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尚居的地理位置极好,无论是去华清大学还是去中心医院,都很方便。
小区离医院不过一个十字路口的距离,谢窈通勤只需要几分钟。
秦烨和顾臣往返学校也便利。
只有苏黯所在的模特公司离得远一些,需要坐两站地铁。
不过这对她倒是影响不大,总归她的工作没有谢窈那么争分夺秒。
所以当初选租房时,苏黯优先考虑的是谢窈通勤的问题。
千挑万选才选了环境清幽、安保严密、物业靠谱的锦尚居。
谢窈赶到医院时,患者已经做完紧急检验和超声评估,产科组、麻醉科和新生儿科、血库全部就位。
手术室的灯很快亮起,一场分秒必争的手术随即拉开帷幕。
崔成玉主刀,谢窈主要是在旁边帮她打下手,全程按照她的要求操作,一边实操一边学习。
这是谢窈第一次上手术台,拉钩暴露术野时,她亲身体会到真实的手术和学校的解剖课是截然不同的。
躺在她面前的,是一条鲜活生命,而非大体老师。
所以哪怕只是拉钩、清理器械、止血、缝合这些小细节,也容不得半点失误。
胎盘早剥紧急剖宫产手术需注重时间节点控制,黄金抢救时间在半小时内,需要尽快帮助胎儿娩出,避免胎盘大面积剥离,导致胎儿缺氧,母体大出血等危险情况。
胎儿娩出后,新生儿科的复苏团队第一时间接手了这条新生命。
谢窈这边则配合崔成玉为产妇止血、缝合。
大家各司其职。
这台手术风险重重。
崔成玉带领整个团队,总耗时1小时15分才终于结束了这场战役。
谢窈从手术室出来时,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卸了力道,整个人松了口气。
崔主任见她这样,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怎么样,一场手术救活了两条生命,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谢窈点点头,很难言喻心里的轻松畅快。
仿佛过去数年的努力,都在这一刻变得值得。
“你表现得很好。”崔成玉平日严厉,但对身边人从不吝啬夸奖。
手术过程中,谢窈与她配合默契,多数时候无需崔成玉开口,她便能跟上她的节奏,提前准备好下一步需要的手术器械。
谢窈在手术中严肃冷静的应对能力,是崔成玉所欣赏的。
像他们这种刚参加规培不久的毕业生,大部分都是理论知识掌握得很牢靠,但因为缺乏临床经验,遇到实际问题时,容易脑子短路,慌了神,再全面的理论知识也派不上用场。
本来很简单的问题,总需要较长的时间才能反应过来,然后恢复思考的能力,去思考如何应对。
可像刚才那台手术,情况紧急,患者根本没有过多的时间去等待医生冷静理智后做出判断。
所以刚才谢窈在手术台上的冷静应对,是难能可贵的。
崔成玉相当满意,她果然是没有看错人。
手术结束后,谢窈揉了揉干瘪的肚子,难掩饥饿感。
崔成玉意识到她还没吃午饭,让她先去食堂。
产妇已经转入了ICU,有其他同事看护,其实用不着谢窈再操心什么。
只不过这是她第一次上手术台抢救的第一位患者,所以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
产妇在术中出血量多,凝血功能表现异常,需要24小时严密监护。
谢窈打算填饱肚子后,去ICU那边看看情况。
谁知去ICU途中,经过急诊大楼,却让她遇见了正往外走的顾臣三人。
秦烨下巴脱臼的情况有些严重,只能到医院让医生帮忙复位。
苏黯看见他张着嘴巴眼泪口水止不住的样子,心疼死了。
也顾不上吃午饭,便和顾臣一起把人带到了中心医院。
挂的还是急诊。
接诊的人是何晋安。
他是急诊科的医生,今天正好当值。
苏黯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星,“晋安哥,你快帮我男朋友看看!”
