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
萧越眸光摇晃,怔怔看着梨若冷漠平静的脸。
血在流,强烈的痛感从肩膀上传来,可是痛的何止是身体,心更甚。
“阿若,我、对不起,我方才喝醉了,昏了头……”
比起痛心,萧越更害怕从梨若眼中看见厌恶。
梨若抽出簪子,随手一扔,鲜红的血顺着手指滴落。
她从地上爬起来,呼吸平稳,无波无澜,没有心虚和后怕,由始至终地平静。
“还愣着干什么,都快去请太医啊!”
姜正德拉起两个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呵斥他们去请太医了。
转头小心翼翼看了眼长身玉立的太子殿下,深深弯着腰,“殿下息怒,大夫很快就到了……”
说完,他连忙走上前去,用力抓了下梨若的肩膀,推她到旁边去。
姜正德扶着萧越坐起来,帮忙摁着流血不止的伤口。
梨若望向太子,她看不清萧黎眼底的情绪,但能感觉到如雪似冰的寒意。
“梨若有罪,请殿下责罚。”
梨若跪下请罚。
殿中安静,姜正德咬紧牙看着,不敢求情,太子身后,百越和云赐也跟着进来,见此情景一脸沉重。
“以下犯上,伤主,该当何罪?”萧黎冷冷道。
百越抿唇望了眼梨若,无奈回:“当杀。”
云赐紧张看着,想要求情却不知如何开口:“殿下……”
别说是真正动手伤了主子的身体,就算是起了这个心思,都当杀,东宫不留有异心的暗卫,殿下身边的暗卫,当绝对忠诚,一点点动摇的心都不能有。
百越自小就跟在太子身边,他见过的,那些对殿下不敬的人,都成了一捧黄土。
魏王殿下是太子殿下最看重的同胞弟弟,梨若伤了魏王,岂能善了。
“皇兄!”萧越捂着伤口站起来,紧张道:“皇兄,与梨若无关,是我喝醉了发酒疯,不干别人的事,而且这伤只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皇兄,我不想牵连他人。”
“你喝醉与否是你的事情,而梨若是东宫暗卫,东宫有东宫的规矩,她既以下犯上,出手伤主,必要受罚。”
萧黎略微抬手,勾了下手掌,“念在过往功劳,死罪可免,活罪不可免,带去刑房,五十鞭以儆效尤。”
百越领命,即刻走上前,押着梨若去刑房。
“不,不行。”萧越急了,直接跪在亲兄长面前,慌张求道:“是我的错皇兄,别罚梨若,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吧,皇兄,我求你了……”
一边说,他一边叩首,身为一品亲王却这般求饶,周围还有许多下人,这是连体面都顾不得了。
“姜正德,不用请太医,让府医过来就是,其余人都退下。”
“是。”
姜正德带着宫人们退出去了。
偏殿门一关,萧越连忙跪着往前移了几步,急忙道:“皇兄,你快收回成命啊,五十鞭下去,人会废的!皇兄!是我的错,刚刚是我要强迫阿若……是我的错,阿若只是防卫时不甚伤了我,她不是有意的。”
“她是有意的。”
萧黎声音冰冷,“萧越,你很清楚梨若的性子,她宁死不屈,当然是有意伤你,没有什么逼不得已,她可以屈服,可她没有,偏要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而你,萧越,你肩膀那一下,就是你的代价,你是帝王血亲,正宫嫡出,身份尊贵,偏偏不自尊不自爱,自降身份去强迫一个暗卫,你的行为,不仅伤了自己,还害了别人,你若执意如此,今日是五十鞭,明日就是一杯毒酒。”
“我保证,我不会提之前的事了,我知错了皇兄,求你放过阿若吧。”萧越深深叩首,长跪不起。
他懂了,他的喜欢没有让阿若过得好,反而给阿若带来灾祸,既然如此,他该放手了……
萧黎没回他,他推门而出,吩咐姜正德去刑房,停了梨若的鞭刑。
姜正德早等着这句话了,跑得气喘吁吁,一步也不敢停。
刑房潮湿阴暗,脚下虫蚁爬行,踏入其中,不时有惨叫哀嚎声传出,此起彼伏,瘆人心魄。
“还得是你,梨若,哪天闯个更大的祸,一刀了结小命你就舒坦了。”云赐手里拿着鞭子,一下下甩这着地面,活动手腕,讽刺道。
梨若坐在刑凳上,用手帕擦拭手指上的血迹,闻言笑了,悠悠张口:“那你就等着吧,会有那一天的。”
云赐烦躁,扔了手里的鞭子,“殿下到底松不松口啊,再不松口,我可真动手了。”
梨若自觉走到刑架前,用镣铐挂起手,“别磨蹭了,你动手吧,打完我回去躺着,还能再歇两个月。”
云赐瞪她:“做梦吧,你还再歇两个月,殿下把你发落回暗卫营你就烧高香吧。”
梨若笑得没心没肺,“回暗卫营怕什么,再走一遭就是了。”
“行了,急什么。”百越打断他们的对话,抱着长剑靠在一边,“死都不怕还怕等?”
正说着,姜正德匆匆进来,“不用打了不用打了,魏王殿下求情,咱们殿下啊,放你一命了!”
