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丽也看见了陈明洲,她打了声招呼,问道:“他们呢?”
陈明洲:“在后面。”
张俊和顾辉他们都出来了,这次出来,大家都骑着自行车,下午也都赶着上班,几个人说了会话就散了,温稚看了眼正要骑车走的二姐夫,扭头对陈明洲说:“你等我一下。”
陈明洲将自行车掉了个头,跨坐在自行车上,单脚支在地上。
男人从兜里取了根烟点燃,看着路上来往的人,用力咂了口烟,刚弹了下烟灰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见温稚去了魏平的车子后面,他将烟掐灭,说道:“坐我的车。”
魏平笑道:“对,嫂子,你坐明洲哥的车,我怕我骑快了又闪着你。”
温稚转身走到陈明洲车座后面,她抓住车座后杠,刚想把脚踩在车轮轴中心,就见陈明洲的手臂伸到她面前:“扶着我胳膊,侧坐着,我骑慢点。”
温稚看着男人露出来的小臂肌肉,小麦色的皮肤下绽着鼓起的青筋。
想到他先前抱着她的一幕。
温稚耳根莫名一烫。
她的手尽量放在陈明洲卷起的袖子上,借着他的力道侧坐在后座,等她坐好,陈明洲才开始骑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其实温稚心里有些不踏实,二姐说要把她介绍给顾辉,她已经拒绝了,可发现陈明洲出现时,她还是会心虚的害怕陈明洲觉得她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说好了为他大哥守寡,结果转头她二姐就给她介绍对象。
温稚纠结了一路,快到机械厂的时候,主动和陈明洲说话。
“你刚才听见我二姐说的话了?”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车后杠,看着男人高大如山的背影,不由得紧张的咽口水。
陈明洲“嗯”了一声,他顿了下,续道:“你要是也有那个想法,我可以问问顾辉的意思。”
“我没有!”
温稚连忙否定,她急切解释:“我刚刚叫住我二姐,就是给我二姐说明白,让她不要找顾辉探口风。我说过不会改嫁,我要守着陈家过一辈子,为你大哥守一辈子寡。”
陈明洲听着温稚很是激动的声音,捏了下刹车慢慢拐弯:“嫂子,我和妈都没想过让你为大哥守一辈子的寡,等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想改嫁,我和妈不会阻拦你。”
温稚摇头,坚定道:“我不会改嫁!”
车子停在家属院的楼下,温稚下了车就回家了,陈明洲看着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身影,从兜里摸了根烟咬在嘴里,魏平提着自行车头转了个方向,凑到陈明洲边上说:“明洲哥,你今天烟瘾怎么这么大?是不是想你那天说的姑娘了?”
陈明洲凉凉的瞥了眼魏平:“滚。”
温稚回到家,刚打开门就听见隔壁传来蒋全吼叫的声音。
温稚秀眉微蹙。
革委会把蒋全放出来了?
不等温稚细想,隔壁门忽的打开,蒋全脸色铁青的摔上门,隔着门骂杨慧:“老子的钱凭什么给你管!你给我们蒋家做啥贡献了?!还他娘的有脸找老子要钱!”
蒋全哼了一声,经过陈家时,看见了站在门里面的温稚。
他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温稚,眼神让温稚很不舒服。
温稚听见他嘟囔了一句:“没想到这寡妇长得还挺漂亮。”
温稚脸色一变,手指抓紧门把手,想骂他一句,但看他壮实的体格,考虑到陈明洲不在,她打不过蒋全,只好忍气吞声下来。
她下意识就要关门,结果门还没关上,门外的蒋全忽的被人一拳打的摔地上,随即一道熟悉的身影跨在蒋全身上,男人一手揪着蒋全的领子,一手攥成拳头重重砸在他头上,蒋全赶紧双手抱头,嗷嗷的惨叫着。
“陈工,你疯了!”
“啊!你打我干啥!我又没惹你,哎哟……”
“疼疼疼,别打了。”
温稚看到陈明洲单膝跪在地上,下颔线绷得极紧,额角和脖颈的青筋暴起,冷硬如铁的拳头狠狠砸在蒋全身上。
现在的陈明洲和平日里与她相处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揍蒋全的拳头,比那天揍温华还要狠。
走廊里的邻居听见动静,纷纷跑出来看出了啥事,结果看见陈明洲在揍蒋全,一个个杵在那看热闹,也没人上去帮蒋全。
蒋全平日里对媳妇非打即骂,这条走廊的邻居们早想收拾他了,只是没人敢当出头鸟,没想到陈明洲起了这个头。
杨慧和蒋大丫蒋二丫也跑出来了,看到蒋全被揍,两个孩子吓得躲到杨慧怀里。
杨慧抱着两个孩子,冷眼旁观的看着蒋全被揍。
温稚看蒋全被揍的哭爹喊娘,生怕陈明洲把人打出问题再去蹲局子,于是赶紧开门出去抓住陈明洲再次挥起来的拳头,温稚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拳头竟然会这么硬。
像是一块烧红的铁疙瘩,又烫又-硬。
“别打了,万一把他打死了,你还得背一条人命,为这种人不值得。”
温稚双手死死抱住陈明洲的拳头,陈明洲的手背无可避免的紧挨着温稚的小腹,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时,小腹在微微颤着……
男人拳头忽的松开,抽出手将蒋全提起来,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转向温稚:“以后再让我听见你叫她寡妇,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蒋全也是个五大三粗的体格,可在陈明洲面前弱的跟小鸡崽一样。
他顶着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一张脸,说话都有些不清楚。
“不……不叫了,我以后都……都不叫了。”
陈明洲推开他,蒋全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他哀嚎着爬起来看到堵在门口的杨慧母女三人,在陈明洲那吃了瘪,还被媳妇和孩子看见了,于是想把火气转移到杨慧母女身上。
温稚会忽然喊道:“等一下。”
她看了眼陈明洲,见男人笔直的站在她对面,心里有了底,于是转身走到蒋全身边,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压低声音对蒋全说:“你要是再敢打杨慧姐和两个孩子,我就把你和丁秀芬的事告发到机械厂和酱油厂,还要闹到妇联,让所有人知道贾建国是你们两的孩子。”
蒋全惊恐的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温稚。
她怎么啥都知道?!
温稚第一次这么硬气的威胁别人,不过这份硬气的底气还是来自于陈明洲。
她刚才对蒋全说的话,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温稚转身往家走去,走廊外面还聚集了不少人,都在骂蒋全活该。
从陈明洲的视角只能看见蒋全僵直的背影,他跟着温稚走回家,看着她拉开长条凳坐下,手臂有些发抖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两只细白的小手捧着搪瓷缸轻轻吹热气。
对温稚来说,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偷偷威胁蒋全。
实在是太刺激了。
“嫂子”陈明洲坐到温稚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漆黑的眸凝着温稚有些紧张的神色:“你刚才对蒋全说了什么?”
温稚下意识摇头:“没说什么。”
这件事她还没想好怎么告诉陈明洲,万一她说了,陈明洲问她,她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她该怎么说?
说她做梦梦到的?
这种事在别人听来太匪夷所思了。
温稚以为只要自己不说,陈明洲就会和上次一样不再追问她是怎么知道他要去棉纺厂找她的。
她低下头,鹌鹑似的小口喝水,谁知道陈明洲也端着杯子喝水。
就好像非要等她说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