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真是疯了!
王章全家里竟然还有别人!!
她猜到了王章全中午与人有约,却从未设想那人还在他的家里。
有外人来时,那人会先躲进卧室,王章全也会心照不宣地替他隐瞒,殊不知他的隐瞒让他错过了最后的逃生机会。
她早该想到的!
厨房水槽中两副用过的碗筷,
摆放在餐桌的两个高脚杯……
她被8001号在凶案发生时微开的大门所误导,一直在警惕一点半后到三点期间闯入王章全家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
可凶手本在王章全家里。
与王章全前后脚来到8001号,
与他共进午餐,共品美酒,
然后毫不留情地对其痛下杀手。
原来是这样!
所以上次的凶杀案会提前发生。阳台的身影从三点半挪至三点钟。
因为她去过王章全家中。
她引他出门,所以凶手选择了提前动手。
8001号开始传出一些闷闷的怪响。
但隔音太好,许一冉无法听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发生什么?
许一冉不敢往深处想。
要知道今天下午王章全家可不只有她来过,还有两位警察。她想起那只突兀地从房间内伸出的手……凶手已经不耐烦了。
凶手会怎么做?
提前动手吗?
不,不可以!
许一冉扑上去,大力拍打8001号的大门,她一边用手机拨通女警留下的电话,一边朝里面喊道:
“别做缩头乌龟,你出来我们好好理论理论!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就在楼下,他们马上就上来了!”
她刻意强调“报警”与“警察”,如果凶手想在杀人后能顺利逃脱,他也许会考虑现在是否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她寄希望于这一点上。
“嘟嘟——嘟嘟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该死!
人倒霉起来,果然喝凉水都会塞牙。
来不及懊悔,许一冉又急忙去按电梯。
她要下楼,她需要尽可能快地去叫两位警察、不,保安也行。
她需要帮助。
去对付那个穷凶极恶的凶手。
砰——
一声巨响。
大门被震得嗡嗡抖动,是里侧传来的声音。
许一冉不知缘故,她被吓得后退。
心口的狂跳声挤压着同在胸腔的肺部,呼吸变得粘滞困难。
许一冉费力地眨眼,喉管不自觉开始上下吞咽,她仿佛可以听见颈部软组织糟糕的摩擦声。
手心也跟着冷汗直冒。
门里门外,
两个世界。
她站在门外,束手无策。而门里大概正上演着一场令人惊觉的屠杀。
当大门被第二次剧烈撞击,她意识到这是有人被狠狠按倒在门上,人身砸到门板上的声音。
“啊啊,呜呜……”
因为贴近门口,许一冉能听见男人一些呜咽囫囵的求救声。
她揪紧袖口,生理性的眼泪开始从眼眶流出。
这是来自人类基因中最本能的同理心。
可她毫无办法。
--
门里。
王章全再没刚才对付许一冉的气焰。
他像一只浑身没有骨头的软脚虾,他坐在地上靠在门口,浑身上下抖成了筛子。
他眼神绝望地看向大门的锁柄处——
近在眼前的逃生之路,对于双手双脚被废掉的他来说,也不过是饮鸠止渴。
他的衣服上下被鲜血染成一片暗红,他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向自己步步逼近的人。
“踏踏——踏踏。”
那人提刀走过来,在他面前慢悠悠地蹲下。
锋利的刀子划过他敦实的脸庞,他不紧不慢地说:“送你走前,再顺便帮你剃剃全身的肥肉吧。”
“呜呜呜——呜呜。”
求求你别杀我,我可以给你钱,多少都可以!
王章全的嘴被一块抹布堵着,他无法出声,只能极力地发出呜咽声,试图求饶。
“好吵。”那人突然说。
王章全眼露希冀,难道因为外头那个不断拍门的女孩,他改变了杀掉他的主意?
可下一秒,他被那人拎着领子拽起来,狠狠砸向大门。
砰——
他被砸得眼冒金星,身后的血像一团印花印在了门上。
敲门声终于停止。
等了一会,那人歪了歪头:“她好像还没走。”
砰——
又是一下,王章全软软地被扔在地下,像是一团已经发酵变臭的烂泥。
混着浓郁的血腥味、酒臭味、还有尿骚的味道。
他还在呜咽着求饶,但声音却小了些。
求饶有用吗?
大概率是没有的。
这只是无法控制的,下意识的本能。
他不是人,那家伙分明就是一个魔鬼、不,是疯子!
他无法克制的杀意,比他的鲜血还要浓稠!
那人重新在他面前蹲下,刀尖划过皮肤,他直接挑掉了他脸上的一块肉!
“最好的凌迟处死能刮下三千多刀。你猜猜第几下的时候,你会死?”
“当初她向你们求饶时,你们放过了吗?”
