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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原委(1 / 1)

将大氅完璧归赵后,季松就等着同沈禾见面。为此,他自然要把沈长生与沈叔支开,而核对货物就是最好的借口。

沈长生虽不知道季松的小算盘,但他毕竟是位年近五旬的中年人,又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各种东西都耳闻目见过,因此核对货物时便发现了不对劲儿,当即随便扯了一个借口,急急忙忙地回了院子,唯恐自家乖女儿受了委屈。

院子里只有几张空荡荡的桌椅。

这么好的天气,女儿竟然没有出来晒太阳?

沈长生有些慌了,当下也顾不得太多,径直朝着女儿的屋子走去:“苗苗——”

“我在,正洗头呢,”沈禾擦着头发出来。她刚刚洗了头发,头顶插着把牛角的小梳子,发尾上有许多水珠,正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说话间沈禾用力擦着头发,抬眼望着沈长生好奇道:“爹爹今日回来得好早啊。”

沈长生拉着女儿到太阳底下坐好,又顺手取下女儿头顶的梳子,一下一下地替女儿顺着头发:“怎么洗头了?先前不是说过,这几日忍一忍,身体好全了再梳洗?”

沈长生确实说过这话。一来沈禾还病着,此时天气又冷,沈长生唯恐她洗澡洗头后不慎吹了冷风、加重了病情;二来此低气候寒冷,沈禾又待在屋子里养病,头发也没那么容易脏。

沈禾侧头享受着父亲的服务。闻言她无奈叹气:“别说洗头了,我还想洗澡呢,就是觉得兴师动众,又怕吹了冷风,所以没洗。”

沈长生给女儿梳理头发的动作一顿,声音也带了怒意:“季——五公子找你了?”

沈禾闷闷应了一声:“前几天核对货物,我第一样就去找给伯父准备的大氅,结果没找到。”

“那大氅是做什么用的,爹爹也清楚;我慌了,想着护卫都是本地人,应该比咱们更清楚何处有好的皮毛,就拿了点私房过去,想让他们帮忙找一找。”

“我想着,倘若真的能找到好的皮毛,价钱的大头还是爹爹来出,我也算帮了爹爹的忙,没想到……”

“没想到之前的大氅,完璧归赵。”

“一开始我还好奇,好奇天底下竟然能有如此相像的皮毛,没想到护卫直接说,这是五公子特意从匪寨中取回来的,他还折了不少银钱进去。”

“我心里别提多烦了。”

“之前他就来找过我,我觉得他对我有点意思,后来就避着他。”

“可这回确实是人家帮了咱们,我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道谢,还说自己已经定下了婚约。”

“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上回抢劫是他不对,请我不要怪罪他,然后好声好气地让我回来。”

“我求之不得,马上就回来了。”

“可到了他那里,我觉得浑身不舒服,本来想洗个澡,又怕动作太大,被人知道了不好;洗手洗脸又觉得不够,想了想,干脆顺便洗洗头发算了……”

沈禾说的全是真话。大氅的事情瞒不住,她自己没本事把大氅从匪寨里拿出来,父亲肯定会看出这是季松的手笔。

可她也确实避着季松,因着季松性格强势,她越是躲避、越是拒绝,季松便越是来劲儿;

同季松见过之后,沈禾确实觉得浑身不舒服,恨不得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尤其是被季松触碰到的头发,她恨不得洗上一天一夜。

不过当着父亲的面,沈禾可不敢将季松碰她头发这事说出来,只得将那些事情都略过。

沈长生一语不发地帮沈禾梳通了头发。头发梳通了,发顶也差不多半干了。

父亲不说话,沈禾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用毛巾揉搓发尾,又被父亲接过了毛巾。

父亲沉默着替她擦头发,沈禾越来越慌张,唯恐父亲看透她的小心思。

头发几乎全干后,沈长生未语先叹息,沈禾心头一震。

沈长生的手指陷入到毛巾里。他低声问:“苗苗,爹问你,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爹爹?”

