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关系,倒也谈不上可以哭着喊着说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
但……最后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面前锅里的水剧烈沸腾着,宋晚晚回过神,拆了包汤圆放进去,煮着煮着,忍不住又想起他迅速接上的话。
——“你对面是有人吗?”
可恶啊,他是开了什么天眼吗?明明都隔着大洋彼岸了,还能知道自己身处的环境?
糟糕。
汤圆破了。
宋晚晚着急忙慌地捞起来,土黄色陷流的到处都是,她看了眼包装袋,果然,是花生味的。
她父母在初中那会就离婚了,往后自己跟着妈妈生活,李静楠在工作上要强,经常出差,却关照刘泽然到了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程度,又常常叮嘱自己要和他搞好关系。
刘泽然最喜欢的花生味,刘泽然最喜欢的碗筷颜色,这个家里哪哪都是他的痕迹。
宋晚晚没了吃下去的念头,索性扔掉。
她边往回走,边打开手机翻了翻微信,试探着发了条消息给刘泽然,鲜红的感叹号立马亮起。
这人应该是还没发现被自己拉黑了。
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屏幕顶端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来自陌生手机号。
内容简略,只是她名字的缩写。
夹在成堆软件广告里格外醒目。
她跟班上同学联系方式加的少,这难道是哪个同学发来的紧急要事吗?
宋晚晚迟疑着点开,下条消息却紧接着跳出,格外长。
——全平台拉黑了我,别忘了把我两个手机号都屏蔽啊,对了,你大概压根没给我备注吧?宋晚晚,你个骗子。
刘泽然说对了,确实没备注。
只是隔了太久,以为他不会再用,看见消息后,她就拖入了黑名单。
感谢提醒。
至于骗……以前骗的还少吗?
周日返校,风平浪静。
篮球赛上众人也只记住了陈兆拦下那个球的身影
周一大课间那会,班主任让她去给李静楠回个电话,说她妈妈找来有事。
算来算去,李静楠这回出差已经快一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
宋晚晚眼里闪过一丝愕然,随后盖过来的是担心,担心……刘泽然是不是把这件事跟她妈妈说了。
毕竟她也在骗李静楠,骗她自己和刘泽然关系不错,算得上和善。
想想又总希望别。
许是担忧太多,只不过顺着走廊刚出去,迎面就来了个熟悉的人。
个子高,手里拿着一叠试卷,看到她时明显愣了愣。
是陈兆。
两人前不久几番见面都还处于一种凌乱不堪的地带,她并不觉得这是个说话的好时机,垂眼只是往前走。
要擦肩而过了。
可这样的瞬间,这样极其细小的距离,画幅仿佛在一瞬间展开,他指尖并非与自己隔着三厘米的距离,而是紧紧握住。
就在刘泽然打来的那通电话里。
——“你是不是希望我死了最好?”
“我…… ”
当时她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手臂却被往里一拽,面前骤然袭过一阵风,电瓶车飞速驶过。
那只手很快就松开了。
冬天衣服穿得多,夏天一样的温度钝痛好像只有一个抓住的动作。
宋晚晚下意识抬脸,却只瞥见了陈兆匆匆后退的模样。
两目相对,他的眼睛在颤抖,很细微,像陈年里簇簇落下的雪。
又或者,是自己的视线。
“你对面是有人吗?”电话那头的人咬字越来越冷,“没有人吗?”
