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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融入(1 / 1)

“云云!”

下山的一路,潘月心下惦念着赵婉两人的事,闷头赶路、一言不发。

松松亦一反常态地,除却不时回望向山神庙方向,紧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仿佛心上悬着事。

直至炊烟四起的山下,他似终于按捺不住,拉住潘月衣袂,转头回望着山岚缥缈的山阴,开口道:“云云,松松有一事不明!”

潘月步子一顿,瞟了眼被他拉住的衣摆,又顺着他的视线回望向山峦叠嶂的山神庙方向,注目片刻,看向他道:“怎么了?”

“少时在山上,婆婆时常叮嘱我说,若有一日下山入世,千万要记得,人间界最紧要的准则之一:人生在世,除却生死,皆为小事。可他二人……”

松松眼里浮出茫然,远眺着苍苍暮云,喃喃道:“为了彼此,死生不负……为何?”

四目交汇,潘月看清他眼里映照出的暮云晚照,还有晚照描刻出的清清楚楚的她自己的身影,心口微微一颤,下意识错开目光,低垂下眼帘。

知慕少艾,总轻易以为自己的情感独一无二,轻易认定深情能抵风霜雨雪……可若是生存尚且艰难,若是风刀霜剑严相逼,一年三百六十日不歇……世间几份深情能经受住考验?

少顷,她轻抿丹唇,颦眉望着山脚方向,沉声道:“婆婆说的不错,人生在世,无论何时、何地、为了何人,都比不得自己的性命紧要!”

“云云为何颦眉?”

松松突然上前。

——好似在撞见她颦眉的刹那,什么“生死相依”、“死生不负”,那些盘桓脑中一路的思量皆被抛诸脑后。

他倾身看着她凝霜带愁的双目,神色不安道:“是为了范生与赵娘子?而今天知地知,只要你我不说,那山神庙虽破败,遮风挡雨不成问题。他二人暂且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可前方可有出路?

正有浮照掠过眼前,潘月为他的靠近微微一怔,两眼顺着那一线晚照,绕过他肩头,垂目望向山脚下熙来攘往仿佛怡然的街巷。

扪心自问,她不自觉颦眉的因由,与其说是不知前路在何,倒不如说是因为太过清楚路在何方,不得不紧蹙眉头。

正如范成早前所说:当今世道,哪怕不与俗同如清尘先生,亦不能全然避免“门户高于才学”的世情。

换言之,眼前难题的解法显而易见——官大一品压死人。

可李衙内的倚仗,其义父李恪是上京上官,时任枢密院副使、参知政事。

而他两人……潘月下意识看向面前的武松。

再如何上官见爱、乡里闻名,而今的武松并无官职在身,又如何能与上京上官相抗?

耳畔松风环绕,仿佛谁人的愁情烦绪层层堆累心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事……”

良久,她自沉吟间回过神,摇头朝武松道:“有什么事,先回紫石街再说。天时不早,再不回去,武大该着急了。”

“好,云云仔细脚下……”

晚星寥落,新月渐起时,潘月两人迎着袅袅的晚风,并肩拐进紫石街巷口。

“云云想吃什么?松松去狮子桥下酒楼买只烧鸡回来,可好?”

下山后的一路,武松已渐渐恢复成往日里一蹦一跳的活泼情状,潘月却因着他不加掩饰的亲近与越来越近在眼前的家门口,步子渐缓,心下忍不住打鼓。

虽不曾拜过天地、吃过合衾酒,武大也不曾强迫她同寝共榻,外人眼里,她与武大毕竟已是夫妻。

而今与小叔子两人结伴入山、一夜未归……不知武大会作何反应?

家门口近在眼前。

不同于邻家的欢声笑语、饭菜飘香,武家门口冷冷清清、不见炊烟。

“这……”

叩门半晌无人应,武松下意识转向潘月:“哥哥还没回来?”

潘月皱起眉头,上前道:“进去看看!”

“好!”

“嘭”的一声,武松“破门而入”。

漫天浮尘扬起。片刻后,潘月两人才看清桌前凄凄摇曳的孤灯,以及孤灯前一脸颓丧,仿佛神游方外的武大。

潘月心下一咯噔。

“哥哥?”

武松已大步上前,左手在武大面前晃了晃,不等回神,撑住他双肩,着急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潘月错后半步,打量他片刻,两眼顺着他怔忪的目光,望向昏晦幽暗的角落。

——八个扇笼依旧满满当当,与日前武大出门时一模一样。

潘月大步上前,拿起一个炊饼看了看,又转向堂下两人道:“这炊饼……武大,县人不喜?”

