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把香菇怼上去，菇便掉了下来。
她也发觉这理论和实操有些出入，这菇没有粘性，香菇再小，手一松也会掉下来。
想了想，她便又拿斧子，砸烂一些香菇，而后抹在豁口上。
干完这些，她再摘了些顺眼的香菇，而后走出树林里。
她其实已经对要做的新吃食有了初步想法，这菇便是关键一环。
书生们挑刺所说的单调，可能是因为豆渣卷饼大体都是以黄豆为原料做出来的，撒的是黄豆粉，夹心也是用面粉和豆渣和了些许豆浆水才搞出来的酪状质地。
所以吃上去豆的清香味十足，且异常有存在感。
而新吃食的方向，周盼打算搞一个饭包和豆腐皮卷的结合体。
每日吃食，一份她只卖十五文。
而又要避免所谓的单调，菜的种类势必要多上一些。
现在已是夏季，菜蔬类都会便宜上一些。
可周盼要做的是好多人的分量，用量绝不会少。
所以今日这新吃食，成本控制就是一个大难题。
白菜于夏季成熟，她可以用卷起来的白菜叶子做饭包，而饭包卷起来，势必会有一个散开的风险。少了吃不饱，多了卷不住，而那些饭包商家会拿保鲜膜防漏。
她手里没这种东西。
周盼摇了摇头，不能再细想了，怎么想都是问题，还是等回了家边做边调整来得实在！
—
出了树林，回到半腰处。
周盼往食车旁一看，今日的生意倒是超过她的预想。
此时，周汤的食车边却围了一圈人，都是一群个头不大的娃娃。
周盼不免好奇的走过去。
而见周盼回来，不等她走到食车边，周汤赶紧把她拉到一边，立即低声询问道：
“阿姊，开蒙是什么！”
“开蒙？”周盼重复了一遍。
这跟上学可是一个等级的雷！
但随后她想了想，张嘴道：
“就是指小孩子要开始进到私塾里学习识字了，怎么，他们都要开蒙······”
“哦～”周汤若有所思，托着声调打断，又神叨叨地问道：
“那一个人可以开两次蒙吗？”
？？？
这是什么骚操作？当然不可以！
周盼还没回答，周汤紧接着拿手指给她看：
“那个，就那个小胖子，他说昨天他已经过开过一回蒙，今天要开第二回！”
她听过人可以爱第二回，这开蒙开第二回，周盼实是头一回听。
随好奇心被勾起，她便扭过头，赶紧把香菇放回食车，打算好好听那小胖子到底怎么说。
那小胖子脸盘十分圆润，半扎着髻。许是因为跑上山之故，脸颊甚红。
“为什么你能开两次，我们都只开了一次！”
与小胖子同一发型的小伙伴都伸长了胳膊指着他问。
“有钱就行啊！”
这小胖子还真是大言不惭！
周盼憋着脸上的笑意。
“你不是在骗人吧！”同行的小伙伴十分怀疑。
“你们不信是不是！”
小胖子这时瞧着十分生气：
“只要你们买了那个饼就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着小胖子从身旁的荷包里拿了七文，可怜兮兮地走到食车旁道：
“漂亮娘子，我能拿七文钱买一个饼吗！”
见周盼点头，周汤收了钱，取出一个饼递给他。
而拿到饼的小胖子跑到又得意起来：
“看着，这就叫开蒙！”
而后他哼哧咬了一口饼，闭眼咽下去，又喜滋滋地扬着下巴道：“看到了吧！”
？？？
看到什么？表演吃卷饼就是开蒙？
周盼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扫一扫周围的人，众人都是一脸不理解。
“他不是在开蒙！”
“他是在跟咱们谝（炫耀）呢！谝他有好东西吃！”
有个小伙伴一针见血。
“你真小气！”
听到这话，其余的小伙伴也都不高兴起来：
”我们信了你才跟你跑来，你怎么这样！”
而小胖子拿着咬了一口的饼干急：
“我没有！是你们不懂！”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开过蒙，他还特意描述起来：
“我就是在开蒙！”
“开蒙之后的感觉超级神奇！”
“轰—的一下，心里一跳，你脑子里就会有一股劲儿，这股劲儿就能把你自己顶飞起来······”
小朋友们越听越兴奋，时不时“哇～”的叫出声。
这小胖子是吸了吧！
而周盼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大隶开放到这种地步了？
他再这么胡说八道，她不得被抓起来？
而小胖子正被夸得忘乎所以，正要再表演一次。
“看！”
说完，又举起了饼。
饼！！，
周盼猛然反应过来。
是因为那卷饼？
卷饼里加了北杏儿，剂量虽只有一点点，小孩子舌头灵，那苦劲他肯定能感觉出来。
童言无忌，小孩子多会把自己的感觉形容的夸张一些。
虽然钮钴禄传的安小鸟就是吃它吃死的，倒也不必把北杏仁看成毒药一般。
实际上，北杏仁也多用来入药，是一味中药材，能祛痰宁咳，润肠通便。
只要控制好杏仁的用量便不会有大问题。
