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臭远香的道理,乔宝蓓比谁都认识得深刻。
纵使之前抵触过傅砚清归国,乔宝蓓也无法否认,自己的内心是渴望丈夫陪伴的。
可傅砚清除了给她很多很多钱,根本就不够尽职尽责。做1.爱做到一半偃旗息鼓,不打招呼开车接她,留她一个人在卧室睡……他总做一些不那么合她心意,不近人情,没有人味的事。
克制内敛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会说话,这和她那些自1蔚用的工具有什么区别?
她小心眼,每一处都在小本本记上一笔了。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切实记录了,不过也深知老实人不要写日记的道理,所以是码在备忘录和自用微博里的。
乔宝蓓从小就有这种写碎碎念的习惯,但她没什么文采,写的都是毫无营养的吹水日常,比如自己去哪哪儿吃了什么新鲜糕点,和谁谁坐了划艇,和某任男友又去了海边采风。她的微博小号从初高中用起,至今已经收录四千多条。
不是没想过注销换号,毕竟以今人眼光看待,过去那些博文照片都挺黑历史的。但她也舍不得删除,即使她鲜少回顾过去。
昨天聚会上,她和几个女同学聊得开心,纷纷添加了微信好友,这会儿躺在床上刷朋友圈,就能一连刷到三条合影。
小酌过红酒,又吃止痛药,乔宝蓓一时半会根本起不来,头也晕晕乎乎的。但点开那几张照片,她的视线清明了不少。
染红的长指甲在屏幕噔噔滑动每一人,放大再放大,直至定格在中心位置穿着蓝色条纹开衫的男人身上。这张照片拍得很模糊,稍远的人没有正面照,只能依稀看个人影轮廓,但乔宝蓓总觉得这人眼熟……很有预感他就是李逢玉。
在清一色发福的男性里,唯有他的体型精瘦好看,出奇的显眼。
将照片放小,朋友圈自动刷新,乔宝蓓看见了共友的留言。
宋瑛:【c位李医生?】
余丹丹回复宋瑛:【是的,你们前脚走他后脚到。】
居然真的是。
乔宝蓓内心有些微妙。
就在这时,宋瑛向她发来私聊:【听说你昨天也早退了?】
发的太是时候了,搞得她都差点以为自己误触点赞。
她没有忸怩,回了个嗯字,又言:【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宋瑛的正在输入中停顿两秒:【昨天你没有生气吧?】
乔宝蓓没懂她在说什么,过会儿便看见她洋洋洒洒的一段话,说那群男生嘴上没个把,别往心里去,反正以后不会有交集;说她本来是想等等她,但看她一直没出来不回消息以为是不用等。
乔宝蓓不怪她:【我知道,你不是和我说了。】
她昨晚睡得早,看宋瑛发的消息用意念回应了就没当回事。她不想朋友之间太过毕恭毕敬,又说:【真是可惜了,没能一起喝杯酒。】
宋瑛几乎是秒回:【和谁?李逢玉?】
乔宝蓓顿了下,不算很违心地将错就错:【算是吧】
从这一刻,她们的话题便莫名兜转到李逢玉身上。人都是八卦的,即便那点话题已是车轱辘话,也总会翻来覆去聊个没完。
也许是聚了会,刷了朋友圈,与他隐约有一线极浅的缘的缘故,乔宝蓓还挺乐意陪聊这个前任话题的。
宋瑛发来语音:“我妈之前腿骨折,就是去他们医院看的病,恰好他回国,我们打过一次照面。我昨天早退,他还问我怎么一回事,我就说老娘没空。他脾气是真好,说可以下次约。我就跟他说,别了吧,我妈可不想第二次进医院,真是的——他这职业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乔宝蓓被她惹得忍俊不禁。
紧接着,宋瑛图文并茂,把一张官网上的照片发过来:“李逢玉看起来真是没什么变化。都说学医掉头发易毁容,他倒好,APP上展示的信息照片和本人没什么两样。哦,硬要说区别的话,可能是他脖子上的痣给P没了。”
乔宝蓓当即点开大图看,倒吸口气。
确实没什么变化。
而且有了岁月沉淀的熟感。
一瞬间,她这个爱发散幻想的大脑,开始蹦出不那么合时宜的片段——要是昨晚见上一面,他会对她说什么呢?
“醒了?”
沉寂的卧房,像被这道沉稳的声音一劈为二。
床榻上的乔宝蓓如坠山崖,心脏快从嗓子眼冒出来了,手机一个没拿稳,滑落到胸口,砸得锁骨疼。她顾不上,震悚地向后扭头,向声源处望去,看到了傅砚清。
男人去按墙上的按键,遮光性极好的帷幕缓慢向两侧收拢,彻底让她曝光于阳光之下。
他走了过来,到她靠近的床边。
乔宝蓓心神不宁,动动指尖,下意识要去收手机。
但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傅砚清躬身,替她拾起了。
他那么庞大,背脊一弯,宽厚的肩背如设伏的猎犬,在她面前亟待蓄力。敞开的领口坠下那条百元项链,在她眼前晃着,与惴惴不安的心同频。
千万不要看。乔宝蓓心里祷告起来,其心虚之处连她都琢磨不清。或许因为……从很早以前她就与他撒谎,谎称自己念书时是没谈过恋爱的。
可她也不是故意的。
嫁入豪门,她一没门当户对的家世,二没才学兼优的品行,总要粉饰一下没那么干净的过往。谈过恋爱自然不算什么,但对这种眼高于顶的高门大户而言,既然你没什么优点,或许出淤泥而不染的“单纯”就是唯一标准。
刚认识傅砚清那会儿,算上他,同时就有三个追求者。她瞒了傅砚清,也没完全瞒,就说谈过两任。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只敢用余光注意那只手机。好在傅砚清只是搁置在旁,没动分毫。
他今日穿着休闲随性,衬衣敞着v领,袖口被堆叠挽在小臂上,下摆由一条皮带收束出精瘦的腰。一米九的个头,站在旁边太有压迫感了。
乔宝蓓运了两回呼吸,才抬起眼,干巴巴地问:“你今天不去上班哦?”
