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章向程就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如今多年后再见，众人的目光就像是粘在了他身上似的，挪都挪不开。
“他不是一直在国外工作吗？怎么回来了？”
“好像上一年就回来了，现在开了一家科技公司，研究养老机器人。”那人一顿，随即将视线朝着周麦看来，“诶，对了，周麦，你们杂志之前是不是采访过他？”
周麦突然被点名，身子一僵，头没抬，嘟囔着说：“我不是很清楚。”
那人没看出周麦的异样，想了想，继续说：“应该就是你们杂志采访的他，那张封面把他拍的和男明星似的，我老婆算是和他同行，还特地转发给我问认不认识，所以，我记得很清楚。”说完，他“啧”了一声，“这个年代，只要脸长得好，在哪个行业都吃香啊。”
“嘘，别说了，他过来了。”
“......”
今天，章向程穿着一身偏休闲的黑色西装，里面内搭着宽松的白色T恤衫，脚下踩了一双平底的板鞋，头发没有特地用发胶去做造型，而是随意松散的垂在额前，明明就是一套很简单的衣服，但穿在他身上就是能莫名吸引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我来和大家介绍一下，章向程，我哥。”章顾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自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今晚最真挚的笑容，“以前和我们一个高中，只不过，当年我们上高一的时候，他读高三，后来他就去国外读书了，前段时间刚刚回来，你们应该还记得他吧？”
“记得，当然记得！校草嘛！”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带着几分夸张的打趣道，“当年他毕业之后，我暗恋的女同桌天天在我耳朵边唠叨章向程...章向程...导致我现在已经记不得那个暗恋的同桌叫啥了，但章向程这三个字可是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想忘都忘不掉啊。”
此话一出，桌前的众人纷纷跟着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章向程微微颔首，嘴角含笑，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好久不见。”
周麦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借着仰头喝酒的动作，悄悄扭头看了眼。
彼时，大厅上方刚好有一盏明亮的光束投在男人的脸上，高挺的鼻梁上左侧有一颗灰褐色的圆痣，周麦第一眼就看到了这颗痣，那一晚，她喝了酒，像是着了魔似的，非说人家这颗痣好看，亲了一遍又遍。
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想起这一幕画面。
周麦的心跳陡然加快，最后没忍住，两眼一闭，轻轻“啧”了一声，全然忘了自己正在喝酒，下一秒，几滴酒灌进气管里，她脸一红，放下酒杯，赶紧捂住嘴巴，但还是被呛到咳嗽个不停，声音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包括章向程。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只是悄悄歪了歪头，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好几秒，那双眼睛深邃的就像是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
周麦的脸颊微微发烫，她立即挪开视线，慌乱地解释道：“抱...抱歉，我不小心呛到了。”
章顾泽连忙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语气中带着关切：“小心点。”
周麦没接，甚至干脆无视掉章顾泽的手，自己重新抽了一张纸巾，随便蹭了蹭嘴角，然后，将脑袋压得更低，拿起蟹脚继续啃起来。
章顾泽一愣，有些不自然地将那张纸巾攥回到自己的手心里，转头看向章向程：“哥，主桌给你留了位置，我们现在过去？”
章向程朝他所说的主桌看了一眼，那里除了有几位他们章家的亲戚之外，还有不少顾阿姨那边的亲戚，大家都没有发现他到了，正凑在一起边吃边聊，如果自己过去了，恐怕气氛没有现在和谐。
“不用了，我就坐这儿吧。”章向程的声音平静。
听到这句话，“喀嚓”一声，周麦直接将那只蟹脚壳给咬碎了。
“可——”章顾泽还想说什么。
这时，章向程已经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盯着正低头和手里那个已经吃得干干净净的蟹腿较劲的女人，说：“麻烦给我让个地方？”
“......”对方强大的存在感，让周麦感觉头皮发麻，但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又只能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哦，好。”
周麦搬着椅子往旁边挪动，给他让出了一点空间。
章向程坐下后，没有和她说话，就像是压根儿没认出她来一样。
而章顾泽还要去别桌敬酒，没多在他们这边耽误时间，叮嘱了两句，便端着酒杯，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章向程顺其自然地成为了他们这张桌子的话题中心，不断有问题抛过来。
“学长，听说你现在开了一家公司？”
章向程耐心回答：“嗯，小公司，刚起步。”
“哇，您这也太谦虚了。”那人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隔着餐桌递到了章向程面前：“以后有机会的话，一起合作。”
“好。”章向程站起来接名片的时候，有些抱歉地说：“不过，我今天没带名片，一会儿我们可以先加个微信。”
“好啊好啊。”
“学长，那我也要加。”
“我也加！”
“......”
