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蛋疼小说网>女生耽美>嫂嫂开门,我是松松[水浒]> 第13章 月下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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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月下知心(1 / 1)

怀揣万般不解,回家的一路,潘月顾不上理会武大郎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到家便将自己锁在了房中,倒头就睡。

再醒来已是夜半。

满室月华如霜,窗外一轮新月高挂,冷冷瞰世间。

“咕——”

大半日滴米未进,肚子不争气的咕咕作响。潘月翻坐起身,披上外衣,穿鞋要往门边去,忽听楼下传来“哐啷”一阵响。

进贼了?!

潘月骤然清醒,抄起条板凳,猫腰至门边,推开一小条缝。

月华沿木梯逶迤而下,除却夜风习习、落影摇曳,堂下空无一人。

潘月悬着心,小心迈出房门口,轻手轻脚循沿木梯而下,直至黑布隆冬的楼梯口。

“嘶!”

一道倒抽凉气声落入耳中,潘月步子一顿,下意识抬起头看。

孤灯摇曳的窗前,月华拂经依依垂杨柳,透过井字格窗棂,描刻出炉灶前人忙前忙后的侧影。

认出人侧影,潘月神情一怔,下意识道:“武松?”

灶前忙活的松松耳朵尖微微一动,转身看见楼梯口的身影,清亮的眸间刹时纳入无边春月,欢欢喜喜道:“云云,你醒了?”

不等对方应声,他扔下手里的木勺,一面近前,一面咕哝:“抱着凳子作甚,云云快坐!”

接过板凳放到桌前,他拉潘月坐下,又抬头看了看汩汩作响的灶炉边,两眼放光道:“时辰刚刚好!云云稍待!”

“你……”

没等潘月出声,松松一阵风似的跑回厨房。

又是哐啷啷一阵响——潘月终于明白方才进贼似的动静从何而来——袅袅晚风伴着鸡汤香气拂面而至,潘月神情一怔,站起身道:“你炖了鸡汤?”

“云云坐!”

松松捧着热气腾腾的青花瓷碗去而复返,颔首应道:“回来时云云还在睡,听哥哥说晚饭都没吃,怕云云醒来肚子饿!”

他将那青花瓷碗放在潘月面前,甩了甩通红的双手,拉椅子坐定在潘月面前,双目透亮看着她道:“云云快尝尝!野山参佐鸡汤好不好喝?”

“野山参?”

潘月下意识垂下目光。

凭武大的家底,如何买得起野山参?

桌上半盏油灯袅袅正摇曳。

抬头见武松前襟泥泞、头发濡湿,撞上他率真澄澈如山间小鹿的眼神,潘月喉头一哽,倏地说不出话来。

“你……”

她垂目看向碗里的鸡汤,眉间凝着不解,徐徐道:“下值后又进山里去了?”

“嗯!”

松松满脸的理所当然,起身拿来了汤勺,一面递给她,一面颔首道:“云云莫要担心!松松自小在景阳冈长大,对山里熟悉得很!”

“再如何熟悉!”

潘月心上莫名涌过一阵后怕,不自觉蹙起了眉头,手里的汤勺仿似烫手般转了好几圈,才抬起头道:“三更半夜,正是野兽穿行时,往后若无要事,莫要夜半上山!”

听出她言语间的关切,松松清亮的狐狸眼蓦然下弯,坐到她对面,歪着头想了想,双目皎皎道:“云云莫要担心!云云莫非忘了,松松是打虎英雄!”

潘月神情一怔,抬头见他一本正经、一派天真模样,噗嗤笑出了声。

“如此倒是我想多了!”

澹澹月华伴着晚风掠过堂下。

四目交汇,潘月仿似为他眸间的切切所灼,下意识错开眼,低头舀起一口汤,放进口中。

没等细品——

“噗!咳咳!咳咳咳!”

“云云?!”

松松骇得一蹦三尺高,看她上气不接下气,眼含清泪模样,急得手足无措,绕着她直打转。

“为何会如此?呛到了?”

“这汤……”

好不容易压下口中“层次分明”的错杂,潘月嚼了嚼齿间残存的泥沙,端起桌角的油灯,照向面前热气渐散的青花瓷碗。

鸡汤上飘着两根人参须,根须缝隙间泥泞清晰可见;瓷碗下方装着一只鸡翅,翅关节上的绒羽根根分明。

潘月端着烛台的手微微一颤,一滴蜡油滴落,五脏六腑跟着一阵翻涌。

“哕!”

“云云?!”

