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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1 / 1)

听到这句问话,沈绵呼吸一滞。

不知为何,胸口闷得透不过气。

隔几秒。

沈绵抬起了眼睛,嘴唇动了动,“我是…不想看你受伤。”

那一刻,她不想让顾亭钰受伤。

她只想保护他。

顾亭钰眸子极静,片刻没说话。

日光丝缕绽开,于室内匀开,却分毫照不进她的眼底。一瞬,沈绵只能看见顾亭钰,看他漆黑眉目,以及眼底逐渐铺开的冷漠。

沈绵抿紧唇,心跳仿若失掉半拍。

她下意识避让视线,投向伤口,“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顾亭钰朝她走近。

直到肩背抵在冰硬的墙面,沈绵才恍惚凝神,抬起眼睛迎上那道视线。

距离极近。

近到感官近乎交缠,男人身上似有似无的冷洌几乎将她吞没。

视线蓦地交汇。

沈绵动了动唇,低低叫了遍顾亭钰名字。

顾亭钰是在生气。可为什么,她想不通。

思绪混乱不堪。

顾亭钰眼皮一落,喉结微滚落,“沈绵,我不需要。”

语调很冷。

闻言,沈绵攥紧手心,心脏像被针扎了下。

情绪高高吊起,又骤然被拉到谷底。

默了几秒,她再次对上顾亭钰的视线。

男人模样冷漠,背光垂睨时,眉骨愈深,偏浅的眼褶勾出狭长淡影,看上去高高在上、薄情疏离。

他说,他不需要。

可不需要,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四个字,沈绵大脑嗡嗡作响,几乎同时,心中翻滚起晦涩的不甘。

“为什么?”

她忍不住问,喉咙异常灼烧、丝丝泛滥刺痛。

她不敢说多,怕说多了,尾音藏不住发颤。

既败了北,又丢了脸。

顾亭钰移开视线,须臾,情绪忽明忽暗。

“没有为什么。”

沈绵呼吸一慢。

他帮她理好衣前褶皱,重复着说,“我不需要你站在我面前。”

“仅此而已。”

听到这句话,沈绵怔了瞬。

喉咙异常发涩,她好似一下失掉了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何其熟悉这种感觉。

因为从前到现在,沈绵想过无数次,是因为不重要,所以不被需要;还是因为不被需要,而变得不重要。

除了自己想通,没人告诉她答案。

周三,工作忙季,沈绵被迫加班。

外面灰蒙蒙一片。

没到傍晚,便起了薄薄的雾。

天黑后,窗外浓雾更是将高楼大厦、霓虹灯影彻底朦胧虚化。

结束工作,沈绵从工位起身。

偌大办公区域没什么声,只有角落的立式加湿器兀自运转、低弱窸窣。

她把头发扎起来,戴口罩离开。

按了电梯一楼,沈绵安静等候。

下一秒,有人走了进来。

而后,她觉察身侧的视线。

沈绵本以为是错觉,但视线还是下意识扫过去,不期迎上了熟悉的脸

她怔愣,礼貌地喊了声。

“孙总好。”

沈绵声音一直不大不小,但她嗓音偏细软,如今闷在口罩,隐约透出若有若无的鼻音。

孙清宴问:“生病了?”

沈绵摇头,摘下口罩。

“只是个人习惯。”

孙清宴哦了声。

他没按,目的地和她一样。

沈绵刚虽戴了口罩,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毕竟,她有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瞳仁偏琥珀棕调,清透的好似洗过的玻璃珠,常常流出沉静的神态。

他记得很深。

孙清宴:“怎么这会儿才回家。”

“加班。”

沈绵不遮不掩,没察觉对上司而言,倒像在抱怨。

孙清宴则笑:“我也是。”

他爹风流成性,弄出好几个私生子。

虽说他继承了大半股份,但根基不稳,加上好多双眼睛盯着,倘若干不出成绩,随时都有出局风险。

压力可想而知。

他却想起另一桩事,“吃饭了吗?”

没有。

沈绵本打算不吃,但这会儿经他一提,后知后觉几分饥饿来。

或许天冷了,更需补充热量。

沈绵想起什么,诚恳,“我请你吃饭吧,之前说好的。”她不想欠别人恩情,如今机会绝佳,更不想错过。

孙清宴勾唇,点点头。

冬夜,大雾茫茫,寒风冰凉刺骨。

下车后,沈绵裹了裹围巾,问他想吃什么。

孙清宴指了指离他们最近的火锅店,笑,“就这里吧,天冷就该吃火锅。”

沈绵颔首,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藏匿夜色里无人察觉。

“有道理啊。”

她喜欢吃火锅,不是多么合乎口味,仅仅是因为热闹。沈绵骨子里内敛、安静,却钟情于热闹地方,喜欢融在人海的感觉。

孙清宴情商高,无论怎样都不会冷场。两人交谈过后,意外发现来自同一所高中。

他笑,“我也算是你学长了。”

沈绵心情放松很多,乖觉道,“学长好。”

