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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1 / 1)

九月十五,华九思走马上任的日子。

为了表示二人情比金坚,昭记食肆特意在距宛平县衙仅两条街的地方新开了一家分号,正是选这一日开张。

王掌柜早就开始乐颠颠地选址、招人、宣传,积极扩展商业版图。如今看来,他的努力没白费,今天分号的生意很是不错。

午后,秋雨毫无征兆地开始细细绵绵地飘落。

芙昭在雅间里吃完了一盅双皮奶,半倚在窗前看雨景,就见一名身穿深青色七品官服的男子踏雨而来。

行人匆匆而过,他撑着油纸伞,步履从容。

仿佛有什么预兆,他倾伞,仰面,眉如远山,眸似朗星。就这么不经意间,华九思与芙昭四目相对,隔着薄纱一般的雨丝,他轻笑……

要了亲命了。

芙昭感觉心里有一头老鹿疯狂发癫,以前也没觉得华九思这么眉清目秀啊。

见色起意?日久生情?

芙昭搞不清楚,但她看着华九思缓步上楼,心跳加速,有点儿享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悸动。

“我饿了。”华九思拿了一块桂花糕,“一上午都在熟悉衙署,你都不知道前任知县留下多大一个烂摊子。”

芙昭哦了一声,吩咐上菜。

华九思接着道:“宛平县界官衙、官邸和商铺居多,随便扔个石子儿出去,都是达官显贵。十六楼的事情我打听清楚了,是丁家的产业,丁家是盛京府尹夫人的娘家。”

华九思絮絮叨叨,把上任的事儿都念叨了一遍。

这股子熟稔的劲儿,像极了老夫老妻汇报行踪,虽然这些情报,芙昭早就从全知大大处知晓了,但她还是乐意听,莹玉一般的脸颊还偷摸着爬上了两朵红霞。

她低头夹了一枚虾饺,细细地嚼着。

华九思觉察出不对劲,他偏头看向芙昭:“你今日话好少,出什么事儿了吗?”

这声音如今听来,都是过分温柔了。

芙昭咬咬牙,她从不是磨叽的性子,既然有一丝心动,自然就不能继续做戏了。

还是得问清楚华九思的念头,若他无意,便就罢休。

正要开口,绵风推开了雅间的门。

她顶替细雨,做了芙昭身边的大丫鬟,是个寡言少语,干净利落的姑娘。

绵风快速行礼后道:“徐佥事传信过来,有人要强闯书院,约摸是奔着姬姑娘去的。”

徐蕊萱作为金吾卫指挥佥事,巡警京城本就是正职,因为担心十六楼出幺蛾子,特安排了一个小队在东郊守着。

芙昭也顾不得小儿女情思了,正事要紧。

她瞧华九思也起身要同去,立刻劝道:“东郊不是宛平治下,如今究竟是不是十六楼还尚未可知,你身为宛平知县,不要落人口实。”

但当芙昭上了马车,下一瞬,华九思还是掀起帘子坐了进来。

“我怎么放心你独去?”

芙昭想问:你是真的关心,还是在做戏?

华九思紧接着道:“若我独善其身,家主定会怀疑你我之情。”

芙昭的心一阵下落,突然有些兴致缺缺,原本想问的话,也梗在喉间,觉得无趣了起来。

芙昭说困,眯了一路,还没到书院,就迎面遇上了徐蕊萱,还有一队金吾卫将刁十七一行人给捆了。

“果然是他们。”芙昭问徐蕊萱,“没打扰到书院吧?”