松松撑住她肩膀,看了眼她面前油腻腻的鸡汤,又看向她骤然苍白的面容,双瞳微微一颤,惶恐道:“是因为这鸡汤?”

潘月忍着内里的恶心,搁下烛台,又将那青花瓷碗往外推了推,不忍直视般瞟了一眼,紧拧着眉头朝武松道:“打虎英雄,你野山参炖鸡汤,是谁教你的?也是你婆婆?”

“当真是为这汤?”

松松直起身,看看鸡汤,又看看她,眼里噙着按捺不住的委屈,低声咕哝:“云云不喜……”

“不……”

撞见他眸间晶莹,潘月喉头一哽,倏地说不出话来。

怎得从没人告诉过她,打虎英雄武松的性子会是这般直白率真爱撒娇?

她轻叹一声,垂目瞟了眼碗里打着转的鸡毛,忍着浑身不适,放软声调朝他道:“莫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说,汤里好似忘了放盐?”

“本就不必放盐!”松松依旧低垂着头,十指交叠,满心委屈,“人间界待久了,鸡都忘了怎么吃……”

“什么?”

依稀听见什么“人间界”,潘月眼里掠过一丝莫名,正要确认,武松仿似突然想起什么,挥舞着双手,急急忙忙解释道:“没什么!什么都没有!云云稍待,松松去拿盐来!”

“等等!”

不等他离去,瞥见他烫出水泡的指尖,潘月顿然蹙起眉头,拉住他手,沉声道:“怎么伤的?”

“不碍事……”

“坐好!”

潘月瞪他一眼,松松仿似仿似淋了雨的小动物般蔫耷了脑袋,任她牵着手,悻悻坐到对面。

潘月轻叹一声,拉起他手,照着烛台细看。

藤蔓割伤、水泡烫伤……

“你!”

潘月又急又气,责怪的话已到嘴边,抬眸撞上他两眼清澈,一脸无辜模样,拉着他的手微微用力,轻抿了抿丹唇,说不出话。

“……见别人受伤,急着摘地榆,自己受伤,怎得全然不顾?”

潘月不自觉放软了声调,牵住他手,朝伤处轻吹了吹。

松松的手下意识往后一抽,仿似被母猫叼住了后脖颈的小狸猫般,歪着头,顶着两眼无辜,盯着她看。

“傻的不成?”潘月气不打一处来。

“云云莫要生气!”

见她蹙眉,松松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安慰她道:“云云不知,松松自小在山里长大,藤蔓割的伤根本不痛!倒是那炉子,”他转头看向依旧烧着文火的炉子,看了看手上的烫伤,后怕般颤了颤眼帘,抬起头道,“的确滚烫!”

潘月拉住他手,没来得及开口,松松反手握住,一脸担忧道:“说起来,哥哥方才说云云已接下清尘书院的单子?这样一来,云云岂不是还要长时间守在炉前?不可!”松松顿然直起身,满脸“大义凛然”道,“若还要煎野山果,云云莫要操心,让松松与哥哥来!”

“你……”

潘月骤而抬眸。

窗外倦鸟不栖,哗啦一声,伴着流风晚月振翅而起。晚风拂过窗边柳,牵牵绕绕,拉拉扯扯,伴着皎皎明月,于堂下落成一幕幕转瞬即逝、独一无二的“良辰美景”。

清风明月总动人。

望着对方清亮的眸间月华勾勒出的她自己的身影,潘月的心倏地一颤,下意识错开视线,盯着桌上那碗早没了热气的鸡汤许久,神色仓惶。

“我房里还剩些地榆,等我一下!”

不等对方应声,潘月挣脱开他牵着的手,绕出长桌,匆匆忙忙疾步而去。

“吁——”

少顷,潘月拿着锦帕包起的地榆根皮返回楼下时,桌上已不见那碗“五味杂陈”的人参鸡汤。

松松端坐原处,一动不动盯着桌角忽明忽暗的小火苗,仿佛兴致高昂。

嗅出草叶香,耳朵尖微微一动,松松骤然抬起头,笑露出明眸皓齿。

潘月心口一松,近前拉开座椅,笑着打趣:“打虎英雄这般听话?”

“自然!”

松松乖乖伸出率先洗净的手,让她给自己上药,一面理所当然开口道:“婆婆说了,云云是姐姐,松松理所当然要听姐姐的!”