何晋安虽然知道苏黯交了个男朋友,却是从没见过面。
没想到竟以这种方式见到了。
他先看了下秦烨的情况,然后安抚苏黯道:“别担心,他这是颞下颌关节急性脱位,并没有骨折或其他损伤,情况不算太严重。”
一边说着,男人一边示意秦烨坐下,“麻烦坐直,头部靠在椅背上。”
秦烨照做,因为有口难言,只能将眼睛睁得圆圆的,表达自己的害怕和紧张。
何晋安笑笑,语气很温和:“不用怕,很快就好。”
他将双手拇指裹上纱布,娴熟地托住秦烨下颌骨下缘,拇指向下压住他的臼齿,一抬一推。
只听“咔嗒”一声,复位便成功了。
秦烨脑瓜子嗡嗡的。
因为男人动作干脆利落,他嘴巴能闭合了都没反应过来。
眼里还噙着泪意,可怜巴巴地望着苏黯。
“好了。”何晋安收手,慢条斯理地解下拇指的纱布,沉声温和道:“一会儿我用弹性绷带帮你固定下颌,半个月内,张口幅度最好不要超过一指宽。”
他和秦烨、苏黯说了下后续注意事项。
苏黯捧着秦烨的脸左右一番打量,确定他能自行闭合嘴巴后,终于松了口气,“我就没见过谁下巴脱臼这么严重的,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苏黯嘟囔着,眼里都是心疼。
秦烨心里暖暖的,想起什么,扭头看向静候一旁许久的顾臣,满眼控诉。
不过碍于有外人在,秦烨并没有提及安全套的事。
顾臣摸了摸鼻梁,难得在和他对视中败下阵来,别开头去。
安静的接诊室里,放下心来的苏黯和何晋安叙旧了几句。
实在是惊讶于他的敬业:“晋安哥,你不是昨天才办婚礼吗,怎么今天就上班了?”
“不休个婚假,和嫂子去度个蜜月吗?”
“未免也太工作狂了吧。”
何晋安磁声一笑:“这不是要坚守岗位,为人民服务吗。”
话落,他随口问了苏黯一句:“窈窈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何晋安知道谢窈今天轮休,却不知道她已经被崔主任一个电话召回了医院。
苏黯一说,他才知晓。
得知谢窈没吃午饭就赶来了医院,何晋安有些担心:“她那个胃一向经不住饿。”
苏黯笑:“那你回头说说她,让她备些吃的。”
“窈窈她啊,向来最听你的话了。”
何晋安应下,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给苏黯转账,想让她一会儿给谢窈买点吃的送去。
苏黯哪里会要他的钱,“我知道,我也这么想的,我会给她买的,你就放心吧。”
两人推来推去,引得房间里另外两人一直盯着他们看。
其实,从何晋安提到谢窈时,顾臣的视线便落到了他身上。
一声声“窈窈”,听得他直皱眉。
听上去,这个姓何的同谢窈似乎关系匪浅。
顾臣眼神复杂幽暗,陷入沉思。
想问什么,却又碍于没有立场,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一旁还有秦烨这个醋坛子。
秦烨也一直盯着苏黯和何晋安,即便何晋安刚刚帮他复位了下巴,算是恩人。
但因为苏黯对他表现得异常亲近,所以此刻秦烨看男人的眼神,还是带着些许的不快。
“老婆,你和何医生很熟啊?”男人单手扶着下巴小声说话,看向何晋安的眼神却很警惕。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对苏黯的占有欲和对何晋安的敌意。
毕竟平日里秦烨都是叫苏黯“宝宝”的。
今天居然叫上“老婆”了。
实在心机满满,让顾臣觉得腻人得紧。
接诊室里安静了片刻,何晋安和顾臣都看着秦烨。
一个诧异愣怔,一个是看脏东西的嫌弃眼神。
苏黯轻咳一声,默默上去捂住了秦烨的嘴巴,尴尬一笑:“忘记介绍了,这位是何晋安,是我和窈窈从小到大最崇拜最喜欢的邻家大哥。”
“晋安哥,这是我男朋友秦烨。”
“这是顾臣,我男朋友的朋友。”
随着苏黯的介绍,何晋安的视线依次看向秦烨和顾臣。
令他意外的是,不管是秦烨还是顾臣,看他的眼神都似带着些许说不上来的敌意。
秦烨也就罢了,毕竟他是苏黯的男朋友。
苏黯身边有亲近的异性,他吃醋看不惯也正常。
但那个叫顾臣的算怎么回事?
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过节不成?
虽然满腹狐疑,但何晋安面上还是温和如常,礼貌和两人打了招呼。
待他用绷带帮秦烨固定好下颌后,苏黯带着两个男人同何晋安道别。
他们三人朝急诊大楼外走,打算去医院附近找个便利店给谢窈买些吃的。
一路上,秦烨用手小心扶着下巴向苏黯问东问西。
“宝宝,那个何晋安是不是喜欢过你啊?他看你的眼神也太温柔了。”
苏黯差点笑岔气:“我谢谢你啊,张口就替我圆了年少时的梦。”
秦烨:“?”
苏黯挽住他的胳膊:“是我喜欢过他啦。”
秦烨:“!”
