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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1 / 1)

四周的树木飞速后退,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马蹄声。扶摇放低身子,俯身抱住马颈,手上拍抚着:“飞雪,飞雪,慢些、慢些……”

飞雪是她所有的马儿当中最温顺的,但此刻马颈中箭剧痛难忍,属于动物的本能占据上风,只顾一个劲儿狂奔。

“殿下……”

扶摇在颠簸的马背上回眸,见宋少傅紧追在后,身子被颠得歪斜。

更远处,有隆隆马蹄声奔驰,扶摇听到禁卫军的喊声,“殿下……”

腿上被沿途枝条抽得生疼,扶摇努力压下心慌,想着以前表哥教过她马匹受惊时的自救方法。她伸手摸到马鞍侧边的一个锦袋,在剧烈晃动的马背上抽出袋子中的粗麻绳。

然而不等扶摇将麻绳勒上马脖子,但见前方地势下倾,赫然出现一道陡坡,扶摇沉沉喘息,若任飞雪冲下坡去,后果不堪设想。

程执玉今下午去了锦衣卫,正与指挥使刘守说话,瞥见沈兴来了,以为是扶摇找他,便先出来问:“什么事?”

沈兴行礼笑道,“殿下和宋少傅骑马上山了,让奴婢告诉世子,说您得空了去山上寻她。”

程执玉抬眸朝后山望了一眼,蹙眉道:“她和少傅上山做什么?”

“说是上山看桦树。”沈兴恭敬道。

程执玉不禁挑眉,虽知道有禁卫军在出不了乱子,但还是转身对伺候他的小太监李子道:“牵我的马来。”

山道上,程执玉带着两名锦衣卫奔行而过,忽见前头一骑禁卫军疾驰而来,程执玉蹙眉,心里闪过一道不好的念头,忙打马前去汇合。

“郑惟,殿下呢?”程执玉急问。

那叫郑惟的禁卫军满脑袋是汗,看到程执玉,呼呼喘气道:“殿下遇袭,刺客射中殿下的马颈……”

程执玉听见殿下遇袭几个字,身体承受不住地晃了晃,手上不自觉攥紧了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听郑惟禀告完,程执玉猛地一拉马头,转身对身后的锦衣卫厉声下令:“陈润,速速回去禀告指挥使,命他即刻调集锦衣卫上山救驾。周典恩,去通知秦王,让他将行宫以及这一片山头带兵围起来。”

快速吩咐完,程执玉掉转马头,扬鞭疾驰而去。

程执玉一路狂奔,心跳随迅疾的马蹄声一下下乱跳,每年京中,惊马摔死摔伤的不知几多,此刻他根本不敢去想那可怕的事,只逼催着自己一路往前。

扶摇定是在等自己去救她。

已是申末时分,今日又是个多云天,密林里愈发昏暗,程执玉沿着马蹄印一路往前,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禁卫军。

王沛见秦王世子来了,忙擦了擦额上冷汗,向他跑去,“世子,殿下的马摔在崖下,但微臣没找到殿下。”

程执玉面孔冰寒,垂眸向陡坡下望去,但见斜坡处一道深重滑痕,树木葳蕤浓密,此地除了马蹄细碎踏地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动静。

往日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变得森寒,他沉默的片刻,所有禁卫军心中悚然,谁都知道太女殿下在大靖的地位,若殿下有个好歹,别说是他们今天随行的禁卫军,就是整座京城、整个王朝,都要血洗一遍。

“江镇,清点随行上山的禁卫军人数。王沛,随我下崖再搜一遍。”程执玉迅速作出简短命令,他从马上下来,望着禁卫军副统领江镇道:“所有人,原地待命,违令者,斩!”

江镇行礼,郑重道:“是!”他知道,殿下遇袭,定是他们禁卫军里出了奸细,此刻若再去搜救,显然不妥。

程执玉手持雁翎刀跟在王沛身后,不时将拦路的树枝斩断。

王沛知道他这次回去必死无疑,昭武帝杀起人来从不手软,况且殿下是陛下独子,殿下的安危关系到整个大靖的未来,并不是说说而已。

殿下六岁时,也曾遇袭,陛下当初放言,若殿下身死,他先血洗满朝宗室,再杀百官,所有身居上位者,都要为殿下的死付出代价。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想到此,王沛打了个寒战,他相信以陛下对殿下的宠爱,若殿下真的不幸身死,未来血雨腥风绝对有过之无不及。

