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军区A5塔所，位于末日峡谷中段，扼守着黑晶山脉通往白塔的交通要道。
如果当初修建要塞时，能向西北再推进两百里就好了——那时这一带还没发现黑晶矿，黑晶山脉也不叫这个名字。
堡垒方面大概也有同样的懊悔。他们当初放弃了这片地形复杂的鸡肋之地，谁能料到后来竟发现了重要的战略资源黑晶呢？
总之，无论是对白塔还是对堡垒，这都是一个不可挽回的战略失误。
黑晶城因此崛起，成为自由城邦中最强大的一股势力，而它的统治者——奥菲斯，被人称为暗夜君王。
没有人见过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
他永远披着黑色斗篷，戴着一副银色面具，面具雕刻精细，镂刻着蔷薇花纹——因此有人说，他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也曾有人醉后胡言，说他丑的不敢见人——说这话的人，第二天就被挂在城头，成为乌鸦的盛宴。
飞船还没停稳，夏伊的手环就弹出一条加密消息，防窥视屏幕上浮现一张照片——
昏暗的光线中仅一个朦胧的侧影，银色面具的男人，身姿优雅得犹如临水照影的黑天鹅，有种摄人心魄的妖孽感。
照片下方，附着一行简短文字：
【目标人物。抵达后有人接应。接头暗语：白玫瑰和红玫瑰，你喜欢哪个？】
夏伊禁不住扶额，有种刚出新手村就要去打满级BOSS的感觉。
还真是鸭梨山大。
舱门开启，投下升降梯，白塔师生依次下船。
夏伊刚刚把头探出舱门，便感到一股朔风卷着沙砾迎面扑来，下一刻，她被叶沉及时拉到怀中，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风沙自耳侧呼啸而过。
叶沉为她挡着风，拥着她下了升降梯，一到地面，他就从背包里抽出一条深蓝色围巾，把她从脑袋到脖颈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向导们大都有备而来，穿着防护风衣，遮住精心护理的发丝和脸蛋。
也有个别向导没准备，又不像夏伊那样有专属哨兵护着，只得抖抖索索地迎风前行。
A5塔所建在山体里，前身是一处旧时代遗留下的核防御避难所。
经过一道厚重的铁门，把漫天风沙隔绝在门外，眼前豁然开朗——
冷白色的灯光下，巨大的地下广场宛如一座钢铁森林。粗壮的合金立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左侧是训练场，几队哨兵正在进行格斗演练；右侧是装卸区，机械臂正有条不紊地搬运着物资箱。
一层层螺旋楼梯沿着山体内壁蜿蜒而上，连接着蜂窝般的建筑。升降梯、轨道运输车来回穿梭，发出低频的嗡鸣声。
白塔师生经过安检，搭乘升降机，前往顶部的指挥部。
升降机的一面是观光玻璃，能够俯瞰广场全景，只见广场的正中边缘，一道灰色金属墙格外显眼。
墙的正中是黑色大屏幕，两侧似乎挂着什么。
是人！
准确地说，是人的尸体！
一共有三具，屏幕左侧的两具已经风干了，只剩下骷髅架子和破旧军服，随着气流微微晃动；左侧的那具保持着完整的人形，手腕和脚踝被粗长的金属钉贯穿，黑褐色的血迹在墙面上凝结成蛛网。
"呕——"几名向导女生猛地捂住嘴，脸色煞白。
负责接待的军区向导向外瞟了一眼，见惯不惊地解释道：“逃兵。”
“逃兵？”欧琳皱起眉头。
“您一直在中央待着，大概不知道边境塔所的现状。这些年叛逃的哨兵越来越多，不挂几个在墙上，没法威慑。”
“哨兵为什么要叛逃？”有学生难以置信地问。
“也许是因为……对面给的待遇更好？”军区向导语气轻飘地说：“毕竟到了那边，向导和哨兵的地位反转。比起那边把向导当奴隶，我们这边对哨兵，真是太宽容了。”
升降机里一片安静，几个哨兵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
顾曜珩冷冷哼了一声。
军区向导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位出身权贵的哨兵，急忙陪笑补救：“顾少，您别在意，您身份不凡，可不是普通哨兵能比的。”
顾曜珩的脸色更难看了。
夏伊打量了军区向导一眼，三十多岁，A+级，相貌还算周正，眼神却透着世俗的精明和傲慢。
这种等级的向导在白塔中央一抓一大把，在这里，却能肆无忌惮地踩在哨兵头上。
下面尚且如此，上层对哨兵的态度，可想而知。
升降机抵达顶层，合金门向两侧打开，眼前景象为之一变。
潺潺的流水穿过大理石水池，珍稀绿植在人工光照下郁郁葱葱，简直令人怀疑走错了地方。
但这里确实是A5塔所的指挥中心，位于人工开凿的山体深处。
指挥官缇娅设宴，为白塔师生接风洗尘。
缇娅是第一军区总指挥克莱尔的堂妹，容貌和克莱尔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相反。