“譬如,你是不是想着把盛羽让给妙真,又怕爹爹不答应,所以去找季松,想让他来求亲,以此逼迫爹爹就范?”

心思被看穿,沈禾心跳加速,但面上却不显,只是慢慢依偎在父亲肩头:“爹爹,我确实想把盛羽让给妙真,所以听爹爹的话,和爹爹一同出来行商。”

“明面上,我说是出来长长见识。可打心底说,我是想要避开妙真,给她一个机会……我们两个都认识盛羽,我离开了,妙真就能和盛羽联系,或许就能如愿以偿了。”

“可爹爹要是说我故意去找季松,我就不认了。”

“季松……是宁远侯的儿子。他名声再不好,也是侯府公子,我拿什么去见他?”

“一开始是他来找我,我没办法躲避;后来是他故意等着我去道谢,否则,我怎么能这么巧地见到他?”

“非要说的话,我长成这样,这才惹了许多的麻烦。”

“以前的谭韬、现在的季松,他们都一样,见我漂亮就追着我,这事我也没办法。”

女儿一番话推心置腹,沈长生自然相信,心头又是怜爱又是自责,怜爱女儿不肯为他惹麻烦,自责自己人微言轻,平白让女儿受了这么多委屈,当下也说了一番肺腑之言:“苗苗,你不要多想,此番爹爹带你出来,并非是带你散心,而是与你伯父约好了,让他劝下妙真。”

“盛羽喜欢你,一直挂念着你,每次书信都劝你照顾好身体,你也不是不知道。”

“何况盛羽才学出众,倘若为了攀附富贵退婚,以后还有什么颜面立于士林?”

“妙真只是一时赌气,你们多年的情意,她怎么可能抢你的未婚夫?”

“你不要多想,等回了家,一切都会好起来。”

“回去后,爹爹就给盛羽写信,等他到了京城,爹给他捐个监生,等他出了孝期,你们就成婚。”

说话间沈长生又是一阵后悔。

盛羽才识容貌都出众,去年又中了举人,十九岁的举人何其罕见?他早就在苏州各位大人心里挂了号,不知多少官员大儒要把自家女孩嫁给他。

可盛羽一一拒绝,说自己已经订了婚,只等出了孝期就成婚。

官员大儒们便叹息着退下,毕竟前途远大的才子们,谁会轻易背上一个负心的名号呢?倘若他们真的肯为了富贵抛弃未婚妻,日后未必不会抛弃别人,平白落人话柄。这般得不偿失的事情,才子们不会做。

沈长生有这么个未来女婿,自然很是开怀,不想妙真吵着闹着要嫁给盛羽,就连兄长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盛羽。

沈长生便不敢将盛羽叫到京城来。

同是沈家的女儿,年纪也相近,倘若盛羽有意,他的未婚妻变成妙真,倒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

因着此事,沈长生险些与兄长吵起来,恨不得立刻打包行李回到苏州。

最后还是兄长说了个解决的法子。他说妙真只是使性子,看不惯他对沈禾好过自己。还说让沈长生带着女儿出去转转,他一定解决了此事。

沈长生半信半疑,不知道兄长是否会为了女儿横刀夺爱。

沈长好便发了火,说沈禾的身体何其孱弱,倘若因着此事郁结于心,一病不起怎么办?他再狠心,也不至于拿侄女的性命给女儿铺路;又说妙真性子纯善,倘若知道此事,她便能心安理得地嫁给盛羽?

这话不好听,也算推心置腹,沈长生却半信半疑,原因也很简单:盛羽何等才子,沈长好一早想同他结亲,直说妙真同沈禾年龄相仿,让妙真前去苏州陪伴沈禾,打的却是让妙真同盛羽培养感情的心思。

这事沈长生知道,却不好告诉女儿。

好在盛羽处事老练,直说自己只对沈禾一人有意,还特意给沈长好写了书信剖白,沈长好这才作罢。

话虽如此,沈长生却不敢将侄女留在苏州;再加上谭韬屡屡前来骚扰自己女儿,沈长生才打定主意搬到了京城。

那之后,沈长好时常让小女儿去陪沈禾。那丫头比沈禾小八岁,恰与沈长生的小儿子同岁,每每缠着沈禾问苏州风物,有时候还会问到盛羽身上。

沈长生这才明白,兄长几时放弃了同盛羽结亲的心思?不过是盛羽反对,他另辟蹊径,想要等到沈禾去世,让小女儿给盛羽做填房罢了。

倘若可以直接同盛羽结亲,沈长好又如何会错过?

