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疏偏着头湿漉漉看着,思绪有一瞬间的空白,最后飞快的点了点头,他怕云锦没有看到,又连连说着:“想啊想啊,云锦你给我买吗?”
云锦低头答道:“嗯。”
“你真好云锦,那可以买两串吗?我还想给尊上带一串。”
“那买四串吧,你两串,尊上一串,还有……”
明疏好奇:“还有什么?”
云锦:“还有尊上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一串。”
明疏震惊:“尊上还带小姑娘回启云殿了?”他跺了跺脚,扯下一把树叶,有些激动:“魔界终于要有王后了!太好了!尊上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
云锦看对方中邪了似的,他怎么就能从这句话里延伸出这么多的意思呢?不过这狗向来奇思妙想,也就想想而已,便也随他笑着闹着了。
一路有人作伴其实挺好的,月下两人的影子时时纠缠,从没分开。
三十三重宫里的建筑十分复杂,里面景象变化莫测,只有魔尊及其亲信的几个下属才认识路,普通人走进这里只会被幻术步步引诱,走进魔尊设置的陷阱里,悄无声息地死去。
不过今夜三十三重宫里灯火葳蕤,在寂寥的十方城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驱散了一如既往的漫长黑夜。
时闻折在厨房有些无聊,她开始折磨面团,捏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兔子、小狗、猫咪、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
她想起衾问雪那袭沉闷的玄衣,虽然高贵精致,但再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像被莫名其妙的束缚住了似的,他总觉得衾问雪穿上那身衣服不开心。
那衣服其实一点也不难看,时闻折早就注意到了,衾问雪虽然穿着玄衣,但是衣衫上有金银丝线绣制成的各种图案,在黑暗的地方不明显,但只要有一点点光亮,那些图案就会折射出细细碎碎的光,她有些移不开眼。
冷香由远及近,时闻折看着从迈进厨房之后,温度就下降的衾问雪摸不着头脑,她看着去而复返的衾问雪,嘴巴不过脑子说道:“你是不是成了精的雪妖?”
衾问雪脚步微顿,抬眼看了过去,视线有些沉,时闻折手抖了抖,手中的陶罐快要掉落在地,被衾问雪及时扶了回来。
时闻折尴尬笑了笑,磕绊说道:“谢谢你啊,衾问雪。”
时闻折无所事事,空气有些安静,便玩着手里的陶罐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
衾问雪瞟了眼案板上的面团,宽大的衣袖遮挡住了提着的瓷罐,他把瓷罐放在了时闻折身前,衣袖往下折了折,露出了一截白的发光的手腕。
时闻折被美色吸引,不知道是先看心心念念的菜籽油,还是看不可多得的美色。
她悄摸地吞咽了下,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不过斜视的眼睛都快抽筋,看着那截手腕又隐藏在玄衣下还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在接触到衾问雪视线的瞬间,还嘿嘿笑了两声,手里捏面的动作还没停,看起来是个登徒子惯犯。
她背过身整理下下情绪,有悄咪咪转了回来,视线里那片黑色的衣角一直还在,时闻折放下心来,愉悦的开口:“你今天晚上有口福啦,我做的糖油饼是我们村数一数二的好吃。”她想起衾问雪说的辟谷,又询问道:“你有没有吃过?”
衾问雪没说话,他就像个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患者,时闻折收下的动作稍显缓慢,而后又恢复平常,碎碎念道:“吃没吃过都没关系,反正我做的手法和你们肯定不一样,这可是我阿奶交我的…”
油锅里传出滋滋的响声,整间厨房被甜香包围,吹向了衾问雪的鼻尖,他轻嗅一下,并不明显,看不出是否喜爱,但他眼睫轻颤,盯着在灶台忙碌的时闻折不知想着什么。
启云殿罕见的有了烟火气,锅灶升腾出来的烟雾缭绕,将时闻折的面容遮掩大半,她的衣着还很狼狈,破破烂烂的衣裙有些脏污,衾问雪默不作声地看着,少女动作利落干净,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儿,看起来格外开心,像只灵动的鹿。
“当当当!大功告成,”时闻折夹起一块糖油饼递给衾问雪,她边跑边用另一只手接着糖饼。糖饼散发出阵阵热意,香甜扑鼻,衾问雪反射性后退,一手卡住了时闻折的脖子,让她一动也不敢动。
时闻折满脸通红,不可思议地盯着对方:“你…哎…你,大人你也太过小心谨慎了吧。”
衾问雪松手道:“抱歉。”
时闻折幽怨道:“算了,谁让我美丽善良又大方。”她把糖饼往衾问雪嘴边递了递,快速说道:“你快尝尝,超好吃的。”
