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蛋疼小说网>历史军事>公主又把丞相气疯了>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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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1 / 1)

到了养心殿,江令薇总算开口,然而嗓音却哽咽得不成样子,泪珠凝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看着好不可怜。

“烦请……公公通报一声。”

“十公主这是怎么了?”福来有些惊讶,除却那天被太子为难,他还真没见十公主哭过,难道来的路上碰见太子了?

江令薇摇着头擦了擦眼角泪水,仍旧没有回答。

本是一时好奇偷听,没想到听到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又有领路的宫女在旁见证。

她略一思索,寻思着还是不要浪费这个机会,哭一场,演一场,把裴渡舟给她安排好的性子贯穿到底。

怯懦自卑自然会怕事,怕皇后太子,但渴望亲情自然也会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不让她名义上还在病中的父亲烦忧。

福来不知道她遇到了何事,只能作罢,进了殿禀报皇帝。

殿中,听了福来的话后,皇帝睁开双眸,注视着神龛上的长生大帝,“哦?哭了。”

福来恭敬回答:“是。奴才询问公主,但公主并不肯说。”

“让她进来吧。”说完,皇帝阖上双眸,手指继续捻动念珠。

……

江令薇红着眼眶进了养心殿,规规矩矩地行完礼后,面对皇帝终于开了口。

却不是解释自己为何哭泣,而是言明自己为他做了一串念珠,明日便能做好,足有一百零八颗,希望能护佑他身体康泰。

听到她率先提起念珠,而非为何哭,皇帝倒是感到新奇,掀开眼皮打量了她一眼。

一双圆润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无声地滑落,嘴角却努力扬起,似是想笑,但泪水根本不听使唤。

可能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忙把头垂得更低,挡住湿润的双眸。

皇帝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视线下移,落到她交叠于身前的双手。

从前白皙的指尖,如今都是细碎的伤口。能看出涂了药,但扎痕依旧明显,露出通红的血肉。联想起她所说的日日都在雕琢念珠,有这些伤口也不足为奇。

“旁人都是做好了再说,怎么偏你不同,没做完就要宣之于口?”皇帝收回视线,手中念珠油润光亮,发出轻微的转动声。

“儿臣……”江令薇眨了眨眼,睫毛扫动眼睑,滚烫的泪再度涌出。

她声音依然哽咽,深吸一口气,道:“没做完就说,是儿臣想得到父皇一句夸赞,像平民百姓家那般,父亲夸赞女儿。”

她在书上看到过,深爱孩子的父母,孩子便是不准备惊喜,直言告知自己要送什么物品,父母也会感到欣慰,从而赞扬。

虽然皇帝不爱她,她也不爱皇帝,但这法子依然可以效仿。

裴渡舟要她做一个渴望父爱的人,她刚才的回答,话里表现出来的都是渴望。应该是做到了一点他所说的,江令薇暗自想。

皇帝停止拨动念珠,侧目深深看了眼她,“你倒是直言不讳。”

语气平静,听不出来是何情绪。

“这是儿臣的真心话,”江令薇琢磨不透皇帝心情如何,只能任由眼泪模糊视线,呜咽着道:“儿臣唯愿父皇常乐安宁,长命万岁。”

“吉祥话说得不错。”皇帝注视着神龛上的塑像,语意不明道:“只是十七的人了,怎么整天哭,有人给你气受了?”

江令薇沉默了一瞬,心知不能说出偷听到的那些话,否认道:“没有。儿臣哭,只是来的路上风大,迷了眼,父皇……您……”

“孤如何?”

她搅着手指,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望您安康。”

言罢,她朝着皇帝下跪磕头,没有收着力道,额头磕在冰冷的砖石上,砰砰作响。再抬起时,额头果然微红。

“真没有别的话要说?”皇帝睨着她额间。

“没有。”她依旧否认。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迷了眼这个借口很拙劣,但裴渡舟说过,对待皇帝,某些时候,大胆说就完事了。

想必,他会派人去问那个宫女的。

“退安吧。”

“是。”

江令薇擦着泪,轻手轻脚地离开,福来把人送走。

过了一会儿,福来果然回到殿里回禀道:“奴才刚刚去问了领十公主来此的宫女,说是遇到两个嘴碎的宫人,妄议陛下和十公主,话里话外皆是在说太子……”

福来犹豫了一会儿。太子一直是陛下的眼中钉。

“说下去。”皇帝毫无预兆地丢了念珠,从蒲团上起身,来到主位上坐下。

念珠啪的一声散开,骨碌碌滚落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福来忍着内心的惊惧,亦步亦趋地跟过去,“她们说太子即将登基,将来除了七公主,其余皇子必定是入教坊司的命运,其中十公主尤甚,会……”

福来不敢继续说了,宫女对江令薇有好感,转述时还特意学了那两人说话的态度和语气,总之不堪入耳。

“会被玩弄到死是吗?”皇帝没什么忌讳,淡淡地接了话。

“都是些蠢笨的玩意,当不得真!陛下可要处置了她们?”福来眼皮一阵狂跳,登时跪了下去。

“原是如此。”皇帝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福来反应过来,陛下是在说十公主为何哭着来请安。

