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楼顶层的卫生间内，温予念打开了热水器。
“呲”的一声，冷水从淋浴头里面喷了出来。
温予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顾景枭接过淋浴头，对着手心试了下温度。
“受得了么？”他淡声问。
温予念抿了下唇，“可以。”
这场戏，宋含含要在淋浴下浇湿自己。
李川租的这间房子，热水器早就坏了，但他舍不得花钱换，就一直用冷水冲澡。
宋含含第一次进去适应不来，她惊呼一声后，李川从门外冲了进来。
为了保证效果，需要将水调成刺骨的凉。
温予念想先试一下，顾景枭却往后挪了下手。
“为什么怕冷？”他问。
温予念愣了愣，“因为，小时候落下了病根。”
她没法对顾景枭说谎。
“多小？”顾景枭随手关了热水器，又将淋浴头放了回去，“病根怎么落下的？”
温予念呼吸有些乱了。
她止不住地去想出租车上的对话。
“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
顾景枭是认出她来了吗？还是只是随口一问？
那现在呢？他又在问她的小时候。
他是对所有的对手戏演员都这样吗？会想要了解她们的过去。
还是只对她？
只对那个十年前槐树下的小女孩好奇。
“不方便说么？”顾景枭扯了张纸巾，随意地擦了下她鼻尖上的水珠。
温予念有些慌张地抬眸。
顾景枭却痞痞地笑了下，无赖反问，“怎么？”
温予念吸了口气，“我们，对，对戏吧……”
她不想逼顾景枭承认什么，也不想戳穿他有意无意地试探。
因为她内心清楚，真正促使她不追问下去的理由，是她不想亲耳听到顾景枭说不记得她了。
不问，就还有一丝希望。
万一哪天，顾景枭就在相处中记起来了呢？
到时候，她一定会骄傲地亲口对他说，“十年前，你为我筑了梦，十年后，我来为你护航。”
但如果顾景枭不直接挑明，她是不会问的，更不会说这些。
毕竟，现在能和顾景枭这么近距离地相处，已经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好。”顾景枭始终让人捉摸不透。
他再次快速入戏，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出了卫生间。
“我明天送你回去。”他的嗓音沁了冰碴一般，哑得令人心疼。
温予念强迫自己进入状态。
她拼命地挣着胳膊，却丝毫挣不开手腕上的禁锢。
她放声哭了出来，哭声越来越大。
她抽着气，声音极轻地说着下句台词，“哥哥，你这里太冷了--”
顾景枭忽地命令道：“重复。”
温予念抬手抹了下眼泪，“哥哥--”
顾景枭沉着脸，将她扯进了怀里，“为什么要心疼我？”
他紧搂着她的腰，慢慢俯身下来，透着凌人的气势。
两人呼吸交错。
温予念眼前蒙了层雾。
她忍不住想要抬手抚上顾景枭的侧脸。
顾景枭却锁住了她的手腕。
“为什么要心疼我？”他沉声问。
温予念心脏倏地一缩，她乍然红了脸，目光闪躲，“我，我错了……”
“继续。”顾景枭依旧没有松开手。
温予念紧咬了下下唇。
她努力摒除杂念，再次开口，“哥哥，你这里太冷了。”
她此时的声音里没有心疼，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引诱，只有执拗的幼稚。
顾景枭喉结微滚，“所以呢？”
温予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因为这时候，剧中的宋含含要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李川，可现在……
须臾，她深吸了口气，缓缓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下顾景枭的唇角。
顾景枭眸光微颤。
下一秒，温予念抬起了湿润发亮的眸子，“所以，我们一起，就不冷了。”
顾景枭骤然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
温予念毫无准备，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领口。
顾景枭垂下眼皮，抬手扶了下她的肩，直到她站稳，才松开手。
晚上，剧组的人陆续到了，温予念也化好了妆，换好了衣服。
再次在露台上见到顾景枭时，温予念忍不住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唇上还隐隐发着烫。
顾景枭单手插兜，姿态慵懒地靠在栏杆边上。
小浩正在他旁边情绪激动地压着声音说着什么。
刘哥拎着两瓶水，从楼梯走上来，到了温予念旁边，递给了她一瓶。
温予念赶忙放下唇上的手，接过矿泉水，“谢谢刘哥。”
“不用谢我，你韩姐交代的，”刘哥扫了那边一眼，低声道，“好像是景枭他们公司要塞一个新人进来，不过庞导没表态。”
“新人？”温予念愣了下，“塞在哪？”
刘哥挠了挠太阳穴，“好像是，你确诊后的那个主治医生？”
温予念小声嘟囔：“唔，那确实只剩这一个好角色了……”
刘哥笑笑，“是啊，就是没多少戏份。庞导那边好像无所谓，估计是想等景枭自己定。”
“他定？”温予念有些迟疑道，“他们要塞的新人，您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刘哥笑了声，“不过演技肯定不咋地，不然那俩咋在那愁呢。”
温予念顺着刘哥的视线望过去，结果恰好和顾景枭对视上了。
顾景枭神色淡淡，看不出他的态度。
他好像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对于外界的事物不关心，也不表态。
偶尔和人说话的时候也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型。
只有在演戏的时候……
温予念又下意识地抬手，要摸自己的嘴唇。
顾景枭挑了下眉。
刘哥视线在两人之间巡了圈儿，低笑一声，抬脚走了。
温予念有些慌乱地拧开了手里的矿泉水，仰头喝了几口。
顾景枭薄唇微抬，转头应了声庞导的招呼。
夜色浓稠如墨，四周静谧。
老楼屋内，李川将宋含含带进了卫生间。
他抬手指了下老旧生锈的热水器，“洗吧，我去买饭。”
宋含含笑着说：“好。”
谁知李川刚关上门，卫生间内的宋含含就尖叫了声。
李川开门冲了进去。
卫生间内，宋含含半个身子都被淋湿了，纯白色连衣裙微微透出肉色。
她举着淋浴头，有些无措地望着李川。
空气凝滞了会儿，宋含含打了个冷颤，小声道，“冷……”
李川眉头微蹙，向后伸手，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他走过来，试了下水温。
宋含含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紧盯着他的侧脸。
李川抬手关掉了热水器，将淋浴头随手扔到了地上。
他神色冰冷，再没有了多余的情绪。
李川握住了宋含含的手腕，转身就要把她往出带。
宋含含似是早有准备。
她拼命地往后挣，只是无论如何，都挣不脱李川的束缚。
她白皙纤瘦的手腕渐渐被勒出了一圈红痕。
宋含含紧抿着唇，浑身发抖地放声哭了出来，“不！不要！我不--”
李川一脚踢开了卫生间的门，将她向前一甩。
宋含含踉跄几步后勉强站稳，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阵凉风从门口吹进来，她牙齿相撞，嘴唇都泛上了白。
李川眼神阴郁地凝着她。
少顷，他嗓音哑得如同被砂砾碾过一般，“我明天送你回去。”
宋含含狠狠地擦了下眼泪，将眼尾擦出一片红痕，她努力抬起唇角，上前一步，“哥哥，你这里太冷了。”
李川顿了下，睫毛微颤。
宋含含吸了下鼻子，慢慢挪着脚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她伸手抱住了李川，又一点点地收紧胳膊。
李川全身血液静止地僵在那。
宋含含甜笑一声。
她将额头抵在了李川的胸前，撒娇般地蹭了蹭，“我们抱着，就不冷了。”
庞导：“收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