门外传来窸悉的响动。
那人顿了动作,站起身,贴近门口,透过猫眼孔往外看——
语气寒凉:“竟然还没走。”
*
电梯卡在四楼,迟迟没有往上上升的趋势。
许一冉急了,她又多按了几下按键。
之前没觉得去四楼探亲的杀马特小哥在电梯里和奶奶叙旧的时间久,现在一分一秒,她只觉得度日如年。
时间全卡到了一起。
像是命中注定的结局。
许一冉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8001号紧闭的大门。
安静下来的空气中,却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咔擦声——
是门锁被转动,有人正在开门。
她曾无比渴望这扇大门被打开,
可现在,门锁转动,
仿佛搅动的,是她的五脏六腑。
压抑住心悸的慌乱许一冉拔腿就往楼梯通道跑。
她当然不会天真以为开门的是王章全。
是凶手!
凶手来找她了!
这是她第一次走楼梯通道。
良馨花园小区是大户型住宅结构,这导致楼层和楼层间距很大,一层楼往下分两段式,楼梯相对陡峭。
不仅台阶数多,台阶和台阶的间距也比较高。
许一冉慌不择路,隐约间她感觉自己下楼的动作太急了,手脚好像不听使唤般胡乱地行使功能。
她得控制……
不、完全控制不住……
才下完第一段楼梯,拐弯时她就一脚踏空,一头栽下去,膝盖先跪倒在台阶上,然后是胳膊肘,许一冉下意识护住脑袋,一阵剧痛混着天旋地转的感觉,等缓过劲儿来,她已经趴到了七楼的楼道口处。
全身疼得厉害,尤其是膝盖处。
她站不起来,只能先踉跄地从楼道爬到七楼的住户间。如果那人追来,有墙壁的遮挡,或许能逃过一劫。
她靠着墙壁,控制着呼吸,微微喘气。
情况糟糕极了。
王章全大概率遇害,女警因为电话迟迟没有收到消息,她似乎……也被凶手盯上了。
但眼下,膝盖受了伤,脚也扭了,她连站起来都费力。
许一冉不敢动,她靠着墙壁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凶手并没有追上来,才踉跄着去按电梯。
按完电梯,开始重新编辑短信发给那位女警。
希望这会儿她的电话能够打完了。
电梯终于开始动了,许一冉眼巴巴地看着,看着电梯迟缓地上升,然后慢吞吞地先停去了八楼。
按程序,电梯需要先接完八楼的乘客后再回到七楼。
许一冉:“……”
凶手没有从楼梯通道追上来,有没有可能会坐这班电梯?
许一冉不敢靠近,她躲去墙角处。
一个能比较清晰看见电梯内情况,却又不会被立刻注意到的的位置。
电梯在八楼停了一会,开始往下降。
很快,七楼。
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许一冉看过去,视线范围内,电梯里是空的。她稍松一口气,又从墙边往中间挪,将整个电梯映入视野当中——
没有人,太好了。
电梯门关闭,许一冉准备将自己挪过去重新按一下。
楼道处却在这时候传来脚步声。
“踏踏——踏踏。”
是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
清脆又响亮,从楼上往下走。
而七楼之上,只有八楼。
一瞬间的分神,电梯又下去了。
没给许一冉留丝毫等待的时间。
许一冉:“……”
她深呼一口气,竭力平复心中的无措感。
人倒霉的时候,不好的事情就像连锁反应一样,总是一件接一件地不断发生。
她深呼吸,重新在墙角处蹲下。
她别无去处,只能祈祷,祈祷凶手并没有注意到躲到七楼的自己。
“踏踏——踏踏。”
高跟鞋的声音在逐渐接近,过了拐弯处,正在下第二层的台阶。
许一冉屏住呼吸。
空气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高跟鞋踩在地面清脆的回响声不断在脑海中循环往复。
一步、两步……
那个人在逐渐接近她,更接近,越来越近。
直到他走完这段台阶,来到七楼的楼道口处。
他站在她之后,两人只隔了一道墙的距离。
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阴霾,有着即使隔着一堵墙壁也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这是一种来自灵魂上的战栗感。
许一冉不敢侧头张望些什么,她蜷缩地蹲在地上,双手环抱住膝盖,试图将自己缩的更小一些。
该怎么办?
如果她被发现……
她被发现的话……
幸好,那人并没有选择在七楼逗留。
他拐弯,继续下楼。
脚步声在慢慢变远。
许一冉大汗淋漓,仿佛重新获得新生。
电话铃声却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
“叮叮当~叮叮当”
欢快的铃声唱出催命的调调,正在下楼的脚步声也随之停住。
许一冉火速将手机调成静音,塞在怀里。
她流着眼泪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额头的汗水洇湿发角,后背一层又一层的冷汗让衣服与皮肤粘黏。
许一冉在发抖,她的脉搏开始紧缩,身体变得沉重,心脏好像能跳出嗓子眼。
她在心悸,一下又一下的。
头部像是在被巨大的铁锤沉重敲击着,强烈的晕眩感让她狠狠咬出下唇才留存下微弱的意识。
那是女警员给她打来的电话。
她终于注意到她的消息,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踏踏——踏踏。”
空旷的楼梯通道又响起令她胆寒的声音。
她惶恐地发现,那个人又回来了。
脚步声往上,他在逐渐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