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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打算(1 / 1)

将将踏进腊月时,陆绶到了,那天深夜,陆绶满身风雪的敲开了庄子的大门,凤清被越修戚戚簌簌穿衣起床的声音吵醒,才知道陆绶到了。

“外面太冷了,你别起来了,我去招待他。”越修穿好衣服,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披上大氅出了屋。大雪已经下了两天两夜,檐上的积雪已快一拃厚,鹿皮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

陆绶正在客院正房里挨着炭盆烤手,为了赶路,他一路快马疾驰,山路积雪,好几次他都差点滑下山崖,此刻无比狼狈。

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门被推开,越修进入屋内,“你怎地成了这个样子?”

眼前的陆绶,手冻得像萝卜,发髻上的雪在屋内化成水,洇湿了头发,脸有些皲裂,皱皱巴巴的锦袍上还带着泥水。

上一次见到这样狼狈的陆绶,还是两人一起在河东平叛时,下了战场的陆绶,穿着文士袍,俨然就是闺中女子喜欢的翩翩佳公子。

管事送了临时做的鸡汤面上来,配了两碟小菜,陆绶也不嫌弃,坐下便大口吃起来,不过世家子骨子里的教养,让他的动作还是保留着几分优雅。

越修就抱臂坐在边上看着他吃,脸上带着微微不耐,踢了踢他的小腿,“能不能快点,我还等你这边完事儿,回去睡觉呢。”

陆绶不搭理他,待吃完后才奚落他,“你以为谁都像你似得,狼吞虎咽。”

越修白了他一眼,“装相......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抢食的样子。”先前平叛时,缺粮是常有的事,偶尔来了军粮,能不能吃到都得靠抢。

“那是特别之时,哪能一样啊。”说着陆绶自顾自倒了一杯热茶,清了清口,又正色道:“陆绎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你有什么打算?”

越修也收敛了神色,沉声道:“我查了,确实是巧合,没有其他人的影子。陆将军当年劫狱,将张夫人带出来后,就一直南下,后来到了这山里定居。这里物产丰富,陆将军身手也不错,置办了几亩水田,便忙时务农,闲时进山打猎采药,倒也过得不错。”

他停了一瞬,想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开口,陆绶先等不及了,“后来呢?”

“张夫人本就是闺阁女子,在牢里受了磋磨,后来又一路南下颠簸,身子便一直不好,生了陆绎后,更是缠绵病榻,汤药不断。陆将军为了多换钱,便进了深山打猎,结果在追一只白狐时,遇到了狼群,虽然最后还是猎到了白狐,但他自己也受了伤。回到家里,又强撑着自己把白狐取了皮,可惜他受伤太重,一路下山又耽搁了救治,没几天便撒手人寰了。”

陆绶红了眼圈,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从小崇拜的叔父,大梁曾经的西北长城,最后却不是战死沙场,竟然会是死于打猎受伤。

越修拍了拍的他的肩膀,“陆将军和张夫人一直在供陆绎读书,陆将军走后,家里没了进项,张夫人又要吃药,只能把田都卖了。田卖完了,眼看着张夫人的药要断了,陆绎才去卖那块白狐皮,结果就被临安县令的侄子盯上了,刚好我们路过碰上了,这才知晓。”

陆绶不语,握紧双拳,发出咯咯的响声,越修宽慰他,“赶了这么久的路,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陪你去见他们。”

陆绶点点头,越修踏步出去,吩咐管事送水来伺候陆绶洗漱。

次日天刚放亮,陆绶就来叫门,把凤清也吵醒了。看着凤清满是困意的小脸,越修很是心疼,起身就想去找陆绶算账,凤清忙一把拉住他,“左右也已经醒了,睡不了了,就起身吧,陆统领想来也是心急,就体谅他这一回吧。”

见凤清的表情不似作伪,越修也放了心,毕竟他和陆绶交情匪浅,他也不想自己的夫人对自己兄弟有不满。

两人起身收拾停当出来,陆绶已经在外厅坐了好一会儿了,见越修出来,顾不得和凤清见礼,就急急上前,拉着他就要出发。

“哎……先用了早膳再走吧,外面天冷,吃点东西暖和。”凤清出声说道,越修闻言也出声附和,陆绶方才又坐下,芍药很快便奉上了早膳。

路上,越修和陆绶一起骑马,好在风雪渐停,否则纵使距离不远,这样的天气骑马也是难受的。

陆绶一路都沉默寡言,一脸焦急,等到了陆绎家院门外,他却踌躇着不敢上前。越修见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都到了,我们在外面等你。”

陆绶微微颔首,提步上前,轻推开院门,一步一步缓缓走进去,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为什么陆绶会和陆将军张夫人他们感情如此深啊?我记得,张后政变那是建元二年,那个时候陆绶也才不到十岁,他竟一直记得!”

许是受到了陆绶的影响,越修的声音有些闷闷的:“陆绶不是陆家现在的崔夫人所生,你知道吧?”

