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周景仪有被他这句话难住。
要不要他?那肯定不要啊。
在英国玩玩暧昧也就算了,她可不想带着他回国。
她早说过不会负责,他也同意了,怎么现在突然耍赖?
思前想后,她决定先采取维///稳策略,安抚他两句,再哄一哄,装一装,让他先放松警惕。
可千万别再用这种委屈巴巴的语气和她说话了。
她最受不了这个。
等回到国内,两边见不着面,他就是想找她负责也没门儿。
周景仪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她在他手背上轻拍几下,温柔道:“我当然没有不要你呀,我肯定会来找你的,我不都说了嘛,你是我男朋友,我们可以打电话、开视频,都说小别胜新婚。”
“每天都打电话吗?”他问。
周景仪点点头,语气笃定:“当然啊,我现在都开始想念你了呢。”
当然不打电话!她都想好了,一上飞机立刻删除一切联系方式,彻底赖账。
谢津渡总算收起了之前那种表情,变得好说话起来。
“那好,今去我家。我做了蛋糕给你庆生。”
“蛋糕啊……”她松开他,指尖在咖啡杯上轻敲两下,似在思考对策。
“不想去?”他看出了她的心思。
从刚刚到现在,她一直都在骗他,或者说是在哄他。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每回她有意诓他时,说话会比平常多,语气也会更嗲,撒着娇似的,声音甜腻腻的。
他太贪念那种感觉。
那种嗲意让他当即选择了原谅。
骗他又怎样?反正她都已经提前哄过他了。
“去,当然去。”她放下咖啡杯,眨眨眼,笑得妩媚灵动。
日落之后,谢津渡领着她回到公寓。
他先进门,体贴地为她取来拖鞋,再将她脱下的外套接过去挂好。
“蛋糕呢?”周景仪直奔主题。
“在冰箱里。”他说,“你等会儿,我准备一下。”
她点点头在客厅地毯上坐下,安静等候。
不多时,他在她面前支开一张矮脚桌,提来蛋糕放上去,一根根往上插着蜡烛。
她托着腮在旁边指挥:“只准插十八根!一根都不许多插,我才不想变老。”
谢津渡笑笑,听话地将剩下的蜡烛收进纸盒。
灯光熄灭,摇曳的烛火成了黑暗中的光源。
她的眼睛被烛火映得波光潋滟。
每年她过生日都会开派对,她的朋友、她哥的朋友挤在一起好不热闹,二十岁以后一起长大的朋友们各奔东西,每年都聚不齐。
今年的生日更是冷清。
“再添一根蜡烛吧。”她托腮看着那些烛火,“我十九岁生日那天,你没来 。”
冥冥之中也预示着他们那群人青春的散场。
谢津渡的手指一顿,眼窝潮热,喉头几度滚落,好在烛火够暗,将他溢出的情绪藏起。
周景仪吸吸鼻子,从他手里接过蜡烛,点燃后插在蛋糕上。
“这就当作是19岁生日的补偿啦,祝我生日快乐。”说完,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一口气将所有的蜡烛吹灭。
谢津渡在黑暗里问:“许了什么愿?”
“岁岁平安。”说完,她往玄关处走,找开关点灯。
“月月……”他忽然叫住她。
她定在那里,脚底像是让钉子定住。
他走过来,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抱住。
周景仪愣了一瞬,皱眉道:“谁让你抱我了?”
“想抱抱我的女朋友。”他说。
这个称呼真是……
她现在还真不好反驳,毕竟是她先说的男朋友。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她那些湿漉漉的情绪,竟像水蒸气一样逃逸得无影无踪。
“我要吃生日蛋糕。”她说。
“好。”
从小到大,她吃蛋糕向来只喜奶油,不喜蛋糕胚。
谢津渡做的蛋糕,奶油多,面包少,水果酸甜适中,可以算得上她的梦中情糕了。
一下子摄入过多的奶油,有点腻人。
她放下叉子,支着下巴嘟囔:“这会儿要是在国内就好了,柠檬鸡爪最解腻。”
“不用回国也能实现。”
周景仪面露喜色:“这里有卖的?”
“我做。”
“你?”周景仪像看奥特曼一样看着他。
“会。”
神了,几年没见,小竹马进化成神厨了。
“不过,可能要多等一会儿。”他说。
等就等,反正时间还早,她又没什么事。
谢津渡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时候,周景仪坐在他家地毯上玩游戏。
半个小时过去,手机快没电了,谢津渡的柠檬鸡爪还没好。
她站起来,背着手在客厅里溜达,闲来无事书架上找到一本小说——威廉戈尔丁的《蝇王》。
词汇不难,故事也通俗容易懂,就是密密麻麻的英文有点催眠,像在做英语泛读。
她强撑着翻了几页,眼皮开始打架。
谢津渡端着做好的鸡爪过来,发现女孩背靠沙发睡着了。
那本书被她压在腿下,看了不过三四页,手机掉在地毯上。
他没着急叫醒她,掌心撑地坐下,挪动长腿,和她挨着一块儿。
肩膀已经贴到在一起,他觉得不够,抬起一只胳膊,绕过她的后颈,五指贴上她柔软的脸颊,轻轻一推——
她脑袋轻晃两下,稳稳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缓缓吸入一口空气。
此时此刻,他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
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想将这一刻定格下来——
周景仪的手机忽然在边上亮了起来。
有电话进来,是周迟喻。
谢津渡不想叫醒她,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动,点了拒接,并顺手设置了静音。
紧接着,手机最上面的通知栏连跳数下,进了一堆信息。
全都是周迟喻发来的微信消息。
见亲妹没有回复,他又追过来一通电话。
谢津渡点下接通键,把耳朵放到听筒上,没有说话。
周迟喻竹筒倒豆子:“昨天帮你在我大学群里吆喝了一嗓子,一堆人过来毛遂自荐要做我妹夫。我给你选了几个长得好看、人品也不错的,照片发你了,你挑挑,看中哪个和我说。相不中也没事,你哥我资源多的是,随手一捞都是985、188。”
谢津渡未发一言,额角青筋跳动,几欲将手机握碎。
周迟喻见妹妹不说话,觉得奇怪,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没信号?”