衾问雪抱臂不动,时闻折手快举酸了,一个劲儿示意对方快吃,眼神从期待变成了失落。
她低下头沮丧道:“你不喜欢啊。”她还以为衾问雪一直没走,就是在等她的糖油饼呢,原来是监视啊。
衾问雪看了对方一眼,说道:“烫。”
时闻折:“……”
“哈哈,抱歉啊。”她下意识吹了吹,有反应过来这样不大礼貌,打算这个留给自己吃,给衾问雪新换一个,但衾问雪却接了过来,咬了一口,饼里裹着的饴糖已经化成了糖浆,就算已经离锅这么久,但还是有些烫,衾问雪停顿瞬间,又开始咀嚼,时闻折看不出来对方喜不喜欢,但对方就像一只仓鼠,就这么也慢慢的吃完了一整个。
时闻折别提有多高兴了,抓了一块饼子就开始啃,吃相犹如饕餮在世,和衾问雪的端庄优雅实在是两个极端。
“嗯…唔唔唔唔,好次好次甜滋滋…嗯唔唔唔,大愣泥还次吗?喔这尼还有。”时闻折举着饼子摇了摇,傻乎乎笑着。
糖饼是很甜,他这辈子没这么甜过。
厨房的喧闹一直持续到天明未明时分,三十三重宫灯火熄灭,云梦泽外一片宁静祥和,一切生命尚在酣眠睡梦中,但启云殿却窸窸窣窣闹了一宿。
明疏在启云殿大门外偷听,好奇地抓耳挠腮,云锦双臂抱着剑倚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抬头仰望,她脖子有些酸,打算离去。
明疏低声请求:“云锦你再陪陪我吧,我就想看看厨房里到底是谁,都这么大声喧哗毫无素质扰魔清梦的,尊上居然还没把她杀了,实在是有违常理。”
云锦一脸无奈:“我说过了,是那个小姑娘。”
明疏嗯嗯唔唔点头,但眼神并没分开半分:“我知道啊,但我还不知道那个小姑娘长什么样子。”
他手里还举着三只糖葫芦,就这么趴在房顶上偷听。还因为有些恐高,所以腿脚颤巍巍的,好像快炸毛了。
云锦看得想笑:“快走吧,她人在启云殿,什么时候都能看,你不是还想给尊上送糖葫芦吗?”
这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好奇心驱使他留在这里,但想要见尊上的激动一点也不少,明疏看了看快要化了的糖葫芦,最终还是下了屋顶,触地的那一瞬间,腿脚有些酸软站立不住,他撑着石阶站了起来,冲着想要上前的云锦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没力气。”
云锦抿了抿唇:“既然怕高,以后就不要去高的地方了。”
明疏拍了拍衣角的灰尘:“那不成啊,我可是魔界右护法,要誓死保卫魔界的,这点高度算什么。”
“可你不是怕么?”
“但你在我身边呀。”
云锦默不作声,腰间的玉佩令她一直心神不宁,那束新换的红穗存在感格外的强,要抢去她全部的注意力,但是明疏的那番话实在是一道响雷,炸得她有些失神。
“人…总不该也不能如此浪荡吧。”她心下骇然,但她忘了,明疏是条狗,正儿八经的狗。
明疏还有些恋恋不舍,他耸了耸鼻子,空气里那股香甜的味道还没散去,馋地他狂流口水。
“他也想吃啊。”狐狸眼委屈巴巴地盯着云锦,云锦轻声叹气:“不是还有糖葫芦吗?有这么馋人?”
明疏点头,期期艾艾蹭了上去:“云锦,好云锦。”
云锦:“嗯。”
“我也想吃,可不可以做给我吃,尊上是个坏东西,他吃独食,做好了不给他吃,全给我吃。”
云锦冷着一张脸,明疏仔细观察着,对方也没生气,他知道云锦的底线是什么,便嬉皮笑脸凑上去:“好云锦好云锦,给我做吧,我变成狗狗给你抱,好不好?”说完还“汪汪汪汪”地叫了几声。
云锦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无论怎么压都压不住。
明疏是个撒娇耍赖的好手,云锦这辈子都拒绝不了。
树下的身影越走越远,但明疏嘀嘀咕咕的声音却一直还在。
天清气朗,今日是个好时光。
时闻折……时闻折摸了摸酸痛的脖子有点懵逼,因为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厨房四仰八叉地睡着,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吃东西啊,就在她再次想上前碰衾问雪的时候。
嗯…时闻折仔细回忆着。哈哈破案了,她被衾问雪扫到地上了,理由可能是碰了尊贵的右护法大人的琉璃流苏吧,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那流苏太扎眼了,她手痒忍不住,于是恶向胆边生,她伸出了邪恶之爪,她在衾问雪惊愕的眼神里被扫飞了出去,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哈哈,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时闻折神色淡定摸着崭新的衣裙,实际心里有一万只小人在尖叫,她双眼滴溜溜转着,也不知道完成了怎样的自我说服,最后双手抱胸叹了口气,就这么接受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