凤清点点头。

“陆绶的生母是张夫人的表姐,出自兰陵萧氏,现在的崔夫人也是她生母的表妹。张氏子弟多在江南,当年张后上位后,为了扩充张家的权势,便把张夫人召去了长安,想利用张夫人联姻。她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张夫人和陆将军两人情投意合,只可惜当时西北不稳,两人尚未成婚,陆将军便去了西北御敌。”

“所以后来,张后政变失败,张氏阖族抄没,陆家便不承认这门婚事了。陆将军为了救心爱之人,不得不劫狱,最后两人被朝廷通缉,便只能在这偏僻之地隐姓埋名。这也是为什么陆将军身手无敌,日子却并不宽裕的原因,是怕露了行迹,对吗?”凤清接过越修的话,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越修点点头,“是的,劫狱事发之后,陆家便把陆将军从族谱除了名。陆绶从小跟着陆将军学武艺,萧夫人还在时,也经常邀请张夫人过府游玩。后来萧夫人难产而亡,崔夫人入府,陆郎君一心在新夫人身上,倒是陆将军和张夫人对他照顾不少,更像是他的父母。”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陆将军和张夫人也真是情深意厚,只可惜,造化弄人啊。”凤清听完这段往事也不由得唏嘘。

越修闻言,跨步站在她身旁,“我们会比他们幸福的,我们要白头偕老,呶,就像现在这样。”

不知何时雪又纷纷扬扬下起来,两人的头上都落满了雪花,凤清顺着他的手看去,确实就像是白了头。她故作惊喜地说道:“行啊,越郎君,开始懂得风花雪月了,令人刮目相看啊!”

越修自得地仰着头,身后仿佛有条翘上天的尾巴。

在外面等了大概一刻钟,陆绎出来迎两人进去,堂屋内,张夫人的眼睛还略有点肿,凤清低声吩咐芍药去煮几个鸡蛋过来给张夫人敷敷。

“伯齐,我已和叔母和四弟说好了,我不宜久留,晚些时候,他们随你们一起回建康。”陆绶说着,起身向越修拱了拱手。

“不妨事的,我们还要待些日子,张夫人慢慢安排便是,一起走路上还能有个照应。”越修点头应下。

到了午膳时分,凤清提议去酒楼,为陆绶亲人团聚庆贺,其余几人欣然同意。

在酒楼用完午膳,几人又回到小院,陆绶考校了陆绎的功课,啧啧称赞,夸得陆绎的俊脸都染上了红晕。

回到庄子,马车一停下,管事便让人拿来了脚踏,越修先下来,后又回身扶凤清下来。

陆绶在一旁看着,又开口揶揄:“不是,伯齐,你如今怎地虚成这般,先是说冷不骑马,现在连下马车都要脚踏,这不行啊!”

“你管的真多!”越修嫌弃地顶他一句,揽着凤清径直进去了,一个眼色也没给他,凤清捂着嘴在越修怀里偷笑。

越修其实是个很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刚成婚时,他依着自己的习惯,每次都直接跳下马车。凤清虽没说什么,但他看到了她微蹙的眉头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嫌弃,所以他逼着自己改掉以前的习惯,去适应她。

他并不怕被陆绶嘲笑,他只怕被她嫌弃……

用过晚膳后,越修便跟着陆绶去了客院,凤清猜想他们应有事要谈,遂也没去打扰,只让芍药送了热茶和点心过去,自己就窝在榻上看话本子。

客院里,越修和陆绶相对而坐,陆绶先开口:“你有什么打算?”

“公维,你觉得让陆绎进太学如何?”

“好啊,他的学识是不比那些举子差的。”

“我的意思是,让他日后留在太学。”

陆绶愣了片刻才明白越修的意思,“你是说,让他做太学博士?”

越修点点头,“这太学和科举一样,都是为了朝廷选拔官员,科举及第的都说是天子门生,那这太学授官的呢?”

见陆绶若有所思,越修继续道:“如今,建康世家只是被义父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未想到这一点,等他们反应过来,只怕这太学里也不会风平浪静。”

“确实,太学博士虽不止一位,若仍是由他们把持,那这太学设与不设无异。你的想法我并无异议,只是四弟年纪尚轻,如何服众?而且,叔母的意思,并不想回陆家,也就是说,她并不想让四弟顶着陆家四郎的身份。”

“等回建康再细说吧,还需从长计议,再者,也得和义父先商讨。但我觉得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了,他年轻是劣势也是优势,可以让世家放松警惕,且他面生,朝堂关系简单,或许反而能让他们放心。”

“伯齐,这一次你和王爷可算是坑了韦家一把,待回到建康,只怕你这日子要难过喽!”陆绶的话里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也是为了社稷百姓,岳父若不明白,太后与陛下总是明白的。”

“你才是装相吧,我不信你心里不慌。”

越修略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拂袖而去,徒留陆绶在身后一幅看好戏的神情。

陆绶这次没说错,韦侍郎这会儿心里早把越修骂了几百遍。而越修的担忧也逐渐在变成现实,朝堂上关于太学博士的人选争斗亦是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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