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结尾加了点,没看过的宝贝记得回看一下哈~
谢礼。
什么谢礼?
夏砚柠闻言怔怔,脑海里嗡嗡嘈杂似一团蜜蜂突突乱闯,她没理个分明。
各种零碎的片段闪回,她回忆了会儿。
哦,原来谢礼是先前给他导师的照片——学长对她,真是客气又分明呐。
说回忆,刚才眼下闪过至多的是。
冷淡,又没什么情绪的轻瞥。
在图书馆、在操场,在月下,在任何地方。
夏砚柠按了下眼皮,抚平又酸又胀的情绪。
果然,刚才又是暗恋的人,才会拥有的buff。
人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大脑便错觉似的欺骗自己。
兀自欢喜,兀自奉上自己的心情。
幸好,她方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连发丝都安静的敛好,没露什么端倪。
否则,万一让被学长发现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该怎么办?
她自嘲的压了下乌青的眼睫,桃花眼里水色潋滟。
难过却又强行弯了弯。
“学长,您也太客气了。”情绪翻涌上头,夏砚柠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哽咽,眼中水光也不太听话,干脆趁势打了个哈欠。
“有,有些困了呢。”
叶湛低低应了声,将她领出厨房。
也没说什么,只往她手里塞了杯温水,折身转回。
夏砚柠坐回沙发,盯着玻璃后忙碌的身影发呆。
他身量颀长,侧影清隽而冷。
细而有力腰线收束,一双长腿懒支在水槽前。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菜蔬,一点点清理着。
他洗的极有耐心,清水从指尖漏过,打在槽内。
淅沥清越的声音,如秋雨疏落。
夏砚柠的心情也像被秋雨浸过一样,湿漉漉的发酸。
光线涌入眼底,将她眼中的水色模糊掉。
柠檬不轻不重的揉了下眼皮。
她看见月亮罩在玻璃后。
乌发凤眸,冷质肤色的下,一颗小痣薄光微撩。
分明做着人间最为寻常的烟火之事,却清冷的不惹一丝尘埃。
她暗恋的人,她喜欢的人。
风月满身,连老天都格外偏爱。
赐他日升日落,赐他月移星动,赐他风起潮落,赐他余生皆是,星光漫随。
可是,他独独不喜欢她。
她好喜欢他啊,喜欢到,尘埃未定前,一点也不想放弃。
但是,莫名的,她好委屈。
这种酸涩的情绪从心头攀援而上,鼻头也跟着刷上一抹红。
夏砚柠觉得自己若是继续看下去,真的要的哭出声了。
那就太没出息了。
她逃避似的撤离目光,闭上眼,放任自己一点点溺入黑暗中。
她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有一场好大好大的雪。
大地被飞雪覆盖,不见一丝绿色。烈风灌来冰冷的雪珠,雪粒逼得人嗓间寸寸发紧。
她蜷缩在雪地上,四周是她徒手压出的小坑。
她遭遇了场小型雪崩。
幸而,找到块山石,又趁着大雪彻底淹没那刻,将相机支架狠狠插入雪地中。
风声呼啸,大雪簇急。
如白浪般的涛声怒吼,白雪迅猛的沿着山沿滚下,携着袭天卷地之势,打算吞噬掉山中一切有生命的形体。
雪盖来那刻,耳鸣轰然,无数细雪从四面八方灌入,擦着夏砚柠的头皮,转而疯狂的往下冲。
她将脸埋入铺好的空洞中,大口大口呼吸。
这套登山服是老爸刻意给她挑的,花花绿绿的一件,打眼的很。
还有相机包,是老妈送她十八岁的成年礼。
她生来自由,热爱自然河川,喜爱世间一切美的事物。
这么多年来,她想做什么,想去哪里,爸妈总是支持的。
……
活下去的信念在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要强。
夏砚柠牢牢地抓紧石头,即便双手被雪冲的又麻又疼,也不松手。
肃冷又呜咽的风,一下一下拼命拍打在她惨白的手。
青色的筋络绷起,骨指泛青,她扣住石头,意识恍惚了好久。
终于雪停,风寂。
她一手撑着石头,一手借着散落的三角支架,艰难的从雪洞中探出身子,躺出雪面。
夏砚柠控住呼吸,试探着动了下手脚。
手脚铅沉,像是带了镣铐,防水的衣物,早已乱的不像话。
她想笑老爸,又双叒被骗了。这件花花绿绿,像是信号灯的衣服,哪里是什么登山服呀。
手臂僵的厉害,她想把信号灯往上捋一点。
可是。天上日光沉沉,太阳落下的光是冷的,雪水刺骨沿着筋络蜿蜒而下,连指甲缝里都布满了寒意。
啧,又疼又冷,还困倦的厉害。
夏砚柠眉头紧蹙,双臂抱紧狠狠打了个寒战。
背心多出了层细密阴冷的汗,被冷风拂过,进而薄薄的结了层冰。
她只身躺在雪地里,像只溺入水中的鸟,感觉生机正随着日头落下的速度,缓缓流失。
天边,最后一丝光线被雪山吞没,生命的最后期限仿佛自此而临。
天地幽冷,风雪寂寂。
她觉得自己好疲惫啊。于是,眼睫缓低,一片苍茫的雪色彻底被黑暗抹去。
也还好,最后一眼的世界,是雪白色的。
夏砚柠躺在雪地里,在侧耳听着死亡。
谁知,耳畔多出一点窸窸窣窣的碎声。
是脚步踏在雪上的声音。
此刻,竟然有人在山里?