周围的热闹气氛，周麦是一点都没感受到，她只觉得此刻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自己，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靠，自己上辈子就是欠章家的，要是让她知道章向程就是章顾泽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他就算是脸上帅的都能长出花来，自己也绝对不会去碰一下！
想到这里，周麦拿起酒杯，用力往伦晓清面前一放。
伦晓清听到动静后，扭头看过来，问：“怎么了？”
周麦盯着她另一边的红酒瓶，说：“再来一杯。”
伦晓清一边往杯子里倒，一边叮嘱：“少喝点，你要是喝醉了，我可没办法一个人把你给弄回去。”
周麦：“放心吧，我有数。”
两杯红酒下肚，周麦的脑袋有了飘飘然的感觉，她将酒杯往旁边推了推，拿起公筷，准备夹个虾仁吃，可那虾仁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表面特别的滑嫩，她夹了几次就掉了几次，像是故意在和她作对。
周麦皱了皱眉，心里一阵烦躁，准备将筷子给收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男人突然从自己面前的碗里拿了一个干净的勺子放到装着虾仁的碟子旁，然后，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周麦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
而章向程却像是无意识做的这件事，还在专注地和对面男人聊着天。
周麦过了半晌，拿起勺子，小声说，“谢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很快，一道同样清浅地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嗯。”
“哗啦”一声，冲水声在空荡的卫生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麦扯了扯有些皱的衣角，推门走了出来。
洗手台前的镜子里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她抬手在水龙头的感应器前晃了晃，冰凉的水流瞬间涌出，她低头，指尖在水流中轻轻揉搓。
擦干手后，她攥着一张微微湿润的纸巾，走了出去。
“周麦。”彼时，章顾泽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显然是在等她。
他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领带也有些松垮，整个人透着一股焦躁的气息。
周麦皱了皱眉，没多看他一眼，直接绕过，脚步加快，朝着婚宴大厅的方向走去。
“周麦，我们聊聊吧？”章顾泽见她毫不迟疑地走开，立刻追了上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周麦的脚步更快了，她头也不回，语气冷淡：“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今天是你结婚的大喜日子，外面不仅有你的家人和朋友，还有新娘子那边的，希望你脑袋清醒一点，别做那些既贬低自己又连累我的蠢事。”
章顾泽的脚步停住了，他站在原地，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忽然，他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喊了出来：“我后悔了！”
空荡的走廊像是一个巨大的扩音器，将他的声音无限放大，刺耳地钻进周麦的耳朵里。
她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里暗骂了一句：靠，这个章顾泽就是想害死我！
她翻了个白眼，心里冒出一连串的脏话，恨不得立刻回头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但她忍住了，脚下没停，反而走得更快，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章顾泽盯着她的背影：“周麦，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十五年，难道这十五年的感情，还不能让你停下来和我说两句话吗？”
“章顾泽，你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你当自己是琼瑶男主呢？你想说，我就得站这儿听？最好再流上两滴眼泪烘托一下氛围？如果你的话太多，实在憋得难受，那就晚上回去，趴在你老婆的耳朵边上说去，别来烦我。”
章顾泽：“这个婚不是我想结的！”
周麦的脚步顿了一下，心里那股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她猛地转过身，眼神凌厉，高声喊了回去：“你做个有担当的男人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刺痛了章顾泽，他咬了咬牙，突然抬步追了上来：“你...你别走，我的话还没说完。”
他一把抓住了周麦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了皱眉。
周麦用力去掰他的手掌：“你放开。”
“不放。”
“你——”周麦发了狠，正准备低头去咬。
“咔嗒。”就在这时，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走廊里突兀地响起。
周麦和章顾泽同时顿住，齐刷刷地扭头朝走廊尽头望去。
只见章向程正站在五米开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只银色的打火机来回翻转着，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他眉梢微挑，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却像是穿透了空气，直直落在两人身上，而那笑容里似乎带着几分玩味，看得让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