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勤勤恳恳地照顾着两人,从顶层再到……身后。
宋从谂总跟着她,从不让她手上提着任何东西。
“没关系,我的腿没有感觉,放东西不疼的。”
男人玩笑道。
路妤桑一声不吭地拿走所有东西,刚走两步,又会被身后人拽住。
宋从谂撒娇:“求你了,桑桑。”
“……宋从谂,你有病吗?”路妤桑拧着眉,这几天一直压着怒气,从未在人前发作过,极度的压抑让她心里着实不好受。
走廊里安静得不行,一层楼最多也就有着三个病人。
宋从谂温柔地把东西从她手里的取走,皮肤触碰时,路妤桑能明显感受到,对方指尖在发抖。
路妤桑咽了咽口水,别开眼。
“随便你。”
“谢谢桑桑。”
“……”
一阵穿堂风掠过,女人的发丝轻柔地落在他脸侧,路妤桑眸光微动。
“这种时候不用说谢谢。”
“好。”
……
檀昭爱上了画画,也很久没登陆游戏以及社交软件,反复去画窗外同样的景色。
无边的蓝和神明点缀的白,偶尔也有着耀眼的灿烂。
雨过天晴,彩虹好似就悬挂在窗前。
水润且晶莹剔透的葡萄被递到女人嘴边,她没有停下手中的画笔,张开嘴,舌尖将其卷入口中。
地上是几十副大差不差的画,延伸至门口。
路妤桑弯腰捡起其中一张,只觉画画的人,每一笔都很用力,好似在极力抑制什么。
心慌的感觉直冲脑门,但眼前的一切又是多么的岁月静好。
她整理好脸上笑容,温柔地喊:“昭昭,我给你带了新衣服。”
檀昭闻声扭头,脸上有一瞬间的呆滞和犹豫,下一秒恢复原样,光脚踩着一地的画纸,向她小步跑来。
有的画纸上颜料没干,蓝白色沾满了她的脚底。
她不管不顾,把新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又比,强撑出来的笑让人看得心碎。
看向路妤桑时,又有些发自内心。
矛盾又割裂。
路妤桑装作看不见,把人领到床边,不等她开口,檀昭傲娇地抬起双脚。
“我要泡脚,脏死了。”
她对着一边的宋惊南说话,怀里抱着那件新衣服,和今天的画好像。
房间里很安静,檀昭开始拼拼图,地上的画纸被宋惊南收拾好。
木质拼图碰撞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路妤桑静静地坐在一边看她。
檀昭开始抗拒离开这个屋子,甚至惧怕窗外的风。
宋惊南没办法,医生也没办法,只能由着她。
她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全藏在里面,像是仓鼠的安全屋。
离开时,檀昭把一副画送给了她,在那一沓厚厚的画里,这一副上有一朵向日葵和一条狗。
路妤桑忍不住笑:“小狗?”
图上这狗就是寥寥几笔糊出来的,更像是简笔画,与整个画面有些违和。
檀昭撅了撅嘴,斜一眼一整天都不开口的宋从谂。
“我原谅他了,但我还是希望他快点好起来,这样桑桑就不会难过。”
路妤桑眸光一顿,微微一笑:“昭昭,同样的,我也希望你好起来。”
“我让桑桑难过了吗?”檀昭神色带上些着急,“我会很快好起来的,我需要一点时间,桑桑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路妤桑无奈地揉揉她脑袋:“我担心你,真希望你把所有的想法告诉我们,嗯……只告诉宋惊南也可以。”
檀昭眼珠子转一圈,重重点头:“我会的!我只是不想出去,我感觉外面坏坏的……但是,桑桑好好的!”
“昭昭也要好好的。”
“嗯!”
“二哥。”
先闻其声。
黄鼠狼又来拜年了。
二人刚出电梯,就想回去了。
路妤桑轻啧一声,第一印象果然是对的,这种人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能干出下药这种事的人,品行能好到哪里去。
见她转身要走,宋应深连忙开口,笑吟吟的模样让人看得脊背发寒。
“路小姐可以先走,我只不过是来找我二哥的。”
黄鼠狼抱着束粉百合,话落就往他们走来。
说是来看“二哥”,眼睛却一点也不离路妤桑。
轮椅上的人很安静,半垂着眼不做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路妤桑却起了层鸡皮疙瘩。
一瞬间,好似如临大敌。
三米、两米……
宋应深离两人越来越近,路妤桑后退一步把人拉进电梯,不祥的预感伴随着电梯门关上后消失。
那张与宋从谂七八分像的脸,在电梯门关紧后,脸上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眼底剩下无边无际的阴翳,好似要将视线中的每一个人,拆骨吞入腹中。
电梯往上运行着,路妤桑眼前一阵昏花,反应过来时,左手已经将男人的手抓出几道血痕。
女人顿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这的确是宋从谂会干出来的事情。
电梯门被打开,路妤桑已经放松下来,却心有余悸,一步一步往外走。
“为什么害怕?”
宋从谂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耳边响起。
路妤桑咬咬牙,有些恼火:“神不知鬼不觉就给我下药的人,我能不怕吗?”
说到底,她毕竟是个被家中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哪儿见过这些肮脏的手段,和那侏儒症“孩子”一样,事后想起来,她也会犯怵。
如果那天哥哥来的再晚一点,她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宋从谂沉默几秒,眨眨眼。
“那我们杀掉他。”
“……”
让人更害怕的东西来了。
好在,路妤桑最是明白眼前这人,反呛一句:“那你刚才怎么不杀?”