而这小胖子可能是第一次吃北杏，还形容不了北杏的冲脑门的感觉，所以才说得这么邪乎。
而又是开蒙，又是卷饼。
周盼猜测，这小胖子八成是昨日买卷饼的老伯家的······
她细细一回忆，昨日老伯嘴里的好兆头好兆头，不止指的是捡到便宜这件事吧。
冠山书院如此盛名，世人都以为此地人杰地灵。
而在此地世代居住的农户们，也都不免打起了让后代读书的主意，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不读书实在可惜。
冠山灵气，滋养了他们这么多年，这书万一读着读着，真读出一个寒门贵子来呢！
而开蒙则是开启学业的第一步，自也相当被重视。
这开蒙一成为大事，自是要给个好东西好好庆贺一下。
自从这书院外的诅一破，还有什么能比周盼食摊上，与那群冠山学子的同款吃食来得合适呢！
所以那老伯看出周盼是从山上下来的之后，当时可能是打算大出血的，没想到价钱如此便宜，才会直言好兆头。
而那卷饼，势必也第一时间进到小胖子嘴里。
——
小胖子名为庄得壮，人如其名，长得异常壮实，换做村里长者的话说，那就是按有福模样长得！
有福的得壮家里一直就在冠山脚下生活，祖上以种田为生。
这田种着种着，从他爷爷的爹传到他爷爷手里，再从他爷爷传到他爹手里，现在那亩薄田，已经变成三亩良田了！
而他家祖宗并没有埋在那三亩良田里，而是都埋在冠山上。
埋的地方，也都是经村里的风水先生看过的，利于子孙运的好地方！
得壮一生出来，就证实了他老庄家的先人没白埋，子孙运确实好。
满月时，把得壮抱出去一看，村里人都夸，这孩子长得跟那年画娃娃一样！
现在，得壮长这么大，已经成了村里最胖的娃，这不是有福气是什么！
村里有句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得壮虽然现在才六岁，但村里人都觉得，这娃若是长大了，那不管是种田、放羊、养牛都是一把好手，不然那混身膘不就白长了嘛！
可他那干瘦的阿爷不那么想，这么有福的娃，不送去读书那可真是糟蹋福娃了！
他爷爷眼里，有福的得壮身上，汇聚的不是膘，是他老庄家几代人积攒下的福气。
得壮他爹生出来的时候跟个黑不溜秋的长毛瘦猴一样，得壮一生出来就那么胖实，可不是他家子孙要走大运了！
私塾里，寻常娃一般都是七岁开蒙。
而得壮今年刚六岁，他阿爷已经等不及了，对夫子好说歹说，硬是早早就把得壮送去私塾。
昨日，是小胖子得壮第一天上私塾，却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开蒙一词。
早几个月前，他阿爷就张口开蒙，闭口开蒙。
如此陌生的词汇，得壮听进耳里，也偷偷记在心里。
可大人们嘴里的开蒙一词对他而言又特别抽象，他才六岁，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是能透彻理解这个词的年龄。
而当他把阿爷给他买的卷饼吃进嘴后，那种第一次体验到的特别感觉，一下就让他彻底顿悟：
原来这就是开蒙的感觉······
而这时，那群小伙伴也被得壮的形容彻底迷住，纷纷排着队从钱袋子里扣出钱来递与周盼。
不一会，小孩们人手一张卷饼。
而那群小伙伴并没有急着吃，而是特别有仪式感的，一齐数了一二三后，同一时间咬了一口卷饼。
嘴里嚼着卷饼，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特别有趣，有的震惊瞪大双眼，有的受不了地眯着眼，还有的龇牙咧嘴露出缺牙······
而当嘴里的卷饼咬完后，他们又连连齐呼得壮的经典台词：
“原来这就是开蒙呀！”
“好神奇呀！”
小胖子得壮感觉自己被理解，甚为欣慰地把手里的卷饼狠咬了一大口。
而这时，昨日那老农从山下赶了上来，见那食车边的小胖子后，立即高声喊道：
“小兔崽子，跟谁学的乱编牛话，谁给你开两次蒙了！”
“害得夫子来找我告状······”
而得壮举着卷饼振振有词：“这不是开蒙吗！”
“哈哈哈哈，傻崽子！”
老伯看他那一脸认真样，不由笑出声来：“那是开蒙礼！”
可小胖子不懂这些，不知道开蒙与开蒙礼有何区别，见老伯没了来时怒气，他甚是机灵，立即转头卖乖道：
“阿爷，我进了私塾，要让夫子天天夸我，这样我就能天天开蒙，吃开蒙礼了！”
而别的孩子一听，居然还有这种操作，自然也不甘示弱：
“哼！我比你厉害，我还要一天开三次蒙！”
“那我就开四次！”
“······”
于这叽叽喳喳，谁也不服谁的比较中，老农笑着抬起下巴向周盼周汤稍稍示意，而后领着这群娃娃一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