倘若是之前,沈长生自然不会担心盛羽答应此事;偏偏他们一家离了苏州已有五年。五年未见,盛羽是否还认这桩婚事?

沈长生不清楚,但他的心思,沈长好一清二楚。

沈长好颓然叹息,与他推心置腹,说自己想与盛羽结亲是真,但不至于拿侄女的性命铺路。再者说了,盛羽娶他女儿做续弦是桩美谈,可若是嫌贫爱富、抛弃订婚的未婚妻,别人如何看他?盛羽又如何肯自污名节?

倒不如他将沈禾带走,妙真心肠不坏,两人分开后,沈长好再去劝妙真,如此事缓则圆,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这话无情,却合乎常理,沈长生便信了,却怜惜女儿体弱,不想带女儿外出。

沈长好无奈,直言沈禾心思细腻敏感,偏偏妙真又性情直爽,倘若她留在京城,妙真耍些脾气,沈禾定然多想,如此忧虑过重,反倒不好;外出行商虽然辛苦些,但商队带着货物,行程定然不快,旅程中注意些,定然不会出事。

这话说到了沈长生心头,他想想便同意了。刚巧天气还不算冷,他带着女儿一面行商、一面观光,女儿的身体也没有出什么事。

一切都很顺利,不想遇到了季松……

沈长生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对方身世显赫,他不能将对方怎样,只能让女儿避着他。

不过,倘若季松有意见女儿,女儿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怕是连拒绝都不敢太直白。

如是想着,沈长生又是一阵叹息。他道:“别害怕,过几日咱们就回家。”

沈禾连连点头。

她不害怕季松,只是担心沈长生。

沈长生经商多年,每每回了家,便同妻子儿女讲一些旅程中的趣事,彼时他们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他们满眼憧憬地望着沈长生,不知道有多快活。

可每次沈禾说想要同父亲一同外出看看,沈长生便想也不想地拒绝,理由也很简单:沈禾体弱,经不起颠簸。

这话沈禾听了很久,久到觉得自己一辈子恐怕只有一趟长途出行,那就是从苏州搬来京城。

不曾想,此番父亲竟然带着她来了辽东。

父亲说是带她散心,她却觉得不止如此,偏偏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此番父亲与她谈话,沈禾隐约有了个猜测——

父亲不愿意放弃婚约,伯父也想着为女儿争上一争,两人都不肯退步,关键便到了盛羽身上。

父亲在赌,赌盛羽是否会为了岳父的助力退婚。

只是此事不能让她知道,所以才带她离开。

认真算起来,她此番外出少说也要三四个月,倒是足够让盛羽做出抉择。

沈禾觉得,父亲会输,之后同兄长决裂。

昔日,因着江苏巡抚的一封信,伯父就想让父亲将她嫁给谭韬那个纨绔。后来知道盛羽才学出众,才默许了这桩婚事。

倘若她身强体壮,伯父或许不会多事;只是她不知道何时就会丧命,同盛羽的婚姻,想必也不会维持太久。

这桩婚事过后,伯父难道会放任盛羽成为别人的夫婿?盛羽又是否会同别家千金成婚?

沈禾觉得,倘若自己是伯父,与其赌盛羽是否会对亡妻情深意重,不如直接把自己身强体壮的女儿嫁给盛羽,这般与盛羽成了翁婿才好。

只是父亲舐犊情深,沈禾不想让父亲担心,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撒娇:“我不想见季松,爹爹留下来陪我。”

沈长生大笑起来:“这般,倒要辛苦你沈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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