她来不及想其中的怪异之处,求生意志使她勉强的掀开眼睫,压下喉间被雪絮堵满,又强行破开的疼意。
干涩的唇拼命扯动:“救,救,救我。”
虽是如此,她知道,这种恶劣的环境,带上自己不过是个累赘。
而且另一场雪崩,不知何时来临,再加上低温又苍茫雪地,又何必带累另一人呢?
她在心中叹气,话递在口边倏然轮转,指甲嵌入肉中,努力让嗓音变得更加清澈。
向来人招呼——
“您好。”
“麻烦您,帮我带个话——带给明尘温泉旅馆,一位名叫夏途的先生,还有,汪玥女士。”
夏砚柠滚了下嗓,雪粒压入肺腑间,扯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就说,女儿,永远爱他们。请他们,不要伤心。”
“麻烦您带到,他们……会,感谢您的。”
夏砚柠絮絮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似有若无咸苦的血腥气涌入舌尖,像是刀片打开喉腔,刮下一层皮肉。
她费力的咽下口水,艰难的说完后,声吸渐停。
风雪中。雪粒下的很紧。
身后,是不知何时又会卷土重来的雪暴。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温热又有力的覆着经络。
冰雪在二人指尖融化。
来人俯身,从雪地里把她捞起。
下一秒,她趴在了一折横阔宽广的后肩。
双手搭上那人劲瘦薄削的肩颈,只觉着一股簌簌雪松气铺面而来。
“扣紧。”那人淡淡吩咐。
她艰难的喘息了下,精神被雪松气不上不下的吊着,勉强应了声。
“别睡。”那人又道。
“……好,”她咽下口中血沫,低声答。
二人一路无话,他背着她,她静默的趴在他背上,听着天上飞雪簌簌,风声在后拼命追赶。
其实她是有意识的,只是睁不开眼。
那人越走越慢,脚步虽然仍然稳健,但她能感觉到,快到极限了。
够了,真的已经够了。
救她的应该是个比她大一点的的男孩,不能和她一同死在这里。
她在他背上稍微动了下,被警告性的捏了捏。
她僵冷的脑袋也思索不出什么有用的对策,摸索着凑在他耳边,“放我下来吧,谢谢您。”
“真的足够了,您不必有什么负担。”夏砚柠勉力扯出一段气音,力图让自己的语气温暖些,“帮我转告父母,还有,带着我的祝福,请好好活下去。”
那人顿了下,双手抵住她的腿,往上一抬。
夏砚柠感觉到大腿上力道更锁紧了些,一道生冷的力道捏的她眼眶泛疼。
她困乏的抬起眼皮。
男人冷哼了声,淡淡开口。
“我不会帮你带话的。”
“……”
“有什么话,你自己去和他们说。”
他低低的说,嗓音被冰雪浸过一遍,冷冽的如同叹息。
“……毕竟,也不是个,传话筒。”
清光照彻山崖,天上冷月一弯。
她混混沌沌的又应了声好。
可架不住眼底布满的浓黑色块。
还是想,睁开眼睛,看看恩人。
努力了好久,眼皮终于撑开一丝小缝。
夏砚柠偏头,困乏的瞳孔里拓印下片苍白的皮肤。
漫天飞雪中,她只来得及看见松散的乌发,葳蕤生光的凤目。
还有他,眼下一颗依稀发白的小痣。
之后她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醒来以后,她躺在在医院里,身上拢着暖烘烘的被子。
青松味尽去,取而代之的消毒水味道刺鼻的气味。
她不适眯了下眼,下意识的想要寻找救命恩人。
老爸捧着个大肚子,罕见的红了眼,朝她扑来,“柠柠儿,你睡了三天,老爸可被你吓死了!”
“对了,你妈去给你买粥了,你好好躺着休息下——”
呼啸的风雪声去,唠唠叨叨的话晃荡在耳畔。夏砚柠眼睛被这话弄得通红,她看了眼老爸向来圆胖的肚子瘪了圈,心里的愧疚更浓。
“爸。”她想揉揉老爸的肚子,可她手上插着针头,只能动了下嘴唇,“抱歉,让,你和妈担心了。”
“我还好,就是你妈,整天都哭唧唧的。”夏途啪的一下坐在床沿,把闺女按在肩膀上,一下下涮着她的头。
夏砚柠:……父女俩真的不适合煽情。
她调整好心情,再次出声时,声音有点干巴。
“爸,救我的恩人呢?”
“噢噢,那小子啊。”夏途瘪了嘴,“本来把想把他留下来好好感谢的,没想到那小伙子!哼,竟趁我和医生说话时偷偷走了。对了,他留下张字条。”
“上面写的啥,爸也看不懂。要不闺女你给读读?”
夏途将兜里的字条拿出,展在宝贝闺女面前捻了捻。
是医院随意找的单子,架不住那笔字足够惊艳。
字走游龙,撇捺清隽。
她盯着纸条,看了半晌,唇边抿出颗小小的酒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