潘月端出药臼的手微微一顿,心下莫名不是滋味,抬头看他一眼,却不作声,很快又垂下眼帘,取出些许地榆根皮,放入药臼内,执起药杵。

“咚咚咚——咚咚咚——”

月溶溶,风轻轻。

舂捣声声慢,堂下落影成双。

“云云?”

不知过了多久,武松突然伸手按住了她捣着药臼的手背,沉声开口。

潘月一怔,一脸莫名地抬起头。

“云云为何蹙眉?”

松松看着她的眼睛,歪着头,满目担忧道:“捣药时心不在焉,是担心?”

他下意识蹙起眉头,想了想,继续道:“哥哥说你二人在清尘书院遇见了欺负范成的那个院霸……云云怕他捣乱?”

清眸微微一闪,潘月轻放下药杵,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只为宋岱,更为……松松不知,我自小要强,到来已多日,依旧不能接受尊卑有别,我为‘奴家’……”

一炷香后。

听她嘀嘀咕咕说完今日在南园发生之事,松松头一歪,清亮的狐狸眼里透着不解,开口道:“松松虽不知云云口中的尊卑有别是何物,可是云云,为何在松松听来,清尘先生的举动或许是出于好心?”

“好心?”潘月骤然蹙起眉头,面露不解道,“何出此言?”

松松举目望向月华皎皎的窗外,沉吟片刻,转头朝潘月道:“记得婆婆曾提过,她在林里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猎户、千奇百怪的机关与陷阱。”

潘月神情一怔,没来得及追问婆婆为何也在林子里,又听松松道——

“遇到性情顽劣,时常作怪的后辈,便是知道陷阱在前方,婆婆从不多话,只任他们被猎户抓了去,也是他们命里该有此一劫。

“可若是得她欢心的鸟兽飞禽,途遇陷阱,她必会鼓起狂风、洒下落叶,偶然让他几个人仰马翻……如此才好长教训,下回便不会再落入陷阱猎户陷阱。”

他抬头看向潘月,认真想了想,又道:“不瞒云云,松松虽出入衙门不多时,却时常听衙门中人提起,为官者,尤其上官,必得先察言观色、玲珑八面。清尘先生曾官从五品,虽算不得数一数二,倘若他当真是明哲保身之辈,早在听闻你在春晖堂闹事时,就该让人将你二人逐出书院才对,何必容你靠近周小娘子,又出现在他面前?何必花功夫假作恶人模样,让你省悟所谓尊卑与世道?”

潘月顿然抬眸,望着烛火映照下的面容,一时只觉醍醐灌顶。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清尘先生不愧为当代大儒,或许早在照面之初,便已一眼分明她的惑与执。

——惑自己的来处,惑来日归途,惑与此间人与事,当如何相处?

不自知时,她似已染上穿越者的通病:坚信自己不同于此间、高于此间;带着外来者的傲慢,俯瞰芸芸众生。

清尘先生试图用他的方式隐晦提醒她——只存心气不够、只端傲骨不足;此间种种不平与不公,要想改变,必先融入!

——再如何不甘心,下次再见五品官,谦称奴家、而非我,如此才有被他人看见与听见的可能,而非从最初便自掘坟墓、自断生路!

“听君一席话……”

压在心上数个时辰的巨石瞬间卸下,潘月骤然展眉,捧着药臼,捣着药根,嫣然道:“去把手洗净,上药!”

替武松包好伤口、归整四下,回到二楼已是又半个时辰后。

一墙之隔的武大鼾声震天响。

潘月揉揉惺忪的睡眼,正待睡下,窗前传来咚的一声。

潘月抬起头看,却见数日不见的小狐狸,披着春月清辉,蓬松的狐狸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扫着窗台,仿佛百无聊赖。

“小狐狸?!”

潘月眼睛一亮,跑到窗前抱起狐狸,看清他两只前爪绑着小小的蝴蝶结,神情一怔。

“你也受伤了?这蝴蝶结……”

晚月近似,皎目惑人。

看着他的眼睛,潘月心上倏而涌过一阵毫无来由的熟悉感,两眼微微睁大,亲了亲小狐狸拱向她的小脑袋,一面往回走,一面自言自语般喃喃开口:“说起来,一直小狐狸小狐狸的叫你,还没给你起个名字……”

她将小狐狸轻放在衾被上,钻进被窝,一手撑着头,一手轻挠他下巴。

“松松!”五指微微一曲,潘月眼底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幽微,抱着小狐狸,清眸流盼。

“唤你松松,可好?”

小狐狸枕在她颈边,尾巴轻摇,耳朵尖微微一颤。

一人一狐,又是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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