就在两刻钟前,也是在这处陡坡,飞雪一路狂奔至此,马蹄高扬,眼看就要越下山崖。

在这惊险时刻,扶摇努力稳住心神,她双手环抱住马颈,将系在马鞍上的麻绳套住马脖子,在马蹄即将滑下陡坡的瞬间,使出全身力气,狠命一拉麻绳。

飞雪吃痛,引颈长嘶,前蹄高高扬起,扶摇趁这短暂停顿的瞬间,双手紧紧拉住麻绳,翻身从马背上滑下来。

麻绳在手心划过,不等扶摇松手,飞雪又狂躁奔跑起来,扶摇被拖着跌下陡坡。

宋淮紧追其后,见扶摇自己下了马,还跌下坡去,急忙收紧缰绳,不等马儿停稳,翻身下来,疾步奔上去,纵身跃下陡坡,一把抱住翻身滚到一边并且持续往下滑的扶摇。

宋淮慌张喊道:“殿下,殿下……”

扶摇终于止住下跌势头,靠在宋淮怀中大口喘气,却听轰隆一声巨响,飞雪消失在陡坡下。

扶摇惊魂未定,望着坡下红了眼圈,飞雪温顺又漂亮,是她最喜欢的一匹马儿。

宋淮想将扶摇扶起,却听她急切道:“快、快将你的马赶走。”

禁卫军中肯定出了奸细,敌暗我明,她不能让他们任何人找到。

宋淮听到身后震动的马蹄声,忙爬上陡坡,捡起地上的马鞭,狠狠一抽马臀,那褐色骏马吃痛,亦不管不顾往前狂奔而去。

扶摇顾不得手上身上的剧痛,亦往上爬,宋淮将马赶走后,又回来搀扶殿下,扶摇道:“藏起来,先将我藏起来。”

“遵命。”宋淮急声说着,握住扶摇的手臂,将她带到陡坡上,此时他也不管君臣礼数了,直接在她面前蹲下身,“殿下,我背你。”

经过这番生死惊魂,扶摇早失了力,咬牙撑着一口力气伏到宋淮背上。

宋淮将扶摇背起,举目瞧了瞧四围,瞬间计议已定,脚下向左一转,背着扶摇迅速消失在密林中。

马蹄声迅疾而至,周边回荡着“殿下、殿下……”的呼喊声。

宋淮经常在山里行走,加之扶摇又不重,他脚程快速,扶摇趴在他背上,听见越来越远的呼喊声,终于安下心来。

行了一刻多钟,宋淮将扶摇带到一处隐蔽的斜坡边。

他将扶摇放下,搀扶着她胳膊问:“殿下,您还能走吗?”

扶摇摔下陡坡,左侧的身子很痛,但仍旧坚持道:“能走。”

“斜坡边有个凹槽,我们到那里去躲躲。”宋淮说着,先往斜坡下走,回头伸出手来牵扶摇。

方才惊心动魄的奔逃,这时候,扶摇才来得及去看他,但见他身上襕衫被树枝划破,头上玉冠也掉了,脸上还被划出了两道血口子,如此形容狼狈,与平日里那个清冷矜贵的少傅简直判若两人。

扶摇蓦地笑了。

都这时候了,太女殿下竟还笑得出来,宋少傅看眼扶摇,无奈道:“殿下,快走罢。”

扶摇想到自己估计也跟他一样狼狈,收了笑意,将手递给他。

宋淮在前,拨开及膝高的荒草,领着扶摇小心往前走,将她带到背靠山坡的凹槽处。

这个凹槽处于整片陡峭下斜的山坡正中间,周围草木深拢,确实够隐蔽。

扶摇望着凹槽里的荒草有被人压过的痕迹,不由笑道:“看来我是到了少傅的秘所了。”

宋淮无奈笑了笑,伸手去脱外衫,道:“草木扎人,恐怕伤着殿下,权宜之计,只能用衣衫给殿下垫垫。”

“别。”扶摇摆手道:“你好生穿着,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个,快点让我坐下来,我浑身都痛。”

宋淮只好停住解衣扣的手,去扶扶摇坐下,等安顿好后,又转回去拨动草木,遮掩来时痕迹。

见收拾得差不多了,宋淮走回来,扶摇拍拍身侧,道:“坐。”

宋淮行礼道:“谢殿下。”

扶摇忍不住翻白眼,自嘲道:“别谢来谢去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呢。”

