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游雾被柯砚楼那句“肉.偿”问愣在原地。
她哪里听过这些话，脸红得跟掉了色的油画似的。
但游雾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
七年后的现在，游雾游刃有余地对上柯砚楼的眼神，哼道：“柯先生，这是我的私事。”
柯砚楼没什么表情，只单纯地看着她，眼神明明平淡无波，但总让人觉察到那抹审视的意味。
肯定是柯砚楼太高了造成的压迫感，游雾这么想。
很久后，柯砚楼疲懒点点头，有点无计可施的模样，他“咻”一下倾倒坐回椅子上，翘着腿，藏在最深处的少年稚气露了出来。
他右手支在太阳穴处，歪头凝视着游雾，眼皮半搭，像是高中数学课上犯困的少年，无赖道：“我不喜欢你身上的这股味道。”
游雾垂眼，险些又被柯砚楼那双眼睛骗过去，她不自在道：“不喜欢也没办法，这是我的个人自由。”
柯砚楼轻翘了翘腿，像是抓住了痛点回踩：“可你身上的味道是我弟弟的，那便是家事，我该管。”
柯砚楼虽是仰视着游雾，但丝毫没有落下风，他直视着游雾，鼻尖还飘着若有似无的青柠味。
难闻。
柯砚楼几不可察地抬了抬眉。
游雾没想到柯砚楼来这么一出，愣了半秒才答：“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你弟？”
游雾有个习惯，那就是在情绪激动时会持续输出。
她那张嘴“叭叭”个不停，自己倒是没察觉。
唇瓣翕张，玫瑰露蕊。
而等待采摘的国王早已将视线落在其中。
柯砚楼望着游雾那张一开一闭的唇，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游雾看见他笑，更气了。
游雾最后冷不丁来了句：“你今天毙掉我方案是不是故意的？”
柯砚楼抬眼，神色清正，没有半点的犹疑：“不是。”
游雾张张嘴，欲言又止，秀气的眉毛始终蜷在一起，她的五官是艳丽型的，微微嗔怒时反而有种娇俏可爱。
她自己也没察觉。
游雾只气冲冲道：“我不信，不然你把我留下来做什么？”
游雾这句话跟挑明了似的。
大概是在说，你毙掉我方案，却又把我单独留下来，还勾人丝袜。
一个甲方对一个实习生做这些。
什么意思？
办公室沉寂了许久，只有空调的冷风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柯砚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好整以暇地盯着游雾：“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那味儿真的太欠儿了。
他不要脸，游雾也不藏着掖着：“你想睡我。”
游雾到底是学生，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身上还带着清澈的愚蠢气。
她根本不知道她用这张偏美艳的脸说这种话时有多乖。
柯砚楼唇角微不可察地上翘了一下，像是忍俊不禁，最后干脆笑了出来。
很好笑吗？
拜托，她在说很严肃的事情好不好？
一个讲座听两小时才加0.5学分，实习加十分，她当然得拿下。
二是她的目标是转正留在公司，期间肯定要做出成绩来，柯砚楼一来就否了她的方案。
能不气吗？
还有，柯砚楼笑的次数也太多了。
游雾记得他以前并不爱笑，至少不像现在笑了这么久。
笑完后，柯砚楼掀眼望向游雾，又恢复到那板正的样子道：“游雾，玩儿玩儿而已别当真。”
“就像你当初玩儿我那样。”
...