“依你看,如此好的告状机会,她怎么不说呢?”皇帝端起案上的热茶缓缓啜了一口,执起杯壁的手瘦削,皮肤又干瘪,血肉萎缩。

真是一层树皮。

注意到这双手,皇帝面色霎时阴沉,茶杯蓦地被重重搁下,只喝了一口的茶还剩半杯,此时茶水全撒了出来,浇湿了案上的物什。

福来面皮一抖,颤颤巍巍地开口,“十公主心性赤诚,奴猜测可能是过于害怕,毕竟从前一直被皇后娘娘……”他适时停住,但后面的话皇帝如何不明白。

太过直白,情绪全表露在脸上,很害怕皇后,所以即使被人这么议论,也只能无力地哭。被问起,也矢口否认,不敢告状。

不过,今日江令薇的所做所言要是放到别人身上,养心殿里的主仆二人只怕都会觉得好笑。因为宫里没人会那样说话,说好听点叫赤诚,难听点就是蠢笨。

若是太子遇到,也许还会问上一句“你装够了吗?”

但因为有那样的童年经历,许多不可思议的言行举止放到她身上,旁人惊奇,了解身世过后,也不会有太多怀疑是在做戏。

毕竟,谁能保证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被关了十四年后,还是个正常人。

皇帝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里面对于衰老的不甘已全部被压下。

他斜瞄了下隔间慈眉善目的塑像,面目重新转为平和,叹道:“年过十七,可这心性看着,似乎连七岁的稚子都比不上。孤的血脉里倒是出了个奇人,有意思。”

“奴才瞧着,公主对陛下很是孺慕,日日都来请安。明日便是朝暮节,依裴丞相所说,公主明日还会给陛下送一份大礼呢。”福来弓着腰上前,一边小心地奉承,一边对外头使了个眼色,命人将备着的念珠呈上来。

皇帝将新的念珠盘在枯瘦的手腕上,抚上了身下的龙椅,“是啊,倒也是有些运气,刚好朝暮节那一日便会做好念珠,你说,他们两个私下有来往吗?”

福来自然知道陛下说的是谁,陛下怀疑公主与丞相暗中勾结,毕竟,确实有些巧合。丞相选的要收网的日子正是公主念珠做好的日子,按丞相的计划,公主少不了好处。

“公主纯澈,想来……丞相,应也不会和公主有来往。”福来陪伴皇帝几十年,有些话旁的宫女太监不敢说,但他可以适当说一二。

皇帝笑了笑,纯澈吗……蠢还差不多。

裴渡舟聪颖绝伦,他的十女儿看着就不怎么聪明,不过,勾没勾结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周家马上就可以去死了。

皇帝捻动念珠,似树皮的脸上有一道弧度渐渐加深,难得的好心情。

然而,再听到外间熟悉的“皇后娘娘求见”几字时,好心情通通不见,那双圆眼里明显划过几分厌烦。

……

日暮斜阳,暖光化作蚕丝,透过雕花窗棂缚在案边趴着的江令薇身上。这几日都是这样,一从宫里请安回来,她便到书案前雕琢念珠。一雕就是大半日。

一个时辰前,一百零八颗念珠才堪堪雕好。活计精细,她累得不行,让人将东西收好,枕着日光沉沉睡去。

少隐抱着刀安静地守在门外,整张脸全被面具覆盖,窥不见一点容貌。只能从脖颈间微白的肤色,以及高挑的身段看出长相应是不错。

自从被指派给江令薇后,他的日子便清闲了许多,出门跟随,在府守卫,不用像以往那样隔三差五执行任务。

摸了摸脸上冰冷的面具,少隐脑海里不由回想起殿下初瞧见他这幅打扮时,还好奇问他会不会闷得慌?

他抿着唇,是闷得慌,但当时主子的眼神几乎能将他射穿,怀疑他勾引殿下……

别看主子一举一动都是要扶持殿下成王,成一家之主,可他清楚,若是殿下日后看上别人,要纳侍,那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最好的证明就是府中条条框框的规矩。

不准他们直视殿下,勒令吴管事不准支一分钱给殿下,因为那样可能会有豢养外室的嫌疑。

因此,他当时只好说自己相貌丑陋,出门在外恐吓坏了别人。

面对她询问能不能看看他的样子时,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事后绞尽脑汁说自己实在自卑,希望她能开恩给他留点脸面。

事情这才作罢。

不经意往转角处瞥了眼,裴渡舟从那处大步走来,少隐脑袋下意识垂得更低了一点,刚要出声行礼,想到江令薇还在睡着,压低了声音道:“见过主子,殿下睡着了。”

“何时睡下的?”他顿住脚步。

少隐估摸着时辰,回道:“到现在,约有一个时辰了。”

“继续守着,醒了来告诉我。”说完,裴渡舟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少隐恭敬应下,与忙于雕刻念珠的殿下一样,这几日主子很忙碌,为了周家与太子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从早忙到晚。