直至炊饼晃过眼前,武大浑身一激灵,噙着警惕的双目刹时瞪得浑圆,两眼在他两人脸上来回一圈,仿佛愕然惊醒道:“大嫂、二哥,你们回来了!”

潘月两人眼神交汇,眉头不自觉拧得更紧。

“武大,”潘月落座武大面漆,举起手里早已干硬的炊饼,朝他道,“这些是前日的炊饼?阳谷县人不吃炊饼?”

“并非不喜。”

武大又是一怔,揉搓着短粗的五指,眼里噙着茫然,神情瑟缩道:“昨日去县前卖炊饼,等了两个时辰,竟无一人光顾。打听后才知,原来市集里已有一家卖炊饼点心的铺子,县人都习惯了去他家,我初来乍到,他们都不愿光顾。”

不等两人应声,武大一声长叹,照着烛火的眼神幽幽,神色茫然道:“二哥的月俸还没发,家中积蓄一日少过一日……”

四仙桌对面,潘月下意识蹙起眉头。

武大兄弟散尽积蓄搬来清河,一半是因为那些无故诉诸“她”身上的蜚语流言。

即便没有这层干系,而今的她“寄人篱下”,吃的、用的,都来自武家兄弟……于情于理,她都该全力相帮才是。

只她的穿越实在仓促,没有系统,亦没有什么了不得的金手指……

她垂目盯着手里冷硬的炊饼,面露沉吟道:“你我初来乍到,想要吸引旁人目光,总该有些不同寻常才是。”

“不同寻常?”

武松转头看向角落里的炊饼,挠挠头,又转向潘月道:“云云,我时常听人说,在人间界,没钱寸步难行。要吸引县人目光,不如将炊饼卖得更便宜些?旁人卖三文钱一个,哥哥卖三文钱两个?”

“不可!”潘月眼里噙着思量,摇头道:“降价并非长久之计,且三文一个,你我几已不赚什么钱。”

“那当如何是好?”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眉头紧锁的潘月。

炊饼的成本已低得不能再低;要在不增加成本的前提下变化出新的花样,真真有些强人所难。

潘月眉头紧锁成了结,手里握着炊饼,绕着堂下不停转圈。

新月上柳梢,堂下越发昏晦。

武大起身挑剪烛心,转头见武松满身泥泞,下意识道:“二哥,身上怎么这么多花粉?掉进花田了?”

山洞里发生之事掠过脑海,潘月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有了!”

“如何?”

武大放下剪子,一脸期盼地看向潘月。

“山上摘过的野山果,松松可还记得在何处?”潘月转头看着武松,双目皎皎道,“还多不多?”

“记得!”武松近前半步,颔首道,“云云是想?”

“野山果虽酸涩,正好生津开胃,与炊饼正相配!”她看向手里的炊饼,脑中点子频出,双目越是放光,“若能将野山果熬煎成酱,在炊饼上画上元宝、花束之类,必能吸引孩童、娘子们的注意!”

“娘子的点子虽妙。”

武大眼里噙着思量,揉搓着双手,目露不安道:“娘子有所不知,县人时常去的铺子里不仅有炊饼,也有各色点心,样式很是精美。只靠一朵花、一个元宝,怕县人不买账。”

宋人的茶果工艺,潘月亦有耳闻。

沉吟只半刻,抬眼撞见武松满是忧虑的目光,潘月眼睛一亮,倏地计上心头。

“却也不难!”

“不难?”兄弟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

“云云有主意?”“娘子有法子?!”

潘月莞尔,上下打量了一圈身形魁伟的武松,又转头朝武大道:“破局的法子或许就在武二身上!”

“我?”松松眨眨眼,神色茫然道,“云云的意思是?”

潘月再度看向武松。

而今的打虎英雄上官见爱、乡里闻名,正是声名最盛时。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潘月眼里浮出笑意,颔首道:“我的意思是,晚些时候,劳松松再上山一趟,多摘些野山果回来。待我将其煎煮成汁,再在各个炊饼上画上虎头。”

“虎头?”松松神情一怔。

“不是别的虎头,正是景阳冈上死在松松拳下的吊睛白额虎!”潘月一面颔首,一面笑着解释道,“明日一早,松松去县里告个假,上值前先陪你哥哥去县前卖半个时辰的炊饼!”

“卖炊饼?”松松双目忽闪,歪着头道,“云云是想让松松帮着卖炊饼?”

“不必亲自叫卖!”

品牌代言人如何能自降身份?

潘月眼里掠过狡黠,颔首道:“只需抬头挺胸站在你哥哥身后,半个时辰足矣!”

“好!”松松颔首,脆生生应道,“听云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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