“就像你当初玩我一样~”游雾站在办公室门前复述了一遍柯砚楼的话。
绝对是公报私仇。
因为当时在办公室，柯砚楼说完那句“玩玩而已”后，游雾直接就冲出了门，然而一小时后，方贤明打电话让她回学校，说要聊关于“柯先生”的事。
“背地里告状，非君子。”游雾在心底给柯砚楼下了个定义，却在开门的瞬间，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方老？”
女生清甜的嗓音和门外的天光一起透进。
坐在沙发上的柯砚楼正跟方贤明聊产品细节，被这么一打断，转头便看见一张趴在门框一侧的脸。
游雾特别喜欢歪头看人，小猫探头似的，冷不丁出现一下。
跟高中时一样，老爱双手拽着书包带，蹦到他跟前，笑眼弯弯：“欸，你今儿喜欢我吗？”
那时柯砚楼只会平静地瞥她一眼，随后冷笑道：“今天不会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游雾就耷拉下头，状似随意道：“行吧，那我明天再来问你。”
游雾就这样扳扣着手指一路跟在柯砚楼身后，有时柯砚楼被跟得烦了，转身想让人滚远些。
可转头就能很清楚看见正在扣手指的少女手背上的伤痕——她做过很多苦力活。
柯砚楼又突然不是很想说了。
就如当下，他和游雾面对面，没说一句话。
方贤明觉得奇怪，柯砚楼是很有礼貌的一个人，游雾是自个儿的学生，平常乖得不行。
两人正在合作一个项目，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方贤明一摸脑袋，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柯砚楼是甲方，游雾是乙方。
啧，听说游雾今天的方案还被毙掉了。
小姑娘生气了。
方贤明越想越觉得游雾这丫头有点儿脾气，怪好玩儿的，索性打圆场道：“雾雾，我听柯先生说了你的品牌推广方案，确实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游雾侧身坐着，正对着方贤明：“方老说得对，我回去再检查一下。”
方贤明戴着老花镜，满意点头，随后看向柯砚楼：“柯先生。”
柯砚楼弯眼轻笑：”方老师叫我小柯就行。”
方贤明越看柯砚楼越满意，谈吐有涵养，说话也好听，最重要的是不摆架子。
方贤明叹声道：“我这学生啊倔是倔了点儿，但绝对是可造之才，还有她学姐嘉语，做事都利落，这样吧，我催着小雾把方案改出来后发给你？直到你满意为止？”
方贤明这把岁数已经是院长级别的，发布在国内外期刊上的文章是多少人望尘莫及的，这样说话，那真的是在求人。
柯砚楼微颔首：“方老的人，我当然满意。”
游雾老感觉柯砚楼这回复掐头去尾的，什么叫满意人？不该是满意她的方案吗？
方贤明轻笑：“那就好，小雾你到时候微信发给小柯吧。”
游雾微怔。
柯砚楼转头，瞥了眼游雾，随后拿起水杯轻抿了一口清茶。
方贤明不知道游雾这愣住的意思，疑惑道：“怎么了？”
游雾张张嘴，没吭声。
柯砚楼像是好心的过路人，捡起了游雾丢下的话：“方老可能不知道，之前游雾同学给了我一个她的号码。”
方贤明：“那正好联系呀！”
游雾：“......”
柯砚楼放下水杯，轻淡道：“是空号。”
...
游雾在方贤明的凝视下主动加上了柯砚楼的微信，随后称陈嘉语有急事，她若不去，陈嘉语就要出事为由头跑出了办公室。
当然，她没有说谎，二十分钟后，游雾在校门口跟陈嘉语碰面。
陈嘉语打着太阳伞，小跑到游雾身前：“热死我了，等你好久了真的是。”
游雾白她一眼：“你去方老面前待待，一小时能出来算你厉害。”
陈嘉语：“好了别说了，今天我生日，方案被毙已经很难受了，快陪我去吃饭，吃了饭再改。”
游雾轻“哼”，从包里取出来了一张票递给了陈嘉语。
陈嘉语先愣了一秒，随后跳起来抱住了游雾。
太阳伞坠地的瞬间，少女抱在了一起。
陈嘉语对着游雾一顿蹭：“啊啊啊！你帮我抢到票了！我要去看演唱会！明天就去办我的通行证！MACAO，calling！”
游雾被陈嘉语勒着脖子，要笑不笑的。
陈嘉语搂着游雾，指了个方向道：“对了，你看那是谁？”
游雾顺势看去，入眼便是熟悉的卡宴，男人坐在驾驶位上，车窗降下一半，刚好能看见他清晰的下颌以及贴在下巴上的小熊创可贴。
不论男女，在校园门口看见这等豪车，难免驻足。
游雾却皱眉：“柯行也？”
陈嘉语有些心虚；“昂，他来给我庆生不行？”
陈嘉语绝口不提柯行也给她转了五万，让她不要告诉游雾他也来了的消息。
而陈嘉语这样的做法，直接的后果就是游雾坐在柯行也的车里时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最后还是柯行也忍不住，把车停在饭店门前后，回头看向游雾：“欸，你朋友生日欸，你笑一个不行？”
游雾僵硬勾起唇角，冲着柯行也笑了笑，随后下车，重重摔了摔车门。
过来泊车的小哥看着游雾这么对卡宴，下意识对着柯行也感叹道：“天呐，这位小姐要是把车门摔坏了怎么办？”
柯行也从衣服里摸出烟盒，咬了根在嘴里，轻笑：“坏就坏了，给她玩儿。”
游雾没注意柯行也和泊车小哥说的话，自顾自地往里走，右眼皮跳个不停。
左眼跳财，右眼跳...