苏黯继续道:“不过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那个时候情窦初开,身边的优秀异性太少了,也就晋安哥能入眼。”
“而且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他是真的优秀,人又帅脾气又好,还是学霸。”
“学校里哪个女生不喜欢他啊。”
秦烨不乐意了:“他哪里帅了,还没臣哥万分之一呢!”
无故沦为攀比工具的顾臣:“……”
不过他认可秦烨的品味。
苏黯也认可,但还是要为不在场的何晋安说一句公道话:“虽然顾少是帅得特别出众,惊为天人。但晋安哥也不至于那么差,比顾少的十分之一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然他怎么入得了窈窈的眼。”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谢窈骨子里其实是个颜控。
如果不是何晋安长得足够帅,怕是无论他从小到大待她有多好,谢窈也不会动心的。
秦烨:“……”
顾臣:“……”
苏黯丝毫不知自己一番话捅了两个男人的心窝。
秦烨还欲说些什么,却见苏黯忽地朝不远处挥手,喊了声:“窈窈!”
顾臣循着苏黯的视线看去,只见一身白大褂的谢窈从对面走廊出来,步入了盛夏灼眼的阳光中。
她齐腰的长卷发挽在脑后,用抓夹随意固定。
两只手揣在白大褂的外套口袋里,迎面走来。
纤细的身姿如玉,一身清雅知性的气质。
再加上她生得好看,哪怕素颜,也是红唇雪肤,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饶是见识不浅的顾臣,也被这一幕冲击得愣怔了一瞬。
莫名想起女生喝了酒两颊扑了粉霜似的样子,盈盈水眸含情脉脉。
和现在一样令人心燥意乱。
苏黯和谢窈走近后拉着手说话。
丝毫没注意到落后一截的顾臣在愣怔出神。
秦烨扶着下巴走到顾臣身旁,眼巴巴看着自己女朋友和别人聊的开心,心里还是有些吃味儿。
但谢窈是苏黯的好闺闺,他又不好说什么。
闲来无事,他便只能和顾臣搭话:“臣哥,你说谢窈这么好看,怎么就是不交男朋友,这不白瞎一张好脸吗?”
“虽说这两者没什么必然联系,但她老是霸着我女朋友也不是个事啊。”
“你说我要不要和我家苏苏说一下,我们给谢窈介绍个男朋友?”
“我听苏苏说,谢窈在校那会儿是医学系的系花呢,追她的人也挺多的,但她都没答应。”
“也不知道谢窈喜欢哪种类型的,要是能对症下药就好办了。”
秦烨扶着下巴瞎琢磨着。
也不管一旁的顾臣有没有听他说话。
顾臣倒是有在听,而且秦烨提到系花时,还勾起了一些他对谢窈的回忆。
当初华清大学各院系选出了系花系草,还在学校论坛公开了榜单。
系花系草的照片排了两列,顾臣的照片恰好和医学系系花谢窈并在一起。
同学调侃他和谈序、霍煜要竞争校草,又讨论系花里谁能摘得桂冠,夺下校花的名头。
有个男生举着手机问到顾臣跟前,问他喜欢哪个系花。
当时页面停留在谢窈的照片位置,顾臣随便瞥了一眼,皱眉吐槽:“真把自己当皇帝了,还选上了。”
虽然顾臣没有参与投票,也不屑于与他们为伍。
但他不可否认,谢窈那张照片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照片里的谢窈,穿着浅蓝色衬衫裙,扎着丸子头,顶着一张素颜。
美得不可方物。
那时候顾臣觉得她虽然漂亮,但气质清冷,身上有种孤寂的死感,不像是那种容易亲近的类型。
但后来在租房和谢窈正式见了面,他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什么冷美人。
而是冬天的阳光,虽不热烈,却也淡淡温暖,恰到好处。
记忆勾丝,顾臣几乎把记忆中的谢窈都想了一遍。
做饭的谢窈,晾衣服的谢窈,做卫生的谢窈,浇花的谢窈,感冒生病的谢窈,还有下班回家满身疲惫的谢窈……
那些零碎记忆就像拼图碎片,在他脑袋里有序排列。
最后拼凑出他记忆深处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渐渐和不远处同苏黯说话的谢窈重叠。
记忆和现实,真真假假。
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慢慢将顾臣心头蒙着的薄纸捅破撕开。
从昨晚到现在,那一直纠缠他,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莫名情愫,总算有了答案。
难怪从一开始他就对她的照片记忆深刻。
难怪昨晚将她抵在门上时,他的心跳声会那么吵闹。
原来,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