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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1 / 1)

两人不欢而散。

翌日温屿天不亮起身,梳洗之后来到西屋外,扬声道:“我去买香烛纸钱,你快些起床!”

西屋内传来翻身的动静,温屿便没再搭理他,去杏花巷的寿材铺买香烛纸钱。

寿材铺东家睡眼惺忪蹲在门外擦牙,嘴里含着青盐,含糊着问了句:“可要纸车纸宅?”

温屿看着寿材铺摆放着纸扎的宅邸,马车,仆从,元宝。她不禁顿了下,打探着白事的赙仪规矩。

东家起身回铺子,奇怪地打量温屿,心道果真年轻妇人,连红白大事赙仪都稀里糊涂,一叠声解释道:“三牲果子酒水粮食布帛钱帛,贵人赠千金,平民看远近亲疏,断离成单忌双。”

喜事成双,白事断离为单,后世也是这般规矩。三牲指猪鸡鱼,布帛钱帛酒水粮食。仅一辆纸车要三百大钱起,无论何种,温屿都买不起。

温屿思索片刻,干脆连香烛纸钱也没买。回到巧绣坊,黄氏秦氏落后一步也到了。

几人来到绣房,温屿拿来花样,黄氏眼睛霎时亮了,爱不释手来回翻看:“真是新奇,绣在扇面上定会好看!”

秦氏跟着夸赞:“我竟然从未见过,这画只看上去就舒坦。”

温屿笑道:“你们懂行,若觉着不错,我们的这笔买卖,定能赚大钱!”

听到自己的买卖赚大钱,黄氏秦氏乐不可支,坐下开始分绣线。

温屿道:“两面花样与布已分好,恐弄乱了,绣好两面之后再另外拿取。你们记住自己的绣品,卖高卖低,皆看你们的手艺。”

绣多绣少,绣好绣坏,各凭本事赚钱,如此计算最公道,两人都一口答应了。

温屿将荀大福去世的事说了,“无论荀家如何看,我们总得前去拜祭,你们先自己忙。”

两人对视一眼,黄氏下意识朝正屋看去,小声道:“东家,人死为大,荀家无论如何,你千万忍住,莫要在灵前吵闹。”

秦氏关心道:“黄姐姐说得是,荀郎君这件事,好些明眼人都清楚,荀家是抢占家财,故意污蔑。东家要是吵闹起来,就不占理了。”

“嗯,我晓得了。”温屿点点头,对她们道:“我先去了,若我到傍晚还未归来,你们去找阿山东家,请他帮我先看着些。”

“去吧,有我们在呢。”黄氏秦氏忙道。

荀舫未见动静,温屿克制住情绪,来到西屋,她抬手敲了敲门,道:“我数到三,若你不起来,我就进来了。”

“滚!”屋内荀舫闷声闷气回应她。

“三!”温屿直接跳过一二,推门进屋。

荀舫背朝外躺在床上,温屿上前去掀被褥,他抓住被褥不放,侧过头阴恻恻看着她:“你找死!”

温屿手上用力,道:“你必须起来,必须跟我去。我何处对不住你,你阿爹有甚对不住你的地方,让你磕个头,莫非还辱没了你不成。”

“岂止是辱没!”荀舫气得直想动手,这个臭女人,真是凶悍,油盐不进!

他亲爹荀大学士天下闻名,精神矍铄,活个三五十年都不成问题。让他去给荀大福磕头拜祭,岂不是诅咒自己的亲爹,还乱认人为父!

荀舫阴沉着脸,死命压住被褥,掰开温屿的手,威胁道:“别乱动,你莫要以为我不会揍你。”

温屿绝不松手,道:“你尽管动手便是!反正我已经走投无路,你要么起来跟我一道前去,要么你干脆打死我!”

“泼妇!”荀舫不耐其烦,他松开被褥下床,捞起床后的衣衫往身上披。

温屿眼中得意闪过,尤为不满意发号施令:“穿旧衫旧鞋。”

“休要得寸进尺!”荀舫逼上前,温屿半步不退,坚持要他穿旧衫旧鞋。

荀舫被温屿气笑了,作势要脱衣衫,道:“你真要看着?”

温屿什么没见过,她点点头,道:“我必须亲眼看着。”

荀舫盯着她,见她眼都不眨,懊恼骂了句不知羞耻,拉好衣衫背转身去,取了皱巴巴的旧衫旧鞋换上。

“我等你,你快些。”温屿这才满意地叮嘱了句,转身离开。

荀舫板着脸去灶房,见黄氏从绣房探出头,他冷眼扫去,扬长进了屋。

黄氏撇撇嘴,退回屋小声与秦氏嘀咕:“东家摊上这门亲事,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秦氏道:“光好看有何用,寻常百姓家过日子,男人若不忠厚可靠,女人这辈子就有得苦吃。”

“可不是,唉,月牙儿一天天长大,过两年就要成亲嫁人。我成日犯愁,须得替她寻门好亲......”

