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危险。”衾问雪摸了摸小狗,皱了皱眉:“那这阵法应当很简单,连千年前留下的幻影都只是幻影而已。”
“什么什么意思啊?”时闻折一脸懵逼。
衾问雪看了她一眼道:“我想岔了,这里应该没什么危险,那他留下来做什么呢?怀念吗?”
“等等……”时闻折阻止道:“是谁留下来的?”她反应过来,震惊道:“所以你知道是谁留下来的?!”
“哎,衾问雪你等等我……”时闻折嘟囔道:“不回我话就算了,还不理人,这人脾气真是……”
衾问雪视线轻飘飘的看了过来,时闻折身体一紧,闭上了嘴。
“唧唧——”刺耳鸣叫声响彻上山林,激起飞鸟一片。
时闻折寻声抬头望去,天空澄澈如洗,一行白鹭飞天而上。
他们已经跟着老人走了许久,太阳日渐西沉,霞光打在树上,留下斑驳阴影。
时闻折腿脚发酸,又渴又饿,她委屈巴巴问着衾问雪:“还要走多久?”
“很累吗?”衾问雪问。
“嗯嗯,人家受伤了嘛,走了这么久你都不累吗?我都快累晕过去了,而且我好饿。”她快委屈死了,来异世这么久了,她就只吃过那块糖饼,糖饼的味道都恍若隔世,时闻折再不找点吃的,都快忘记自己是人了,虽然她本来就不是人。
“他停下了。”衾问雪出声提醒。
时闻折站在山下抬头望去,见那老人停在了一处山洞口,洞口外长有很多杂草,遮掩着半山腰的山洞,这里的溪水声更加明显,时闻折猜测他们应该离溪流源头不远。
老人解开布包,好像把什么东西拿了出来,时闻折不够高,看得有些困难,她把着衾问雪的肩膀想要垫脚,但是却被对方悄无声息地躲了过去。
时闻折瘪瘪嘴,觉得这人真是太见外了,他们都已经那么熟了,连靠一下都不让,没办法,她只能把着树垫脚仔细观察,洞外杂草一直在晃动,有东西撇开杂草跑了出来。
时闻折屏住呼吸,心脏快速跳动着,像只狩猎的猫,紧紧盯着待捕的猎物,不过旁边这人实在是太煞风景,衾问雪衣摆拂过青石台,猎猎红衣在青山里实在是惹眼。
银铃声叮叮作响,惹来了老人面前突然出现的,一个孩童的警惕注视。
那双眼睛发出不善的信号,时闻折感觉到了对方强烈的杀意,她飞扑到衾问雪身旁,瑟缩躲在红衣身后。
那约莫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差不多和杂草一样高,而杂草只达到时闻折的腰部,小孩脸颊上还有青涩的婴儿肥,但眉眼锋利上挑,眼神凶狠。他紧绷着肌肉盯向闯入的来人,时闻折心下一颤,觉得被只凶恶的狼崽子给盯住了。
衾问雪扯了扯衣摆,沉声道:“轻一点。”
“啊?什么?”时闻折懵懂抬头,她没听见衾问雪说了什么,手中衣摆被扯了回去,又重新规整穿戴在那人身上,时闻折握了握手,尴尬一笑。
“什么人?”小孩冷声开口,音色清脆悦耳,如檐上、林中、树梢上鸟雀鸣啼,时闻折觉得自己听见了天籁,她在娓娓余音中沉醉不醒。
衾问雪轻弹时闻折额间:“小小的惑声而已,你也太容易中招。”
时闻折捂着额头唉声叹气。
“有缘人。”衾问雪低声答道,这是头一次,时闻折看见衾问雪这样目光赤裸地打量一个人,那目光太慑人了,她有些害怕。
“这里根本没有外人来过,你们怎么进来的?”小孩厉声问道。
风静云止,窸窣虫鸣声全然消失,就连老人都呆立不动,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空气里逐渐蔓延出腾腾杀意,时闻折在双方胶着中不敢大口呼吸。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衾问雪一声轻笑,那笑声仿佛一个信号,打破僵局,小孩眯了眯眼睛,风云重新涌动,卷卷而来。
“总会再见的。”衾问雪微偏头颅,银链簌簌滑落肩头,叮当作响,折射红黄霞光,时闻折没有出息地吞咽,她离衾问雪很近很近,小孩没有听见衾问雪最后的气音,但她听见了,那好像是个名字,叫:“玲珑。”
肩上的披风都快被她揉成了块抹布,时闻折心下慌张又纠结,她看着小孩天真的面庞,单纯又好奇地打量衾问雪,衾问雪直到现在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死人脸,时闻折暗叹一口气,为小孩点了根蜡烛。
但小孩什么都没说,在触及到衾问雪那双黑沉沉的眼眸时,脊背放松了下来,他不知道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但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故作轻松,眼神里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玲珑确定,他在那双眼眸里看到了久别重逢。
他耸了耸肩膀,就当那情绪是表露给他身旁那个姑娘的,一点也不在意,指使着老人重新从布包里拿出东西,递在他的手中。
玲珑随意坐在一块石头上,享受着老人的服侍,顺手将手中的肉饼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时闻折很没骨气地吞咽一声。
小孩抬头望来,举着肉饼问道:“你也想吃?”