谢津渡直接挂断了电话。
屏幕上方又跳进一堆信息。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来的。
这些信息应该就是周迟喻刚刚说的那些照片。
不能让周景仪看到这些,他想。
他揿亮手机,用她的手指解锁了屏幕。
果然见到一长条照片——
年上、年下,文青、体育生,什么类型的男人都有。
谢津渡轻敲屏幕,回复周迟喻:“哥,你别费心思了,我只喜欢谢津渡。”
周迟喻看到消息,暴跳如雷,炸过来一堆长语音。
谢津渡懒得听,一条条选中、删除。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发的那句话。
周迟喻发累了,暂时放弃,只留下一句:“没事,哥给你再找。”
谢津渡熄灭屏幕,扶额,长长吐了口气。
周迟喻要是动真格给亲妹介绍男朋友,早晚能成功。
这样看来,他做她的男朋友还不够。
得结婚才行。
不知何时,外面刮起了大风,北面窗户忘记关掉。
风将料理台上的瓷盆掀翻在地——
“咣当当——”
周景仪后背一颤,吓醒了。
谢津渡忙抬手在她后背轻拍两下,安抚道:“别怕,只是东西掉了。”
周景仪揉揉眼睛,看清是在哪里后,这才放松下来。
真是的,她竟然在谢津渡家睡着了……
好困啊,早上起得早,中午没休息,刚刚根本没睡够。
“几点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还早,下大雨了,再睡会儿。”他声音很轻,哄小朋友似的。
又下雨了,难怪伦敦人喜欢谈论天气,这里的天气简直像三岁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柠檬鸡爪做好了,她现在不想吃,只想继续睡觉。
“小渡渡,你身上香香的好舒服。”她睡蒙了,在他怀里拱了拱,把他当成了儿时床共枕的小竹马。
谢津渡愣了好一会儿。
侧着睡累脖子,她从他肩膀上溜下来,躺在他大腿上继续睡觉。
吸顶灯刺眼,她迷迷糊糊掀开他衬衫下摆,把脸埋了进去。
“!”
温温热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他腹肌上爬。
谢津渡僵在那里不敢动,身体硬的像块板砖。
好在她很快睡着了。
他握住衬衣下摆,一点点将她的脸从衣服里放出来。
周景仪的相貌和十几岁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
头发乌黑柔亮,睫毛卷曲纤长,脸颊洁白柔软,唇色嫣红。
嘴唇……
他的目光缓缓停在她的唇瓣上。
心脏一麻,想到了昨夜那濡湿潮润的触感。
好想再亲一次。
他低头,缓缓靠近——
唇瓣落下来之前,周景仪醒了。
“你在干什么?喂!”
他没有管她的抗议,宽阔的掌心覆盖住了她的眼睛。
视线突然被遮蔽,触觉被无限放大。
唇上一热,他在吻她,舌尖扫过唇瓣,小猫舔奶般的触感。
等等!舌头?
她猛地清醒过来!红着脸坐起来,一把推开他。
“我要回去了。”她说。
“我送你下去。”
“不用!”周景仪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嘶了一声气,定在原地。
他紧张问:“怎么了?”
“脚麻。”
谢津渡在她身前低下,摘掉她脚上的拖鞋,动作温柔地捏她的脚掌。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半分钟,周景仪的脸持续发烫,心慌意乱。
“好了,不麻了,别捏了。”她说。
他站起来,取过雨伞,送她下楼。
冷风扑在脸上,将先前在屋内的暧昧一扫而空,周景仪清醒过来。说好只是玩玩的,怎么好像越陷越深了?
到了车边,她忽然说:“我打算明天就回国,所以……所以我们得很久不见啦。”
谢津渡没像之前一样撒娇纠缠,拍掉她肩膀上的雨粒,点点头说:“好,我会去机场送你的。”
她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只剩一句好。
周景仪略松了一口气,猫腰钻进车厢。
黑车在大雨中缓慢行驶,轮胎溅起细细的水花。
后视镜里的一切都是隐隐绰绰的。五彩斑斓的街灯,像是敷着一层被水晕染过的油墨,而远处那个举着伞一动不动的男人,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周景仪收回视线,有些烦躁地吐了口气。
手伸进口小包找烟,意外碰到了一个小盒子。
她包里什么时候有的这个?
取出来,打开,盒子里放着一条Tiffany的蓝宝石章鱼项链。
链绳部分较为简单,铂金打底,镶嵌整圈的透明钻石。
底下的吊坠主体部分是章鱼头,它由一整颗蓝宝石打造,镶嵌质地清透的月光石和坦桑石,最底下的章鱼触角则是由黄金和蓝宝石组成。
即便她有一堆珠宝藏品,还是被这栩栩如生的小章鱼俘获了心。
车子走远后,谢津渡在雨中呆站良久,裤脚被雨水浸透淋湿,也恍若未知。
直到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周景仪:章鱼有什么寓意?
他回:在古希腊神话里,章鱼是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化身。
事实上,他只说了其中一部分寓意,还有一部分没说。
日本画家葛饰北斋有篇名为《渔妇的梦》的画作,其中描绘了章鱼缠绕女性身体的画面,那是一种隐晦的欲望表达。
雨水溅到手机屏幕上,他用冻得发青的手指,拨出去一串号码。
“我明天要回中国,你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