两人嘀嘀咕咕说着闲话,荀舫胡乱洗漱过,跟着温屿一道前往荀家。

在荀家的巷子口,两人下了驴车。温屿打量着荀舫,强调道:“要哀而不伤,对着任何的奚落,嘲讽,谩骂,半个字都不要回应。”

荀舫盯着温屿空荡荡的双手,眉毛扬了扬,慢悠悠道:“你撒泼打滚,一个大钱都不出,却要我表现得悲痛,孝顺。温屿,哪怕是奸商,做买卖也不能只进不出。”

他们已经快到荀家大门前,悠长的哭丧声起伏不绝,门口人来人往,立着的木头上,引魂幡在风中飘扬。

既然送不起赙仪,温屿审时度势,干脆连香烛之前也一并省了。她当机立断道:“行,我会去买十只蛋。”

“只十只蛋?”荀舫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屿,骂道:“吝啬到无耻......”

突然,温屿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面前,荀舫头往后仰,闻到一股辛辣的姜味,眼睛一辣,他恼怒地抬手揩拭,道:“你作甚?”

温屿满意地看着荀舫泛红的双眼,帕子在脸上抹过,眼睛跟着红了,泪眼汪汪。

荀舫反应过来,抬头望着天,眨回被刺激出来的泪,实在对她已无语至极,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在大门前迎接招呼吊丧宾客的仆从看到他们,赶忙跑进屋禀报。很快,荀柏走了出来,他穿着麻布孝服,胡子拉碴,眼睛赤红狰狞道:“你们气死了我阿爹,竟然还敢上门来!”

荀家其他妻妾儿女,呼啦啦跟在荀柏身后出来,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尤其是张氏,她的嘴角淤青未散,看到温屿,恨不得将她生吞下去,一边嗷嗷哭,一边尖声嚷着骂:“大郎他爹啊,你死得冤啊!野种小娼妇气死你不说,还敢上门来。我们一家子,迟早都要死在黑了心肝的夫妻手上啊!”

荀大福生前做买卖,结识了一众商户,三教九流。去世之后,前来荀家吊丧的宾客络绎不绝,这时都出来看热闹,在旁边小声议论。

温屿在大门前站定,悄然拉了拉荀舫的衣袖,示意他别做声。她缓缓跪下,见荀舫站在那里,使劲扯着他,压低声音道:“跪!”

“奸商!”荀舫咬牙切齿骂了句,忍气吞声跪在了地上。不过他坚决不磕头,耷拉着眼眸一言不发。

温屿恭恭敬敬磕头,抬起头,红着眼看向众人,哀哀切切道:“郎君与我方才听闻公爹去世,匆匆赶了来。郎君哀伤过度,痴痴傻傻尚未醒过神。我却不得不替郎君说句话,公道自在人心,为了家财,你们不顾父子兄弟情义,杀人不成,又含血喷人,污蔑郎君为野种,将我们赶出荀家。”

“贱妇,你胡说八道!”张氏奔上前,指着温屿尖声骂道。

温屿低垂着头,拿着帕子蘸着眼角,再抬起头时,眼泪从眼角汩汩而下。

“为了往生之人能放心离开,早登极乐,其余一切皆无关紧要,我与郎君只前来送别最后一程。”说罢,温屿再次磕头,她站起身,似乎哀伤过度,身子摇摇晃晃,差点倒在了荀舫身上。

荀舫面无表情站起来,手指撑住温屿,看似扶住了她,她站稳不动,只低头啜泣:“郎君,我们别打扰了公爹,走吧。”

张氏还在涨红脸跳脚骂,荀柏看到众人的反应,脸色铁青,上前压低声音,不耐烦对张氏道:“阿娘,别骂了!”

“野种,娼妇!”张氏见荀舫温屿离开,朝他们背影淬了口,得意地道:“看他们还敢来!”

众人神色各异,碍于主家正值丧期,一时都没说什么。

至于心中如何想,听温屿那席话,再看双方的做派,高下立现。

荀柏有几分聪明,他见众人神色不对劲,故而才去提醒张氏。只张氏去找温屿吃了大亏,对她恨极,哪曾想到那般多。

走出巷子,荀舫的眼睛已无碍,温屿眼睛却依旧红着,不时流泪。

“奸商,温东家,戏已经唱完,就别装了。”荀舫嘲讽道。

余下拇指大块的生姜,温屿全部用上了。如今灶房所有作料,除去盐,小半罐猪油,便只有生姜。

温屿暗自琢磨,等下得再去买一小块,顺便再买几颗小葱。

“回去干活赚钱了!”温屿不理会荀舫,招来驴车,斗志昂扬上了车。

等她这笔买卖赚到钱,她要买一堆生姜,一大把小葱。痛快地用,想用多少就用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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