时闻折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她嘿嘿一笑,问道:“小姑娘,可以给姐姐一块……哦不…”她看了眼高冷摆pose的衾问雪改口道:“两块肉饼吗?我们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衾问雪闻声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复杂,时闻折看不懂,她骄傲抬头,心想:“姐姐还是愿意对你好的。”
小孩白了她一眼,感叹这人生得倒是标志,可是脑子不好,是个傻的,他无语道:“谁说我是姑娘?你眼瞎?”
时闻折原地石化,磕磕绊绊道:“可你长得这样好看……”还未等她说完,小孩又开口道:“长得好看就是姑娘?你旁边那人长得比我好看,怎么不见你眼瞎唤人姑娘?”
时闻折晴天霹雳,倔强道:“可你嗓音也这般清亮……”
“呵。”小孩嗤笑:“傻子。”他道,语气里有数不尽的嫌弃。
时闻声耳尖通红,掩面不敢抬头。
身旁传来一道轻笑,时闻折受到了最后一击,面无表情地看着衾问雪,恶狠狠想着:“我真的不会原谅这个人今天的嘲笑,我真的受伤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孩笑得倒地不起,手中的肉饼都颤颤巍巍快掉落在地。
时闻折连嘲笑都无暇顾及,只眼睛被紧紧吸引,她提心吊胆,生怕肉饼掉在地上,如果让她亲眼见到浪费粮食的事情发生,她真的会懊恼死。
“别别别……”她轻声叫着。
“别什么?”衾问雪问道。
肉饼只剩一个边被小孩捏在指尖,她瞪大眸子,着急轻哼:“别掉…”
身旁又传来一声轻笑,而后喟叹一声。
“没脸见人了。”她捂着脸生自己闷闷道。
小孩也不笑了,他飞快蹿到树上散漫坐着,低头逗弄时闻折:“你还挺好玩,我叫玲珑,你叫什么名字?”
时闻折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上树的,眨眼之间便只有树叶摇晃,她心下震撼,将这名字在嘴里反复咀嚼,细细地和刚才衾问雪口齿里的余音比对,才暗暗肯定,确实是这两个字。
她悄悄地看了衾问雪一眼,衾问雪刚才片刻的纷杂思绪如同过眼云烟,不见了,但时闻折敢肯定,对这个人而言,只能是藏起来了。
她轻声道:“我叫时闻折。”
“嗷。”小孩摘了棵果子抛给时闻折:“好吃,给你吃。”
时闻折伸手接过,果子青涩坚硬,上面还浮了一层绒毛,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果子,但觉得像青梅,于是很没出息地分泌了唾液,举着果子仿佛迟疑,想吃但不敢吃。
可是果子散发出甜香,勾引地她晕晕乎乎,她嗅了嗅,像只谨慎的松鼠闻着松果,最后递在嘴边咬了一口。
酸甜的果香在口腔里爆炸开来,她飞快咀嚼着,嘲笑忘了、难堪也忘了,连对着衾问雪那点关心也忘了,只对着小孩露出了个甜甜的笑。
“真的好好吃,还有吗玲珑。”
脚边又掉落几颗青果,时闻折小碎步捡了起来,在裙子上擦了擦,而后递在了衾问雪嘴边:“好吃的,快尝尝。”
少女眼睛泛着明光,亮闪闪盯着他,衾问雪垂下眸子,缓缓地接住了青果,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的青果,浅咬了一口,确实甜。
“喂。”小孩不满被忽视,晃着腿幽幽道:“小时,你们怎么进来的?”
时闻折抬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嚼嚼嚼一醒来就在这里了…嚼嚼嚼。”
“那你呢?”玲珑对衾问雪笑了笑,挑眉道:“大美人。”
时闻折发出激烈的咳嗽,呛得她满脸通红:“你你你……”她指着玲珑,又指了指衾问雪,瞪着眼睛嚼嚼嚼,她本来想说:“胆子真大,少年。”可是衾问雪确实是个美人,于是她思绪万千,只低声喃喃:“很有眼光啊少年。”说完还心虚地瞟了瞟,见人不在意,又愉悦地啃啃啃。
玲珑跳下树,如一阵风席卷而来,时闻折眼前一花,就见小孩于草木中抬头,杏眼映射碧绿苍穹,寂静地、专注地凝视着她。
时闻折这才看见,小孩发间挂了三片碧绿色的翎羽,直直垂吊下来,在他右耳后一晃一晃,那翎羽如点翠,夹杂丝丝缕缕的明黄绒毛,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