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走,屋内气氛又尴尬起来。沈禾勉强笑着:“我家人少,我又时常养病,没怎么和人接触;这里人丁兴旺,我一时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必适应,家里孩子功课重,读书以外还要练武,轻易没时间来吵闹,”季松尴尬地垂眼:“我……我并非渔色之人,房中没有别人。”
沈禾满眼诧异,季松脸颊更红:“没骗你……武将最要紧的是身子,倘若太早碰了女子,难免不会沉湎其中,之后亏空了身子,人就废了……”
“过去我……我去过花楼,”季松声音低不可闻,里头满是惭愧,又强逼自己抬头望她:“但我没碰过她们!手都没有摸过,我是为了……”
“为了污名自保,”沈禾替他说了出来:“所以故意出入赌场花楼。”
季松双眼一亮,复又叹息:“我知道你不信,只是哄我。”
沈禾笑着摇头:“没有这回事。”
倒不是沈禾相信季松的话,而是她多少听说过那匪寨。剿匪艰险,倘若季松当真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他爹也不敢让儿子过去剿匪。
贵公子们镀金有的是办法,但没见过让纨绔废物去啃硬骨头的。
不过季松有没有碰过其余女子……沈禾就不清楚了。
“不信也没关系,”季松照旧不信沈禾的话,只是叹息:“咱们相识不久,你不信我才对;往后来日方长,我真心待你,你自然能看清我。”
季松言语诚恳,沈禾有些愧疚:“说来……上回你托我给嫂子打的首饰,过几日就能完成了。”
实际上那批首饰完工也有半个月了,只是沈禾唯恐生出端倪来,一直压着这件事,不肯让季松知道。
季松闻言笑了:“嗯,过些日子送给大嫂,如此我当差时,倒也不必担心你受委屈。”
言罢又有些理亏:“这套头面……我原本就打着这份意图;原先骗你,倒是我不对了。”
原先沈禾只当季松在试探她的心思,没料到他想的这么远,此时也不愿多说:“也是,当差辛苦,我也不想你为我分心。”
“倒也不辛苦,只是我过几日就要去当差,趁着这几日清闲,想问一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办的事?”季松目带怜惜:“你刚刚离家,凡事多有不便;有事我帮着办了,倒也不用你为难。”
“又或者,你觉得哪里不好、不适应,我都能帮你做了。”
一句话说得沈禾微微动容。她稍稍低头,垂眉敛目:“没什么,都挺适应的,你不要多想。”
季松也不拆穿她,只是打定主意要去问沈穗。
成婚次日,沈穗就被姑爷的人给堵住了。
对方好声好气地将沈穗带到了厨房,言语也挺和气:“五公子让我问问你,夫人吃饭可有什么忌口?又有什么爱吃的东西?”
穗儿知道来人是谁。他是宁远侯的义子、季松的义兄季怀义,在府中颇有些地位。
可商户女嫁到侯府本就战战兢兢,穗儿自己也心颤,不敢给自家姑娘惹麻烦,当即笑了:“公子哪里话,我家姑娘随遇而安,没有什么忌口。”
季怀义笑得更和善了:“好啊,如此最好,那我就请姑娘吃些饭菜……姑娘不会拒绝吧?”
穗儿有点害怕,强作镇定:“这是我的荣幸。”
噼里啪啦的滋油声、锅铲声中,怀义落座挥手,桌子上立刻多了四五盘菜。
菜清一色是炒鸡蛋,此时热腾腾地散发着香味。
穗儿艰难地吞吞口水,怀义殷勤劝菜:“姑娘尝尝哪个好吃。”
“倘若都不合口味,无妨,还有的是菜色。”
穗儿想哭,苦着脸一一试过,指着最淡的一盘道:“这道……盐少些就好了。”
季怀义举箸尝菜,细细咀嚼后放下筷子:“你会做菜吗?自己做道,我尝尝咸淡。”
穗儿面色更苦:“我不会……”
她自幼和姑娘一起长大,名为奴仆、实为姐妹,俩人互相帮衬,她几时来过厨房这么乌烟瘴气的地方?
“……”季怀义沉默良久,起身挽着袖子到了锅台前,自己炒了鸡蛋盛盘端到她面前:“尝尝这个。”
鸡蛋橙黄灿烂,香味馥郁。
穗儿震惊于季怀义居然还会炒菜,试探着吃了一口放下了筷子:“这个咸淡就好。”
“我家姑娘爱吃清淡的菜色,什么菌子芦笋青菜之类的,少些油盐素炒就好。”
季怀义抬头看着侍奉一旁的厨子:“听到了?”
厨子应是,季怀义又叮嘱穗儿:“今日之事,莫要告诉夫人。”
穗儿心道她家姑娘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连咸淡都吃不出来?但还是回道:“好。”
中午沈禾借口早上吃多了没动筷子,季松自然依她;晚上沈禾万般无奈地夹了一筷子白菜,不想咸淡刚好。
沈禾一时有些惊诧,季松又大笑起来:“你瞧,凡事都要我去猜,你平白少吃了一顿饭,亏不亏啊?”
沈禾很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季松放下碗筷。他正襟危坐:“无论我是托生在侯府,还是出身草莽一无是处,你都是我的夫人,我不想你受委屈。”
言罢有些羞涩,又端起碗筷大吃大嚼起来。
沈禾心道倘若他出身草莽,两人只怕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对方推心置腹,她只好关怀道:“合了我的口味,你吃着还习惯吗?”
季松笑笑:“又不是只吃得起一个菜,我吃的菜照样咸着,只你吃的菜淡。”
“说来……咱家也算泥腿子出身,都是卖力气讨生活,饭菜上……确实喜欢浓油赤酱的,你可别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