……

卧房里烧着地龙,没半丝寒意,暖烘烘的。

宽敞的红木海棠花拔步床边,浅色帷幔层层叠叠地垂着,借着窗外倾斜下来的月光,能够瞧见有人正安详地睡着,卷曲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圈阴影,光洁的额前耷拉着几缕蓬松的碎发。

骨节分明的大手拨开碎发,轻轻抚摸她的额头,脸颊。渐渐的,她脸上的阴影变多,有人在她唇角印下一个吻。

月光静静流淌,侧躺着的人手指微抬,扣着她的下巴,轻轻嘬吸唇瓣。

蜻蜓点水,很快便分开。

伴随着无声一笑,指节搭在她眉毛间,不时抚摸,舍不得移开。

子时,夜深露重。

江令薇悠悠转醒。一睁开眼便撞进裴渡舟狭长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么?还敢睡到现在。”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她脑袋还没从睡梦中反应过来,眼睛眨了眨,“不知道。”

“之前刚说过,没几天就忘了。你说,我要怎么罚你?”裴渡舟煞有其事地掐了掐她的脸颊,唇角弧度温和。

“唔……”江令薇下意识躲开他的手,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了床上,裴渡舟和她躺在一起,撑着手好整以暇地凝视她。

意识慢慢回笼,她揉了揉迷蒙的眼睛,想了想,道:“有朝会,还有……朝暮节?”

距离上一次朝会已过半月,明天又要上朝,不过,这跟现在的她毫无关系。

“答得太晚了,还是该罚。”他大手搂过她的腰肢,将人拉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清丽的面孔,“罚你后半夜不准睡,如何?”

腰上的手不安分地抚摸着,她当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除了那一天的缠绵,最近他们一次都没有行房,主要是彼此都忙碌,他回来得晚,每次她都已经睡下。

今天不同,因为雕好了念珠,她睡得比较早,到子时就醒了。

按理说,是应该答应他行房的。但是,明日是朝暮节,他要算计周家的日子。他一做没完没了的,到时候,她哪有力气陪他演戏呢。

听着她说得头头是道,裴渡舟也不插话,眉梢微扬,安静地看着她。琥珀色眼珠似乎蒙上了一层皎洁月光,柔和得能滴出水来。

“好吗?”她问。

他避而不答,锦被下有力的长腿压住她的身体。她以为他不同意,还是要做,正想说那就来吧,便听他道:“今天怎么哭了?”

少隐注意到她出宫时眼睛红肿。

“有人议论我。”她把清早时偷听一事告诉了他。

“然后,我想着不能浪费送到眼前的机会,索性到父皇面前哭一场。等他问我为什么哭,我偏不说,只提自己给他做了一串念珠,关心他身体。你要我在他面前做一个尽量真实的女儿,会害怕,但是渴望父母亲情。我做得对吗?”

“我的薇薇自然做什么都对。”裴渡舟微笑着揉她的头顶,接着话音一转,语气变得飘渺,“都是一群垫脚石,死的人只会是他们。不出几年,你才会是众望所归的太子,承萧朝命数,是天命所在。”

天命?

江令薇怔愣,脑海里忆起金銮殿的陈设装饰,在他和煦地注视下,缓缓点头,“我会的。”

“只要什么都听我的,”裴渡舟轻轻啄吻了下她的嘴角,“什么都会是你的。”

“我当然会听你的,除了渡舟哥哥,我谁也不信。”她回答。怎么会有人不信自己的恩人呢,她会一直信他的。

永远。

“油嘴滑舌。”裴渡舟嗔怪地瞪她一眼,心里却很受用。“那两个宫人叫什么名字,记得吗?”

江令薇咽下嘴里“说的都是真心话”几字,确认了一番记忆,“不知道。她们没提过。”

“没事,睡吧。”他说。朗月般的眸子移开时,一闪而过几分冷冽,她眼尖地注意到了,心里突地一跳,问道:“你要杀了她们?”

“怎么,”他没否认,笑容依旧,“不该杀?觉得我狠毒了?”

怎么会?她正要回答,双颊便被他掐住,说不了话。

“除了在漠北,你长这么大还没杀过人。有些事情我没怎么教过你,你今天给我记好了,她们让你听到了那些话,就等于让我知道,那是她们愚蠢。这个世上,愚蠢的人注定要吃亏。心慈手软也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他放开手,江令薇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

“不要觉得自己蠢,永远不要有这个想法。”他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你和她们永远不同,你有我。”

“你只要对愚蠢的人心狠就可以。一切有我在。”

这番话信息量过大,江令薇愣了一会儿,才完全消化。她看着裴渡舟疏朗的眉骨与浓密长睫之下的眼眸,忽然感到了一阵心惊肉跳。

野兽对危险总是格外敏锐,她自然也不例外。即使这个危险不是针对她。

“听明白了?”他在问。

她眨了眨眼,努力将心中的惊悸压下,“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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