宋晚晚简直都被吓到,她强行转移话题,陈兆扣在自己腕间的力道缓缓松了,自己心跳却依旧震的胸腔都在痛,“是不是智齿太痛了?毕竟长智齿了说胡话。你要不要去拔掉,说不定拔完就好了。”
“不要骗我。”
他嗓音越来越冷,“宋晚晚。”
刘泽然又重复了遍,“不要骗我。”
他身边环境像是无比安静,以至于这样的话不断重复撞着,撞到自己心里,怦,怦。
宋晚晚忽然有些难以启齿,她下意识按小音量键,怕被陈兆听见。
陈兆站在她面前却只是笑了,微抿着唇,视线左右滑落,最后还是坦然地看向自己,一双眼温和柔软。
她克制着语气道,“我骗你干什么?我要回家了,就这样吧。”
电话被她一口气挂断。
陈兆脸上都是抱歉,“不好意思,刚刚看电瓶车过来的好快,我下意识就拽了你一下。”
她松下口气,“没事没事。”
“对了,便利店里你请我喝了苏打水,我也回请你。”
“谢谢……这瓶水谢谢。”
宋晚晚低头接过,手心里却全是细小的,像烟花炸开一样噼里啪啦的声音。微风吹过,吹到天上再落下来,变成手心还未消散的温度。
“没事的。”
她暗自松了口气,刚准备挥手告别,没想到面前又落下问话,“我从楼梯下来的时候看见你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是发生了什么吗?”
宋晚晚一顿,“没什么啦,就是语文没考好被找了。”
“那就好,对啦,我听说最近有个演讲比赛,你以前作文写的那么好,要去参加吗?我肯定去给你加油。”
这样的沉默大概维持了有半分钟,她才抬起脸,用一种很无奈的口吻道,“陈兆,那毕竟也是以前的事啦。”
宋晚晚没有解释,也没有回答,转身离开是一眨眼的事。
她跟陈兆能算什么?
不过是从前说过几次话,见过几场面,他一个对谁都温柔热情的风云人物,主动帮过自己几回罢了。
或者他们是朋友,却不是如此亲密、能分享从前的朋友。
如今也是这样。
陈兆手里拿着一叠物理试卷,看起来刚从老师办公室那出来,也对,经常听见他要去参加竞赛了。
宋晚晚低头正准备擦肩而过。
身边却飘来句,“嗨。”
她硬生生被拦下,只好佯装惊讶,转过身道,“好巧。”
陈兆四处看了看才笑着开口,“我来,我来你们班送试卷。”
“试卷的话,放讲台上就好啦。”
“哦哦好,谢谢。”
“没事。”
牵强和不情愿,像一层欲盖弥彰的雾,他像是看出来了,依旧打趣,“你怎么也没去跑操啊?”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微风赶着树荫不断落下,他眼里明明暗暗。
宋晚晚回视,心想,其实我们之间的话题应当有很多。
比如打电话你听到对面的人是谁了吗,对吗?比如篮球赛你拦住那个球,是知道顾嘉在针对我吗,对吗?
但她好像也只能客套应和,“我有点事,先走啦。”
仅此而已。
直到打开办公室门,按下熟悉号码,她才松下口气。
不知不觉,本想趁李静楠忙等个三四秒就挂断的电话居然通了。非常直接,开门了当就是一句,“你语文考了不及格?”
宋晚晚紧绷的心一下就松开了,甚至生出些庆幸,她轻松地说了句,“对不起妈妈,我下次会更努力的。”
往后又是老生常谈的话,被多加了节语文的辅导班。
坐在教室里,她本想拿出下节课的书,却忽然摸到些什么。
大概……或许又是陈兆放的吧。
宋晚晚心中闪过一丝歉意,她垂下眼朝课桌里看。
——是一颗酸梅糖。
右侧的四叶草书签还倒了下来。
门外老师正在走进来,教室后头几个男生还在打打闹闹,不知道因为什么吵得越来越厉害。
她指尖轻轻拿起那颗糖,窗边骤然传来三下响。
教室里静了静。
教导主任就站在她窗边,话语犀利,“出来。”
宋晚晚下意识回头一同看去,后头那两男生不说话了,彼此推了推一言不发地朝外走,格外垂头丧气。
“没说你们。”
窗户又被敲了敲。
宋晚晚有些迟疑地转过身,却正对上教导主任看着她的眼。
而这位新来的老师唇齿微张,严肃地又重复了一遍,“你,出来。”
?
她只觉得有一道天雷轰隆隆地劈向了自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