克莱尔气质坚硬，被称为铁娘子，而缇娅——
一身柔软的丝绸长裙，慵懒地半躺在软榻上，涂着鲜红豆蔻的纤纤玉指抚着水晶酒杯，轻笑着说：“远来是客，请尽情享用，一定要尽兴。”
她身边环绕着几名年轻俊美的哨兵侍从，下身紧身军裤勾勒出长腿窄腰，上身都只穿着衬衣。
和标准军服的机能性衬衣不一样，他们的衬衣面料丝薄，柔软贴身，领口扣子解开几颗，健壮的胸肌若隐若现，欲藏还露。
他们殷勤周到地侍奉着缇娅，犹如驯养的家犬一般乖巧。
欧琳对缇娅的名声早有耳闻——奢靡腐化、滥用职权、虐待哨兵……
监察厅收到过数次举报，却无一立案，理由都是证据不足。
而那些举报她的人一个个或人间蒸发，或进了精神病医院。
欧琳谨慎地回道：“多谢指挥官盛情款待。”
她的职责是完成实习任务，带领学生平安返程，至于缇娅是什么样的人，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
宴席很丰盛，铺着雪白餐布的长桌上摆放着水晶酒杯，装饰着鲜花水果，珍馐美味琳琅满目，许多菜式连白塔的高级宴会都难得一见。
白塔师生们却很节制，向导们更是没胃口，因为有一股精神力量压制着全场，肆无忌惮地窥探着每个人的精神领域。
是缇娅。
海因家族和白塔对她如此纵容，是有理由的。
她的实力在白塔向导中可以排进前十，家族里仅次于克莱尔。
至于她为什么要窥探他人的精神领域，也许是单纯地出于恶趣味，也许是想显示力量，威慑白塔师生。
夏伊释放精神屏障，把那股令人不舒服的窥探隔绝在她和叶沉的精神领域之外，这样就能好好享受美食了。
她早上匆忙没怎么吃饭，早就饿了。
叶沉用毛巾擦干净手，帮她剥龙虾，剔出晶莹雪白的虾肉，送到她的餐盘里。
“夏向导。”缇娅的副官突然出现在她身侧，带着礼节性的微笑：“指挥官邀请您移步主桌。”
夏伊抬头，发现主桌上坐着缇娅和欧琳，洛月华和顾曜珩也正在起身，朝那边走去。
显然，缇娅只邀请了S级向导和S级哨兵。
她对叶沉说：“我们也去瞧瞧。”
副官去阻止道：“指挥官只邀请了您。”
看来，缇娅邀请人，不仅看级别，还要看背景。
夏伊不爽：“那我也不去了。”
副官面露难色：“指挥官有请，请务必赏光。”
夏伊更不爽了，难道还要被强迫？
这时，精神链接中传来一阵温润的意识波动：
叶沉：【欧琳老师也许应付不过来，你去照应一下。】
夏伊：【就我这个中二少女？】
她是记仇的，可没忘记上船时欧琳数落她的那些话。
叶沉：【还是去瞧瞧吧。】
夏伊一向很听叶沉的话，因为她懒得思考。
思考是一件令她痛苦的事，若是有选择，她宁愿做快乐的猪。
“好吧。”她回道，慢吞吞地起身。
首桌上，缇娅和欧琳毗邻而坐，对面安排了三个座位，夏伊到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个中央位置。
夏伊看了看左侧的顾曜珩，又瞧了眼右侧的洛月华，心中纳闷：你们不是临时标记了吗？为什么要隔着一个座位坐？
顾曜珩本来兴致缺缺，看到夏伊也来了，冷淡的面孔顿时间生动起来，眼中放出灼灼光芒。
竟然能有和夏伊同席的机会，她还坐在了他旁边！
一时间心跳加速，酸胀苦涩的情绪如潮翻涌，把心脏撑的满满的，又涨又痛。
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把目光从夏伊身上移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可爱。
如果能再一次牵到她的手，拥她入怀，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洛月华简直要发疯了，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竟然会和顾曜珩做搭档！
她要时时刻刻忍受他的发情，对另一个已经有专属哨兵的向导的发情！
心下发狠，索性拉黑屏蔽！
向导是可以单方面屏蔽和哨兵的精神链接的。拉黑之后，洛月华顿觉轻松了许多，她长长嘘了口气。
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
顾曜珩觉察到洛月华断开和他的精神链接，但他一点都不在乎。
不过他旋即看到令他扎眼的一幕：一名哨兵侍从半跪在夏伊身畔，恭顺地送上擦手毛巾，还体贴地帮她捋了下散乱的裙裾。
他脚尖动了动，强忍住一脚把那个哨兵踢翻的冲动。
缇娅朝夏伊举杯，动作优雅，神情矜持：“听说夏向导是赛琳娜的高徒？”
夏伊早就学会了装逼，她淡淡举杯回敬：“赛琳娜是我的恩师。”
缇娅轻笑：“想当年赛琳娜风头之盛无人可及，可惜啊……”
她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摇头轻叹。
但在场人都懂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