“我也害怕。”
“……”
让人最无语的也来了。
女人撒气一般踢着轮椅,内心怒骂宋家两兄弟……看向檀昭病房门口时,她又改为怒骂三兄弟。
变态、瘸子、恋爱脑。
。
路妤桑骂到这有些牙疼,发觉这三个词也可以形容一个人。
下一秒,脚踝就被握住,她骨架小也不胖,对方温热的掌心一瞬间有些烫。
“!”
女人脸颊的红晕好似情窦初开。
几秒后,路妤桑发觉有些站不稳,狠狠把自己的脚从对方手里扯开。
红晕消失不见,只有嫌恶。
“死变态。”
男人很满意被怎么骂,一声愉悦的闷笑从胸腔传出来。
更像变态了。
在坏狗面前,炸毛的布偶猫总是口无遮拦。
“笑屁,死狗。”
男人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压了压嘴角,不知是不是路妤桑的错觉,总觉得他眼神有些迷离,这模样好像在哪里见过。
见她思考,宋从谂压下的嘴角又扬起,像是卖乖的狗,又像是狡黠的狐狸。
好久。
“想起来了吗?”宋从谂歪歪脑袋,忽地又一脸单纯,“我第一次给桑桑换衣服,桑桑就这样骂我的。”
“宋、从……”
第三个字没出口,就被男人的话堵回去。
“桑桑当时对我后面的行动也是这样咬牙切齿。”
“……”
“后来桑桑也沉默了。”
“?”
宋从谂抬起手,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些冒犯的意味,抓住女人的针织衫衣角。
“后来桑桑说,喜欢哥哥,喜欢从谂哥哥,求求……”
“闭嘴。”
“好~”
对自己的每句话对答如流的模样,让路妤桑烦躁。
感觉自己被拿捏的死死的。
很烦。
四年前,两人还是热恋。
刚在一起没多久的他们连手都没拉过,路妤桑去海边玩扭了手。
被勒令要留在家里乖乖养好后,当时浑身反骨的她还是悄咪/咪离开。
坐上飞机打算再去一次海边。
她就不信还能扭第二次,那次都没出片……
为了防止被抓到,她包了机。
在舱门关闭之前,又来了个人。
少年笑吟吟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不听话。”
那个时候的宋从谂也不少年了,有些青涩气未褪去而已。
路妤桑偏过头,不理会。
男人识相地没有说话,只是贴心地接过空姐递来的毯子,轻柔地盖到睡着的姑娘身上。
“也笨。”
下飞机后,宋从谂回复了路妤桑爸妈的消息,让他们放心,随后便任劳任怨地待在路妤桑身边。
她虽然生气,但两人好歹是情侣关系,面对冰淇淋情侣买一送一时……
“是的,我是他姐,不用买一送一,他不配吃。”
路妤桑贱兮兮地说出这话。
宋从谂耸耸肩,付了两份钱。
毕竟他们连手都不敢牵,怎么证明是情侣……
嗯,桑桑聪明。
小姑娘执着出片,花高价找来摄影师,终于在太阳落山后拍到自己满意的照片。
至少在宋从谂看来是这样,他也没有想过路妤桑是想拍不同的光。
看完底片的路妤桑认同地点点头。
“可以原图直出。”
说着,回头望着没了阳光的海面,思考几秒。
“要不拍一组夜间吧!”
摄影师咽了咽口水,从早上到下午六点半,他有些撑不住了。
“小姐,明天吧,今晚有雨。”
天也助他休息,天气预报也说有雨。
路妤桑点点头,也不难过,只是约定好明天下午这个时间来。
酒店定了两间房。
对着一米九的男人,路妤桑啧啧摇头。
“罚站要有罚站的样,站我床边做什么?站到门口去。”
吃面时忘记路妤桑爱吃香菜的宋从谂老实受罚,低着头,双手放在身前。
一夜好梦。
路妤桑梦见,自己摸到了大狗,毛茸茸的,醒来看见门口的人,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站了一晚上?”
“嗯。”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正人君子。”
“桑桑……我不是。”
宋从谂那个时候诚实的可怕。
看到食指湿湿的水渍,路妤桑咽下口水,惊觉梦里梦外都有只狗。
她红着脸,盘腿坐着,朝他勾勾手。
“坐。”
“嗯。”
他不是第一次坐在自己的床边,这次却看起来是那样的不自然。
也对,毕竟干了亏心事。
路妤桑心脏怦怦跳。
“你,是含的还是舔的?”
“!”
一瞬间,红晕从脖颈爬上宋从谂的脸,他低着脑袋,极力掩盖自己的不自然。
结巴着。
“都,都有,我就,就一下,因为,桑桑,摸了我的,我的头。”
路妤桑看了看床边又看了看眼前的人,内心五味杂陈。
不蹲到床边她也摸不到对方头吧,路妤桑觉得自己睡觉很安分,真是她睡梦中主动抬手去摸摸头?
“不会是某些人,拿我的手去摸头吧?”
“桑桑……”
气氛变得暧昧异常。
路妤桑看着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偏着脑袋声音闷闷的。
“演示一次。”
“……”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