

老八一边想着,一边将那把削铁如泥的大刀挥得呼呼作响,他怒目圆睁,鼻孔大张,赤红的络腮胡几乎和鬓毛长到了一起,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极了地狱里杀出来的罗刹!

只见他一个箭步蹿到纪峥跟前,脚下一蹬瞬间拔高数尺,双手举刀就要迎头劈下,动作带起的劲风吹乱了对方的额发,磅礴的杀气俯冲面门而来,可纪峥却像在原地扎了根似的一动不动,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躲?

找死!

“招子放亮,好好看着爷爷我是怎么杀你的!”

不知死活的大乾人,这一刀下去定能将你劈成两半!老八狰狞地狂笑,阴毒的目光狠狠攫住纪峥,如同野兽要给它势在必得的猎物最后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纪峥突然身形一闪,速度快到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刀刃擦着衣角直接劈了个空。老八脸上的笑容忽地凝固了,情势急转直下,他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胸腹处传来巨痛,近百公斤重的汉子就这样腾空倒飞出去数十米远!

老八一头撞在凸起的树桩上,身体重重摔落在地,两眼发黑金花乱闪,他撑着刀柄艰难地抬了抬头,哇地吐出一大滩黑血。

众人见状惊骇不已,个别胆小的吓得腿都软了!

开什么玩笑,一脚就能把一个壮汉踹得生死不知,可见这人的力气有多大!

“水漫了,快散水,快松人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山匪们如梦初醒,纷纷溃散奔逃,可没跑多远就被士兵们一一擒获。

与此同时,宋清和摇摇晃晃地踏上了冰面,干冷的空气堵得胸腔几乎要炸开,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喉咙被寒风割破,呼吸间发出尖厉的喘鸣,嘴唇惨白而干裂,身上血迹斑斑,衣襟被陈潜的血液浸透,而陈潜早已在剧痛中晕了过去!

一路上都冲得太急,她冷不丁一停下来,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累,身体累到了极点,她现在只想倒头睡一觉。

纪峥上前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宋清和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按进水底,眼前人影绰绰,耳朵糊了一层膜,五官全都封闭了,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问话之人的模样。

“快报警……”

混乱中,有人接过陈潜,她肩头骤然一轻,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径直昏倒在冰面上。

“抱、抱紧?”纪峥大惊失色。

这位沙场上素来以冷面杀神著称的悍将,此刻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柿子,他惊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堵在嗓子里,憋出一连串咳嗽。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

大庭广众之下,女儿家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脸皮忒厚,难道她家里人就没教过?

如此不谙世事,打扮得稀奇古怪,力量也远超常人,莫不是什么山精野怪得了道,修成人形下山害人了吧?他可听营里的婶子们说过,有些女妖精惯会吸阳气,要是离近了,命都得搭里头!

纪峥越想越害怕,不禁打了个激灵,缩着脖子连连后退,等众人将她们二人扶上马背,他这才壮着胆子上前,将战马牵至岸边,命请陆淮岳示下。

陆淮岳扫了一眼他黑里透红的脸,纪峥立刻起了一身的寒毛,头埋得更深了。

袁知晏饶有兴致地凑上来,对着宋清和的脸端详了半天,霍地直起身子大叫。

“我知道这位女壮士是谁了,难怪会觉得面熟,她是宋倾姀啊!”

陆淮岳闻声猝然抬眸,眼底的惊愕如同电光石火般一闪而过!

“你说她是谁?”

“你忘了,咱们在惜春宴上见过她,”袁知晏压低声音,“她是兵部尚书沈鸿的独女,宋倾姀。”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了陆淮岳的预料,他神情一怔,眉头微微蹙起:“没印象。”

“你有印象才见鬼了,我就没见你对谁上过心!”

袁知晏斜睨他一眼,话锋一转:“不过,她变化确实太大,从前只知道她琴弹得不错,人也温柔娴静,没想到还是个练家子。沈鸿这一招藏得真够深的,这些年帝京多少人家想跟他家做亲,幸亏他还算良心未泯,不然人家娶回家一看,嚯,娉婷十五胜天仙,力拔山兮气盖世,这算怎么回事啊!”

纪峥低头咬牙,憋不住想笑,他年少时就跟在小陆将军身边,自然清楚袁知晏的秉性,这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儿,相比冯指挥,他这个副指挥很少磋磨手下,心肠也软,就是嘴巴委实太损了些。

陆淮岳没有理会袁知晏的调侃,青黑的瞳孔里一直映着那女子的身影,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她光洁的额头,眼底有疑惑也有复杂。

纪峥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悄声问:“袁副指挥,不对吧,沈尚书的独女怎么会姓宋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袁知晏欻地一下打开了话匣子。

“沈鸿自幼丧父,其父在位时古板刚直,树敌颇多,沈鸿进京赶考遭人暗算,险些身首异处,多亏了宋中丞出手相助。后来他连中三元,不少世家大族都想同沈家联姻,可他还是执意迎娶了宋中丞的长女宋怀玉。”

“当年肃咎之役,沈鸿也曾跟随陛下四处征战,可他毕竟是前朝的状元郎,并非陛下钦点,兴许是为了表忠心吧,直到新朝建立,他才为独女取名。听闻沈夫人得女不易,沈鸿对夫人极其爱重,又念及宋家高义,甘愿让独女随了母姓。”

“这在当年轰动一时,有老臣于朝堂上公然嘲讽这是娇客赘瘤的溜须拍马之举,说沈鸿是在哗众取宠,沈鸿慷慨陈词,说女子生育要独受怀胎之苦,妊娠之痛,甚至是产厄之灾,冠以母姓又有何不可?此话一出,直接在民间掀起一股换姓风潮。”

“原来如此,”纪峥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沈尚书当真是有情有义之人啊。”

“纪峥啊,凡事不要想得这么简单,”袁知晏桀骜的眉眼间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有时候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关键是要看他最后能得到什么。”

“前朝那狗皇帝虽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可他到底还是咱们陛下的亲侄儿,诛亲即位,怕的就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所以陛下登基后,更需要重用忠信恩义之人来彰显君王的仁德之心,而沈鸿也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站了出来。”

“你想,若非那番凛然之言,他岂能升得这么快,短短几年时间就坐稳了兵部尚书的位子,其中难道没有宋家的功劳?上有君王垂青,下有岳家托举,如今他掌辎重粮秣,可调兵遣将,那可是历朝历代独一份的权柄!”

纪峥瞪大双眼:“真是好算计!”

“官场之上,不过是既谋事又谋人罢了。”陆淮岳冷声道,“沈鸿虽汲汲营营,但他能身居高位,靠的也不只有算计,只是他着实不该以女子的苦痛来博名声。”

袁知晏拍拍纪峥的肩膀:“你要跟你们家将军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纪峥傻呵呵地摸了摸脑袋:“那是自然,能学到将军手指肚大小的本事,属下就心满意足了。”

说话间,宋清和的鞋面逐渐渗出血迹,那抹暗红刺得陆淮岳眉心一紧,他当即叫停了训练,沉声吩咐纪峥:“去信问清楚知州府近日有何异动,即刻回营。”

“是,收兵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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