游雾眨眨眼，右眼跳一定是她休息不够，肯定不是跳灾。
但转过拐角的瞬间，游雾觉得右眼跳灾也是有依据的。
“嗷...”游雾摸着额头，抬眼看见了一小时前才见过的柯砚楼。
柯砚楼穿的是便装，一身黑，短袖长裤，头发碎盖在额前，恍惚间，游雾像是看见了七年前的那个少年。
比游雾先回神的是陈嘉语：“柯先生？您怎么也在这儿？”
柯砚楼看着陈嘉语，语气平淡：“吃饭。”
陈嘉语：“噢...那要不您跟我们一起？”
陈嘉语本来不想邀请柯砚楼的，但毕竟是甲方，面子话还是要说的。
何况柯砚楼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跟他们一起吃饭？
“一起吃饭？当然可以，如果不会麻烦你的话。”柯砚楼语调轻缓，像极了外国电影里的西装绅士。
然而绅士并不温柔，因为打破了陈嘉语的幻想。
他怎么答应吃饭了？！
有这个疑惑的还有游雾，两人一直到饭菜端上桌时都还没回过神。
直到一道清朗的声线在空气中响起：“游雾，我——”
柯行也刚进包间就看见了柯砚楼，包间里一片死寂。
陈嘉语：“......”
感觉不像生日宴像丧事。
陈嘉语并不知道柯行也和柯砚楼的关系，更不知他俩和游雾的关系，于是陈嘉语整场饭局看见的画面如下：
游雾埋头吃饭，柯行也往游雾碗里夹菜，柯砚楼也不吃饭，就右手撑着太阳穴，看着柯行也给游雾夹菜。
陈嘉语皱眉，柯砚楼有看人吃饭的癖好吗？
那为什么不看她吃饭？
猝然，陈嘉语觉得脚脖子有些痒，在另外三人没有察觉到的间隙，埋下身，却看见桌子底下游雾的小白鞋踩在了柯砚楼的黑色鞋面上，而柯行也的手在桌底下小心翼翼地去勾游雾的指尖，却被游雾一把拍开。
我靠？什么情况？
My eyes？！
...
游雾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动忽略了陈嘉语发来的一连串问号，而是对陈嘉语发了条信息【改下方案，晚上我对接。】
而聊天记录上翻，全是陈嘉语发来的【你踩柯砚楼的鞋子，你个乙方小妹你不要命啦？】
游雾【不小心踩到的。】
陈嘉语【那柯行也那么有钱，你还打他？你嫁入豪门我就靠你了啊，妹！】
游雾没回这条，而是关掉手机，冲到冰箱前灌了一瓶可乐，只有可乐的冲劲儿才能淡化今天吃饭时的烦躁。
游雾觉得柯砚楼和柯行也真不愧是兄弟俩。
可乐过半，让她冷静了不少，游雾干脆先去冲了个澡，把头发吹干后，刚好陈嘉语发来了修改后的方案，游雾又在方案上做了标注。
小窗外，带着晚霞余温的风穿过帘布吹进，烘着游雾的头发。
一小时后，游雾叹了口气，打算给柯砚楼打电话汇报一下方案，五月份她手上的事情很多，又要实习又要处理论文，忙得焦头烂额，能尽早通过方案才是要紧。
游雾不再在乎那些插曲，而是在微信列表里找到了柯砚楼。
对比起柯行也装逼的黑色头像，柯砚楼的头像竟然是...
一只猫。
不过游雾没有关注别人头像的爱好，她给柯砚楼发到【您好，我可以跟您汇报一下我修改后的方案吗？】
没有回复。
就在游雾觉得柯砚楼在公报私仇时，微信突然响起。
游雾下意识摁下接听，才发现接到的不是语音电话而是视频电话。
视频里的柯砚楼刚洗过澡，脸上蒙着水雾，发丝还在滴水，刚好沿着他微隆的胸口肌肉下滑，勾勒出完美的线条，蓬勃、凌厉、有力。
水滴最后滴在他裤子的边沿，润.出一片.湿。
柯砚楼像是很意外，拿着帕子胡乱揉了揉头发，微眯眼：“打错了，我以为是电话，没想到按到视频了。”
游雾怔了怔，随后“噢”道：“那挂了吧，再打电话。”
柯砚楼走到沙发上坐下，游雾不知道他是怎么放手机的，刚好对着自己的腰腹位置，积了一滩的水渍。
柯砚楼擦了擦头发：“直接说吧，我困了，说完好休息。”
柯砚楼的客厅只开了一盏灯，柔软滑腻的灯光落在他的眉眼，漆黑的瞳孔装着难以忽视的锋利。
好像摇晃很久的可乐破开了瓶盖，朝游雾涌来甜腻的白沫。
游雾硬着头皮说方案的修改，但老是心不在焉的。
她想提醒柯砚楼：“你要不去穿件衣服？”
但又觉得这样说话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因为柯砚楼很快就套了件白色短袖。
然而灰色的居家裤不知道怎么设计的，两根抽绳带子随意吊在柯砚楼裆前，偏偏手机又对准着。
游雾说话时喜欢盯着某个地方，因此下意识就看向了灰色裤带。
说着说着，她大脑逐渐宕机，嘴里的“文拉法辛”说了一半...
她眼前一黑，擦头发的帕子被柯砚楼甩过来挡在了摄像头前。
柯砚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讲点礼貌，你往哪儿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