徐蕊萱瞪了眼刁十七:“书院牌匾被砸断了,好在没闯进去。”随后,她朝华九思拱手:“十六楼这帮人强闯书院,还请华县尊处置。”

华九思道:“多谢徐佥事和金吾卫的兄弟们,烦请将之押送到宛平县牢,我即刻开堂审理。”

芙昭作为苦主,自然要一同上堂。他们三人共乘马车,回城,往宛平县衙而去。

徐蕊萱扔了一块酥进嘴巴里,笑道:“这些人没什么战力,好抓得很,但嘴硬,说我是小小武将,这下捅了大篓子。”

芙昭笑了笑:“我倒是想知道,这篓子有多大。”

“对了。”徐蕊萱凑近芙昭,“辽西剿匪大获全胜,他要回来了。”她脸红了一瞬,“届时城门相迎,你陪我去吧?”

“好啊。”芙昭打趣她,“徐大人是想着官服前去呢?还是娇娥扮相?”

心里想,既然卫璟都要回来了,那周晗是不是也快了?

徐蕊萱大大方方地道:“为他庆功,又不是炫耀我自己,说起来……”

她看向华九思问,“若以你与阿昭的情意,她出入军营,抛头露面,无法全然顾及内宅,你会介意吗?”

芙昭推了她一把,嗔道:“恩科前不都想明白了吗?难不成卫璟介意,你还辞官不干了?”

“两全其美不是更好?”徐蕊萱催促华九思。

华九思看了芙昭一眼:“若她愿意,我来打理家业都行。”

芙昭连耳朵尖儿都红透了,甭管真假,情话真是谁都爱听。徐蕊萱拿肩膀碰了一下芙昭,揶揄地笑了一路。

到了宛平县衙,刁十七被带到大堂,其他人暂时扔进了县牢。

即刻升堂,随着“威武”的齐声,刁十七跪在堂下,大堂左边摆了两把椅子,芙昭和徐蕊萱分别落座。

“私闯书院,金吾卫当场捉拿,证据确凿!”华九思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按律杖三十、徒一年,你可服?”

就很帅。

尤其那乌纱帽一戴,剑眉星目,气度卓然。

“小人不服!”刁十七指着芙昭喊道,“若非她私藏我十六楼的乐妓,小人何苦硬闯?”

芙昭挑了一下眉:“乐妓藏哪儿了?你有什么证据?”

刁十七大叫:“我手下亲眼所见。”

“十六楼的人怎么能作证?”芙昭看着他,“你莫不是在逗我?”

刁十七瞪大眼,这么无赖的吗?他不忿:“那天你也亲口承认了!”

芙昭笑了:“我怎么不记得?但你擅闯书院是众目睽睽,有金吾卫为证,居然还想污蔑我,真是……人心不古啊。”

刁十七气得七窍生烟:“若是那贱人不在里面,我何故要闯?”

“那我如何知道?”芙昭切了一声,“谁知道你们瞧上了昭问书院什么?莫不是心怀歹念,想逼良为娼?啧啧啧,这可是你们惯用的伎俩。”

刁十七见说不过芙昭,膝行几步:“华县尊!那天你也在!堂堂县尊,就这么纵着这贱人信口雌黄吗?”

华九思惊堂木一拍,扔出一枚黑头令签:“咆哮公堂,污言秽语,掌嘴!”

噼里啪啦一顿,刁十七双唇红肿似香肠,疼得龇牙咧嘴。

但他蛮横了十几年,哪儿这么容易屈服,当即大喊:“我不服,不服!放开我,我要去击鼓鸣冤!”

芙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视他:“击府台的鼓吧?”

这就是倚郭县的麻烦之处,盛京府衙也设在宛平县界,宛平知县受掣肘颇多。华九思已经够为自己出头了,芙昭怎么还能让他直面顶头上司呢?

“那就一起去吧。”芙昭面无表情道,“即使今日阻了你,想必明日府台也会来人,不如早点解决了干净。”

开玩笑,她芙昭虽然名义上是一介商女,但有隐藏身份不用,岂不是浪费了剧本安排?

“阿昭。”华九思捏了一枚红头令签,绕过公案,对芙昭柔声道,“何苦奔波?”

转身,他将令签置地,厉声道:“三十大板,即刻行刑!”

