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静的夜晚，小情侣租住的小屋中，正在洗澡的男生听到女朋友的惊呼，快速冲掉头上的泡沫，裹着浴巾就跑了出来：
“怎么了？有蟑螂吗？”
“不是，你洗好了？过来一起看直播。这个小姐姐在探灵凶宅，老刺激了，沉浸感绝了。”女生一把将男朋友拉近被窝，两个人对着一个手机屏幕，挨着趴在一块儿。
“这主播看起来可不太经吓。”男朋友啧一声，“这手电筒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有团队吧？一个主播加一个摄影能做出这么有感觉的探灵直播？”
“人家说就俩人，第一次做探灵直播呢。”女生掐一把男朋友，“嘘，专心看。”
说罢，女生往男友怀里靠了靠，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才觉得不那么害怕。
男友哈哈一声，搂紧女友，到了他展现男友力的时候了！
几分钟后，他惊呼的声音比女友还大……
……
凶宅昏暗的主卧里，姜薇在欣赏恐惧值，沈阳在怀疑人生。
弹幕也没消停——
【注意看主播的眼睛，里面是不是倒映了什么？】
【注意看后面的墙】
【注意看门】
【注意看地面】
【注意看房顶】
【不是，地上真的有东西】
【刚才一闪好像有个人靠墙站在最里面，主播快往里再照一下，我刚才真的看见了】
沈阳眼睛忙得一会儿看看墙，一会儿看看门，一会儿又看看地面……在水友们一惊一乍的示警中，他将镜头转向主卧中间，姜薇也将手机电光照向前方。
卧室内的家具许多都烧成炭灰了，还有一些不明物质焦烂在地上，凝固成诡异的形状。
镜头一扫，还真有个东西在黑暗中静立于墙角，与他们相对。
“嚯。”姜薇倒抽一口凉气。
“艹！”沈阳也吓得一哆嗦，好悬把手机丢出去。
镜头转向，显示着沈阳都准备逃出主卧了，身后忽然传来姜薇的声音：“不是鬼。”
镜头又转回去，这一回沈阳和水友们终于看清是什么了。
“是个纸人。”虽然也够瘆人了，但至少不是鬼。姜薇小心翼翼地走近，呼吸跟心跳一样急。
“纸人眼睛处还被点了红色的眼珠，不会是血点的瞳孔吧？”姜薇用手里的手机照过纸人，又照过纸人四周，最后仍使光束落回在纸人脸上，“应该是死者家里人放这儿的？”
姜薇分析着纸人被放在这里的原由，忽然想起自己来之前看过的大探灵主播视频里似乎出现过这个纸人。
当时大探灵主播虎哥就被这个纸人吓得转身逃出去好几米。
直播间里的水友也有不少看过虎哥视频的，纷纷留言：
【这是虎哥设置的吓人机关，虎哥来这地方探灵的时候带来的】
【不是虎哥的机关吧，虎哥来的时候那纸人就在这凶宅里了】
【拉倒吧，虎哥探灵出了名的有剧本，你放心，虎哥镜头里所有出戏的东西，都是他团队布置的】
【你又知道了？虎哥放纸人的时候你看见了？】
【不然呢？主人家上坟的时候给逝者烧纸人合理，为啥要在空房子里放个没烧的纸人？】
【哪里有这样的习俗吗？让纸人守凶宅？】
【卧槽，主播还是快走吧，这地方真是越来越邪乎了】
【河南商丘秦始皇墓发来贺电】
【西安秦始皇陵发来贺电】
【福建秦始皇陵发来贺电】
【虎哥直播间发来贺电，纸人就是我虎哥留下的礼物，送给美女主播，望笑纳】
【镜头能不能不要再照着纸人惨白的脸了？吓死劳资了】
【主播，我先肘了，裤纸湿了，得换条裤子】
【真的要吓尿了，美女主播长的一颗虎胆】
【虎胆女主播薇薇安】
黑暗的火灾废墟中，弥漫着这里死过人的惊悚氛围。
姜薇微微缩着肩，站在纸人右前方两步远的位置上，与纸人对望着，不敢靠近。
她举着手机照向屋子里其他位置，想要绕过纸人去检查烧毁大床另一边的情况，却又忌惮着纸人，挪一步便回头望一眼纸人。
风从烧穿的主卧大窗涌进来，吹得窗户上的封条纸扑簌簌响，也吹得姜薇长发飘起。
昏暗的镜头记录着这一切，直播间里的人数也在蹭蹭涨。
大概是第一次开播就获得了还算可以的留存率，平台给了一些新人流量。也可能是因为这会儿画面和氛围刺激性够高，直播间人数居然超过了500，还在快速朝着600挺进。
弹幕讨论热烈，姜薇被吓得面色惨白，精神紧张的样子激发了许多水友的打赏冲动，玫瑰、荧光笔、棒棒糖和小红心几乎刷屏，快把直播画面都盖住了。
眼看着一群人打赏，方才刷了辆跑车的老哥情绪上头，又送了一辆跑车。
跑车的轰鸣声震得墙壁上的碳灰扑簌簌往下飘，仿佛黑色的血液在流淌。
沈阳点掉直播间打赏特效显示，终于能看清自己拍摄的画面了。
“……”沈阳轻轻呼出一口气，心脏仍蹦蹦蹦地激烈跳动着。