傅砚清嗯了声,目光很淡:“今天没什么事。”
保持侧身半躺的姿态很累人,但乔宝蓓隐于真丝被下的腿却不敢大弧度动弹。她慢慢的,慢慢的改为曲腿的坐姿,双手搭放在膝上,犹如向他跪拜。
而傅砚清并未发觉她的虔诚,下达了日复一日的命令:“既然醒了就去洗漱吃饭,一会儿我们聊聊。”
前半段尚且将她从这种尴尬解脱,但后半段——
聊聊?
乔宝蓓头皮发麻,掀被褥的手停顿:“聊什么?”
傅砚清垂首找来被踢开一米的拖鞋,半跪在地,与她平视:“下周三的旅游行程。”
今天的早餐是很传统的中式餐点,纸皮烧麦配红豆粥,乔宝蓓很有食欲,吃得也慢条斯理。
她贪食,原本想再喝杯豆浆,但顾虑到有傅砚清在,她便矜持了,没让阿姨榨豆浆。
不过辗转到客厅沙发,阿姨便端上了一碗香芋西米露放她手边,很奇怪,她都没要。
茫然地看眼阿姨,还没问,傅砚清便忽地给她递了本平板,坐到旁侧:“规划了一些地点和路线,目前一共三种方案,你看一下。”
“哦?哦……”乔宝蓓低头,两指无脑地往下滑、右滑,放大、缩小。
很详尽的计划,详尽到她还没抵达目的地,便已被大段大段的胜迹历史攻击大脑,眼里也满是那专业摄影师拍摄的风景图。索然无味,眼花缭乱极了。
这必然是傅砚清做的计划,相当有他的品味。其实也并非晦涩难懂,只是她不太愿意看。
旅游自是需要提前做准备,可是如此掐分掐秒,那还有什么意思?乔宝蓓不由嘀咕,面上还是夸了句:“好详细。”
她刚要承接一句“都听你的吧”,一仰头,却陷入他极深的目光:“你看上去好像不感兴趣。”
他说得干脆,平静,直击她灵魂深1处。
乔宝蓓的职业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挂上,双唇半张不张。
有那么明显吗?
“没有呀。”她温温吞吞,硬着头皮解释:“这些地方我没怎么去过,还蛮有新鲜感的。”
解释只会显得苍白,乔宝蓓绞尽脑汁,“你做的真的很有规划很有条理性,跟你一起旅游会很安心,如果硬要说缺点,那大概、可能、也许是太详细的问题!详细到被人剧透一脸……”
“剧透?”傅砚清嚼着这两个字,显然是不太了解这个网络用语,但他的理解能力不差,很快了然,向她进一步问询:“你的意思是,提前知道太多,已经失去原本的新鲜感了?”
乔宝蓓抿平双唇,很小弧度地点头。
抵不住他的目光,手指都快把平板边沿抠烂。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忽地说:“要不我来吧。”
傅砚清:“来什么。”
“我,我做计划。”乔宝蓓说道,“以前都是你做,这次让我来。我粗略做,有个大致方向,不仅我有新鲜感,你也会有新鲜感的。”
她吊着口气,语速很快,感觉脑子里积攒的热气都冒完了。
傅砚清端详她紧促的样子,双眼微眯,笑了下:“你愿意的话,可以。”
他笑时眉眼是温和的,直视她的,那双偏浅的棕眼能倒映她的模样,如将她浸润在汪洋中。
仔细看他的模样,其实并不吓人,久而久之,乔宝蓓也能应对自如。
她卸下紧绷的神经,僵硬的骨骼,低头去接舀起的西米露,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没这金刚钻还揽瓷器活。
一时沉默无言,连调羹碰瓷碗的声音都很清晰。乔宝蓓轻轻舔舐着勺口,歪偏过头望他:“我的小熊你找到了吗?”
大理石茶几较沙发偏低矮,乔宝蓓是坐在坐垫上吃的,本身个头就不高,伏案于腿侧,连发旋都能看见。
她的裙摆无意捱过他的西裤,小臂抵着胸腔折叠出的阔口依稀可见丰盈,唇边还有西米露润过的色泽。
归国一星期,同了两回房,理应不该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这档事。傅砚清拿茶杯轻呷,双腿换着交叠,语气清淡:“还没。”
“不过。”饮后放归原位,傅砚清深深地看着她:“鱼钩扣挂着不容易掉,你确定是带出去了,没有摘下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