一顿板子伺候,刁十七刚开始还在叫嚣,最后连求饶的声音都没了,只能像死狗一样被衙役拖走。

华九思邀请芙昭和徐蕊萱:“后衙一坐?”

后衙前院的正堂,一般是知县待客的地方,但华九思却拐了道弯,带着她们去了自己书房。推开木门,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

书房内光线柔和,透过半掩的木格窗棂,阳光洒在斑驳的青砖地面上。

正中是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摆一套文房四宝,宣纸、湖笔、端砚、徽墨,一应俱全。砚台里还残留着几滴墨汁,一旁是一道写了一半的折子。

书案的左侧是一排高大的书架,从四书五经到律法典章,从地方志到医书杂记,应有尽有。

书案的右侧则是一张八仙桌,桌上一只青花瓷瓶里插着几枝新鲜的梅花,隐约有花香。

华九思坐在书案旁的太师椅上,芙昭和徐蕊萱也随之落座。

丫鬟奉茶毕,带上了书房的门。华九思笑道:“我的品位怎么样?”

芙昭原本紧皱的眉头突然一松,略带笑意,指着书案后的白墙道:“这里还缺一幅画。”

“有道理哦!”华九思夸张地点头,“阿昭送我一幅如何?”

“妥了。”芙昭大手一挥,她库房里还真不缺。

徐蕊萱点了一下芙昭的额头,笑骂:“都什么时候了,还聊这些?”

芙昭边揉额头边抱怨:“是他先岔开话题的,你怎么不说他。”

“说了他你不心疼?”

芙昭努努嘴,却是默认了一般没再开口。

华九思抬手,似乎是想帮芙昭揉一下,但还是放了下来,对徐蕊萱道:“你是武将。”

徐蕊萱摊手:“好好好,知道你们情比金坚了。一个不想让另一个为难,另一个呢,又不想让一个烦心。”

芙昭假意咳了两声:“你们说,魏知府会弃掉刁十七,完全不理会吗?”

华九思摇头:“我只是新任小知县,没有背景,根基浅薄,而魏鸿在前朝就是京官,新朝更是一举成为盛京府尹,我的上官,他岂会在我这里落了面子?”

徐蕊萱也道:“我听父亲说过,这魏鸿长袖善舞,陛下对他都赞不绝口。”

芙昭缓声道:“更何况十六楼是他妻弟的产业,守着这么一座日进斗金的乐坊,官运岂不通达?”

说实话,为了姬初夏这样一个小人物,惹上魏鸿,实在是不太明智。

但在坐三位,却没有一个人起过放弃姬初夏的念头。

徐蕊萱道:“不如我去请父亲?”

“不妥。”芙昭摇头,“不能将长安侯府牵连进来。”

徐蕊萱急了:“你我之间还说这些?阿昭,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姐妹?”

芙昭连忙道歉,好不容易才把徐蕊萱哄好。整个长安侯府,真是一脉相承的义薄云天啊。

她想了片刻,突然笑道:“阿萱你现在就回书院,把姬姑娘藏到长安侯府,魏鸿再胆大包天,还敢搜长安侯府不成?”

徐蕊萱露出了然的笑:“反正他们不当人子,我们就一赖到底。”

事不宜迟,徐蕊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县衙。

芙昭对华九思感慨:“我初见阿萱时,她锦衣华服,规行矩步,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但那脾气和倔强,早就撑不住冒了出来,还是现在好啊。”

华九思看着芙昭的侧脸,轮廓柔和且精致。

他能看得出来,芙昭眼中的遗憾和羡慕。

芙昭转身,粲然一笑:“县尊镇守县衙,八成还要与魏鸿周旋,我去先发制人。”

“你要去十六楼?”

“聪明!”芙昭眨眼。

华九思担心她,也想同去,但挣扎片刻后笑道:“预祝阿昭旗开得胜!”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无微不至的守护,而是大开大阖的豪气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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