而适时,桌边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是林纵舒刚刚发来的微信。

【宝贝,想你啦。出来玩吧,我等你。】

她附带的地址是市北的翡冷翠公馆。

沈绵并不陌生,那是他们那圈子常去的高级会所,从茶香道到酒廊近乎是一应俱全。沈绵第一次跟顾亭钰去时,仿佛掉进爱丽丝仙境,小心翼翼、生怕露怯。

那种感觉至今难忘。

失神仅是一瞬。

沈绵抬眼:“不好意思,我回个消息。”

“没事。”

沈绵垂下眼帘,飞速敲字。

【我有其他事,是在抽不开身。】

那头很快回复,【好吧宝贝,下次约】

火锅咕嘟冒起的热气渐渐回暖体温,沈绵脸颊晕淡出健康的红来,吃了会儿,她的胃部也没那么难受了。

孙清宴却不经意一问,“是男朋友?”

沈绵愣神,不假思索否认了。

孙清宴靠了靠椅背,聊熟了些,骨子里的混不吝也透出了几分,“今天我和你吃火锅,他会不会生气。”

闻言。

沈绵指腹磨了磨筷子,忽笑,“他不会的。”

那日不欢而散后,顾亭钰就有事出了趟国。

他的母亲常住海外,不久前一栋别墅遭遇室内盗窃,财务损失暂且不提,却是受到不少惊吓。

顾亭钰一定忙得抽不开身。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灭屏的手机,瞳仁微闪。

出了店,外面竟飘起了雪。

是北城的初雪,不少人跑出来特意打卡拍照,堆雪人摆动作,用来发朋友圈。

昏黄路灯穿透弥散的浓雾,清晰放大了纷扬的雪粒。细碎碎的凉雪融在了眼睫,沈绵放慢脚步,下意识掌心接雪。

而下一秒。

沈绵怔然一瞬,忽地觉察到几分不对。

她大脑也骤然断了线。右手腕是空的。

孙清宴忍不住问,“怎么了?”

而沈绵脸色苍白,卷翘睫毛低低垂垂,手上却在急切地寻找什么。

这是孙清宴从未见过的样子。

失神、脆弱,仿若一下丢了魂。

他正了正色,问,“在找什么?”

“……怎么不见了。”隔半晌,沈绵终于说话,低低弱弱,仿若藏着细微地颤。

孙清宴呼吸一紧。

沈绵的星球手串是父亲亲手给她做的。

她戴了近乎十年,檀木的小星球被磨地发旧,几乎看不清纹理,但她仍是舍不得摘。

很小很小的时候。

爸爸告诉她,亲人的羁绊,是永远不会离开的。它可以存在心底,也可以寄在物件。去世前,他拉着自己的手,笑着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沈绵。别怕,把它当成我吧。”

“一直往前走。”

无数次失意崩溃。

她摩挲手串,反复想着这句话。

它支撑它走了很长一段路,一段黑漆漆、几乎看不到方向的路。

沈绵心口一沉,鼻尖酸涩。

她找不到了,她不想失去。

听见她丢了手串,孙清宴帮她找。

雪意茫茫,呼啸寒霜有愈演愈烈之势。

路面染上薄薄的银白,抬脚走过会发出踩雪声。

过了会儿,沈绵声线出奇的平静,“不用找了,回去吧。”

孙清宴正色摇头,“我帮你找。”

沈绵缓了缓呼吸,勉强扯了扯唇。“天太冷了,而且…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再买。”

他仍然放心不下。

但见沈绵冻红的鼻尖、苍白像一张白纸的脸色,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的确太冷了。

这样下去,她会感冒的。

孙清宴:“你也早点休息,也许忘在家里也说不定。”

沈绵低低嗯了声。

分开后。

她一个人走在路边。

正值雾雪时分,浓夜灯火寥落。

她说了违心的话,并未回家。

而是原路折返,忘却时间,近乎执拗地走遍来回走过的路。

没有。

依旧没有。

沈绵浑身冰凉,却是浑然未觉。

她的情绪仿若成了黑洞,空虚又迷惘。

真的找不到了…

想到这,她咬紧牙关,头晕脑胀,漫无边际地悲戚几乎要将她湮灭。

不可能……

恰在此刻。

熟悉的手机铃声骤然拉回了思绪。

沈绵迟钝颤颤眼睫,虚焦视线模糊了备注,只凭本能接起。

她未说话。

“沈绵。”

那边,他先叫她名字。

低低沉沉、藏着磁性的嗓音顺耳廓钻进来,仿若呢喃,一瞬拨弄神经。

顾亭钰:“听说初雪了。”

“嗯。”

沈绵嗯了声,于夜色里,虚虚张了张唇。

发烫的眼底终是承不住眼泪,就这样滑落脸颊。

沈绵呼吸发凉,仰起头看雪,低低浅浅。

“下雪了。”

漫天飞雪,纷纷扬扬。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她孤独的连影子都没有。

沈绵眼眶发红,再藏不住哽咽。

“可我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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