“殿下乃天命所归,自有神明庇佑,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宋淮正色道。

扶摇“嘿”了一声,抬手拂开落在额上的碎发,转头凝着宋淮,“我说少傅,这里又没有别人,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跟我说话,我们才一起经历过生死诶,你就别一本正经像个老古板似的了。”

宋淮将扶摇脚边几株直立的杂草拔掉,抿唇笑道:“是,正常说话。”

说着,他伸手拿过扶摇的手,将掌心翻开,就见两只手掌以及手指上横陈着血红的勒痕,宋淮呼吸收紧。

扶摇望着手掌上的血痕,仿佛麻木到不会痛了,自从父皇出宫,她这手可遭大罪了,不是被秦王打,就是遇刺受伤,想到身旁的某人也害她被秦王打了一次,就道:“现在知道看我的手了,上回被秦王打,不知是被谁害的。”

宋淮垂下眼帘,顿了片刻,柔声道:“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了。”

“那以后帮我把二十篇功课都写完。”扶摇趁机敲诈。

都这时候了,宋淮没想到扶摇还惦记着功课的事。

但都这时候了,只要殿下能安然回去,做回那个天生尊贵、无忧无虑的太女殿下,让他写多少功课都愿意。

“只要殿下平平安安,无论要臣做什么,臣都照办。”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方帕,一点点仔细拭去扶摇手上的尘土绳渣。

他动作又轻又柔,长指拂在手心酥酥痒痒,扶摇抬眸,在初秋将暮的天光里,望见少傅低垂的长睫,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淡淡暗影。

他的神情,温柔至极。

林子里一阵狂风刮过,树摇草动,哗哗乱响。

须臾,下起细雨来,程执玉满目疮痍,后槽牙紧咬,沿着坠马滑出来的痕迹一路往下,走了约有三四尺,终于在坡底看到倒在地上呼呼喷鼻息的飞雪。

程执玉快步上前,在马颈边半跪下来。飞雪那双大眼睛又变得温顺了,看到熟悉的人,它眨了眨眼,像是知道自己即将死亡,亦或是担心主人,它湿润的眼中,淌出大颗大颗泪珠。

程执玉抬手抚了抚马头,焦急地去检查马鞍,看到锦袋里的麻绳被抽了出来,他心中一喜,立即将麻绳拿到手中辨认,见绳子上有血迹,他猛地抬头,视线仓皇地扫视周围,急切呼喊:“扶摇!扶摇——”

他的呼喊声穿透了山谷,一遍遍回响,却只换来空荡荡的寂静。

山风掠过树梢,带起沙沙声响,程执玉的心渐渐沉下去,起身又在四周搜寻,不见人行痕迹,也不见宋少傅的踪迹,只得回去坡顶。

在上去之前,程执玉挥刀割断马颈,提前结束了飞雪的痛苦。

山坡凹槽处,宋淮从怀里拿出常备在身上的创伤药,小心洒在扶摇手上,轻声道:“殿下,有些痛,您忍忍。”

扶摇咬住牙,等回去知道是谁害她,她非将那人抄家灭族不可。

药粉不多,伤口却是四道横贯手掌和手指的长条血痕,宋淮用得很小心,待上好药后,他撕下袖袍,为扶摇包扎伤口。

才包扎好,天上却下起雨来,扶摇苦笑:“早知道真龙天子这么难当,我就不当了,这贼老天也够坏的,没见你人间的龙女正受难么,怎么还下起雨来了。”

宋淮瞧了眼密林上方深灰色的天空,手上快速去解外衫衣带,要用衣裳给扶摇遮雨。

扶摇见他又脱起衣服来,叹道:“行了,才多长时间,就脱两次衣衫了。”见他动作不停,便用裹着袖袍的手去扯他,“你别忙活了,我经些风雨挺好的。”

宋淮不语,只固执地脱下外衫,又固执地将衣裳撑在扶摇头顶。

头顶的衣裳像一把伞,将并肩而坐的两人拢在狭小的空间里,扶摇又闻到少傅身上清淡的墨香,听见他说:“殿下不必经风雨,殿下永远永远顺心如意。”

他的声音虽轻却坚定,像某种誓言,扶摇诧异地侧首去看他。

扶摇不知,在昭武十七年,八月初八的傍晚,在细雨霏霏的山间密林,宋淮决定,尽此一生,让顾扶摇永远永远顺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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