梨若勾唇笑,云赐和百越也松了口气,紧绷的神色都放松了。
云赐将鞭子放回原位,“这次真是便宜你了。”
梨若:“殿下向来便宜我,怎样。”
云赐:“乐极生悲,你最好收敛些。”
三人起身往外走,姜正德拦住,盯着宿夏红润的小脸看,“来了好一会了,这一鞭子没打,让殿下看了不好吧,要不打两下做做样子?”
云赐点点头,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也对,要不还是来两下吧。”
“行。”梨若无所谓了,反正几鞭子不疼不痒,算不得什么。
姜正德又说:“别别别,这倒也不用真的用鞭子打,杂家是说,弄点痕迹,过得去眼就行了。”
这个好弄,云赐不知道从哪找来一碗红色的水,用鞭子沾一沾,然后在梨若后背从鞭子甩几道印子就成了。
只不过染料太红了,说是弄点痕迹,结果弄过了,衣裳上的血大片大片的,惨不忍睹,跟受了大刑似得。
梨若无语,但也没时间换身衣裳了,就这样吧。她揉乱了头发,装作一副受刑之后走不了路的模样,让百越和云赐将她拖回厢房。
几人从承恩殿前路过,正巧萧越被扶着出门,准备回魏王府,两拨人擦身而过。
萧越眸光紧紧黏在梨若身上,捏紧了拳,心疼不已。
他想冲过去将梨若带走,可终是收回目光,在仆从的搀扶下离开东宫。
姜正德点了个小太监进殿回话,说已经送梨若回房。
太子殿下四平八稳坐在书案后,问刑房那边打了几鞭子。
回话的小太监不明所以,只说梨若姑娘身上鲜血淋漓,看上去挨了不少鞭子。
小太监颤颤巍巍,殿中静了好一会,许久才听殿下说退下。
…………
这么一闹,梨若身上的差事没了,又开始‘养伤’。
白天一身血回屋,玉奴要被吓死了,进来看了才知道是假的,放下心来。
听了事情原委,忍不住叹气,不知道该怨魏王殿下霸道,还是该说梨若不识相。
“魏王殿下都已遣散了姬妾,既然他肯用真心娶你,又何必这样呢,阿若,你太要强了。”玉奴说。
梨若坐在床榻里吃点心,头也不抬地说:“那合欢蛊怎么办,我先睡了殿下,再去嫁魏王?”
想到这茬,玉奴也跟着头疼,“你呀你,这可怎么办是好……”
梨若点心吃得香,悠哉悠哉,“硬办。”
“你就自求多福吧,唉,好生歇着,太晚了,我回去了。”
玉奴叹息着走了,关上门。
夜黑透了,梨若大被一蒙开始睡觉。
“咚咚咚。”
马上就要睡着,敲门声响起,梨若被吵醒,喊了声:“谁呀?不睡觉要杀人啊!”
“开门。”
梨若一惊,倏得坐起来,连忙下榻。
是殿下的声音。
她随手披了件外裳往门口走。
“殿下?”
他身上也是披着一件外裳,里面是白色里衣,明显是已经躺下了,中途又起身过来的。
萧黎见她脸色如常地来开门,行动自由,略微挑眉,有些惊讶。
梨若疑惑看他,愣了会才侧身让他进来。
“殿下来此是为何事?”
“宫里的金疮药,伤口恢复更快。”
萧黎将药瓶放在桌上,想想又解释了一句:“过几日香山行宫要你随行,你若伤重不能去,会坏了孤的事。”
梨若低头应是,突然想起来她现在是有伤在身,立马咳了两声,做起一副虚弱伤痛的样子,扶着桌椅斜斜站着。
“多谢殿下关怀,属下必不辱使命,护卫殿下周全。”
萧黎:“用不着你护卫,到时你盯紧姬行暮和江妤柔,有异常及时禀告就行。”
“是。”梨若垂下头。
话落静了几息,梨若等着太子殿下离开,可他就这样站着,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她。
“天色已晚,不敢耽误殿下就寝……”
“不急,孤正好清闲,帮你把药上了,金疮药上得及时,伤口好得更快。”
“啊?”
梨若顿时汗流浃背,推辞道:“怎敢劳烦殿下,而且男女授受不亲,属下伤在后背,这不合适。”
“梨若,你说什么?”他声音幽幽。
东宫暗卫,不会忤逆主子的意思,什么男女什么礼数,都排在命令之后。
梨若咬牙将剩下的话都咽下去。
“属下……遵命。”
这若是平常,她脱光都不在意,还能扑上去亲一口,可是这次不同,她身上没有一丝伤口,洁白如玉,这段日子养尊处优,连青紫痕迹都没有。
上哪找伤口去啊,这要是被殿下看见,不就说明百越云赐没有听令行刑,偏帮她了么。
还要连累姜大监。
若是用她完好换朋友受罚,还不如她真的受罚了呢。
梨若郁闷死了,不得不解开里衣,一点点往下脱。
里面是青色抹胸,松松垮垮系着,她听了玉奴的话,很久没有裹胸了。
春光乍泄,酥山雪白,这抹春色美的晃眼,沟壑深软,引人注目。
萧黎拿上药瓶,移步逼近。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