他喘着粗气，这tm哪是人该干的活儿啊。
抽手抹一把额角冷汗，沈阳挺直了腰背悄悄深呼吸，想要趁着姜薇打量和介绍发现尸体的大床时，缓和下自己僵硬的肢体和情绪。
“尸体就是在这张床上发现的，我就站在这里给大家照一下这张床吧，就不靠过去看了，我真有点慌。”之前虎哥来探灵的时候，还在烧焦的床架子上躺了一下。姜薇实在没这个胆量，也觉得无此必要，便准备直接绕床一周就算完事。
沈阳退后一步，镜头追着姜薇的沈阳缓慢转向。
运镜时他走到姜薇另一侧，正靠近了立在墙角的纸人。忽然心有所感，镜头快速偏转，朝着纸人给了个特写。
忽然，纸人快速抬头，红色的眼珠在手电筒光照下刷地闪动，下一瞬直勾勾朝沈阳望了过来。
“啊！”沈阳吓得心脏抽紧，惊呼出声的同时，新绑在手腕上的、原本属于姜薇的那个手电筒也滋一声熄灭。
他吓得连连后退，身体剧烈颤动，手机几乎脱手。
“沈阳？”
恍惚中，沈阳听到姜薇的呼喊声，极度恐惧时人会耳鸣，听到的声音仿佛都很遥远，带着回音和奇怪的变调。
他急促地呼吸，后背紧抵着墙壁，眼睛直勾勾看着站在面前的姜薇，努力平复自己。
两把手电筒，一把在进主卧时熄灭，现在揣在沈阳裤兜里。姜薇将自己的那一把匀给沈阳，现在正绑在他手腕上，也已经不亮了。
只剩下沈阳垂落在身侧的手上抓着的直播用手机上微薄的屏幕光，以及姜薇手机手电功能照出的白炽光。
她用手机照过方才沈阳前方的区域，纸人仍立在那里，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沈阳看到了什么？
“沈阳？沈阳！”姜薇伸手轻轻拍抚沈阳的手臂，仰头关切地询问。
“纸人在看我。”沈阳低声说，语调发颤。
姜薇再次将手机光照向纸人，那东西虽然看起来瘆人，但一动不动地立着，并没有能跳起伤人的趋势。
“真的。”沈阳撇开头长长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恢复力气后，他举起手机，看向弹幕，随即将之展示给姜薇看——
【真的，摄影师说的是真的，我也看到了！】
【弹幕护体】
【艹，吓得我从床上跳起来了，那纸人真的看了我一眼。】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靠，又炸了一个手电筒？绝壁有鬼！】
【应该就是手电筒质量不好吧？之前手电筒在主播手里的时候怎么没事？而且主播的手机不也亮着手电功能嘛，也没灭啊。如果是鬼，怎么主播的手机没灭？】
【都是剧本吧】
【光熄灭前，我好像真的看到纸人抬头了】
【阿弥陀佛】
【纸人眼睛转动，看了镜头一眼，我敢发誓，用我身上的20斤肉发誓！】
【吓应激了】
【草草草，我刚才把手机都丢出去了】
“应该是风吹得纸人动了下吧？”姜薇忌惮地用手机又照了照纸人，那东西被风吹动时，会轻轻颤一下。
沈阳还没开口，弹幕已经不乐意了——
【主播，绝对是纸人自己动的，风怎么可能吹得它身上不动，就只抬头？而且风能吹得它眼睛动吗？】
【有没有人录屏？回放看一下！】
【艹艹艹草草草，谁来救救我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伙计们我要退出去听一会儿好运来】
姜薇和沈阳埋头阅读弹幕，抬头沉默对视，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或许只是感到害怕。
……
到底纸人真的朝沈阳看了一眼，还是仅仅被风吹动？
直到走出凶宅时，沈阳仍无法确定。
第一个手电是因为走进了纸人所在的房间，才熄灯？
第二个手电是因为纸人看过来了，所以熄灯？
那为什么手电在姜薇手里的时候没事？
又为什么姜薇的手机没事？
沈阳跟在姜薇身后远离凶宅，在姜薇对着镜头说了一席作别词后，关掉了直播。
两个人先后呼出一口长气，又并肩走了一会儿才觉得恢复些力气和精神。
做探灵直播真的有点刺激，也够累的。
“手电筒是你搞的节目效果吧？”路过一个昏暗的路灯时，姜薇仰脸问沈阳。
“不是啊，真的就不亮了。”沈阳诧异地看向姜薇，她不会一直以为是他搞的吧？
“那——”姜薇才开口，便见沈阳的裤兜发出亮光。
“？”沈阳顺着她目光下移，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之前怎么弄都不亮的两把手电筒。
“……”
“……”
两个人不约而同抬头对望，心里都一阵阵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