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姜枝打直球把李见山吓跑后，接下来几天就再也没见过他，就连社团在线上开会，他的头像都会灰的。
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姜枝先回宿舍洗澡洗头，换身干净漂亮的裙子，然后和秦钟毓离校约饭。
两人选了家酸汤牛肉，就着凉爽的冰浆和开胃的锅底，边吃边聊。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怎么到你这就这么难呢？”秦钟毓感慨起来，夹了一块嫩牛肉蘸酱汁。
姜枝吹了吹滚烫的肉片，“阿毓，你说会不会是我把他吓着了？”
秦钟毓直接听笑了，“你都是个乖乖女还能把他一个男的吓到？我看他也不是故意躲着你，八成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吗？”
“肯定的，来，把手心递给我。”
“干嘛？”
姜枝伸出左手，酸汤锅冒出腾腾热气，打着转往上飘，氤氲在女孩的手背上，热热的，秦钟毓跟她手心贴手心，嘴里振振有词像个神棍。
“希望能把我谈成的好运分给你！”
没错，秦钟毓前两天脱单了。
她因为好色去了健身社，在那邂逅了男友高轩阳，一个金融专业的阳光开朗大帅哥。
同样是打直球，秦钟毓一出手就拿下，当晚还贼兴奋，迫不及待跟姜枝分享了。
“大枝大枝，你是不知道，他的身体线条有多么绝绝子！我决定了，在我们恋爱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给他打造一尊雕塑！”
秦钟毓学的就是雕塑专业，也算是一份别出心裁的纪念礼物。
话说回来，秦钟毓“传功”给姜枝后，姜枝也非常赏脸，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谢谢宝贝，我收下啦！”
说完，还郑重其事握紧左手。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秦钟毓赶紧用漏勺捞煮熟的嫩牛肉，嚷着快吃，再不夹走就咬不动了，姜枝往里丢蔬菜，问她要不要吃茼蒿。
“吃！”
闺蜜俩吃完饭，又在商场逛了会，姜枝没啥想买的，倒是秦钟毓给高轩阳挑了双小几万的联名款篮球鞋。
从商场地下车库的电梯里出来，外边停靠着两辆豪车，惹眼又风格迥异的两个男人站在车前聊天。
左边是傅嘉荣，银灰色衬衣包裹着精壮结实的身躯，撑出流畅成熟的骨骼肌肉线条，宽肩窄腰，身形高大挺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侧脸轮廓俊美温润。
右边是秦行简，秦钟毓的亲哥，双掌撑着胯，穿了一件骚死人的酒红色衬衣，纽扣草草系着，露出若隐若现的颈部和胸膛。
两人在谈事情，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动静，一前一后朝这边投来目光。
“哥哥！”
姜枝看到傅嘉荣就会特别高兴，男人见了她，英俊的脸上也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张开手臂，像倦鸟归巢般接纳妹妹的亲昵。
在小姑娘一把撞进他怀里时，傅嘉荣收紧臂弯，宽大温热的掌心摸了摸女孩的后脑勺，垂眸，温柔的视线穿过镜片落到她身上。
“又见到哥哥的阿枝了。”
姜枝笑着，抱着哥哥的腰，难舍难分，又在他怀里喊了声行简哥。
秦行简笑道：“好久不见，阿枝妹妹。”
他又看了眼慢悠悠走过来的秦钟毓，气笑了，“磨蹭什么呢，看到我就跟看到鬼一样是吧？亏我好心来接你，也不见得你过来给我一个拥抱。”
秦钟毓怼他：“你少PPT我。”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你敢，信不信我回去参你一本！”
秦钟毓往后躲，还不忘给傅嘉荣打招呼：“嘉荣哥晚上好。”
“嗯，小毓晚上好。”傅嘉荣揽着妹妹的肩膀，不打扰这对亲兄妹了，对秦行简说：“我带阿枝回去了，改天聊。”
秦行简说好。
“阿毓，我走啦，再见！”
“再见大枝！”
姜枝坐在哥哥的副驾，车子驶出，后视镜里映出秦家兄妹打闹的画面——秦钟毓要捶死兄长，秦行简仗着手长腿长，右手掌肘抵着亲妹的额头，嘲笑她矮冬瓜还敢对他动手。
她和傅嘉荣就没这样过，哥哥对她永远是包容溺爱。
“阿枝，大学的课程还习惯吗？”
“习惯呀，除了部分课时间长了点。”
足足上三个小时呢。
兄妹俩聊了一路，从姜枝的言语和微信的对话以及分享的照片，傅嘉荣基本可以完整拼凑出妹妹在学校哪个时间段都干了什么。
只是，有些微小的细节好像有所隐藏。
傅嘉荣的余光看了眼身边的小姑娘。
两人现在住的房子还是之前那套大平层，中心地段，去哪都方便。
姜枝满打满算，在这里度过初中和高中生涯，家中有关她的痕迹到处都是。
门口的鞋架摆满各种漂亮的鞋子，有傅嘉荣出差给她带的——鞋码不是问题，妹妹偷懒惯了，经常瘫在沙发上，把脚搭在他的腿上，给她修脚的时候掌心握过，稍稍丈量，男人心里就有数了。
当然，也有陪妹妹购物充当提款机时买的鞋，那可就太多了。
顺着玄关往里，随处可见纤维艺术品，墙上装裱的图画、餐桌茶几上的编织花、咖啡小垫子、手工烧制的瓷杯等等。
除此之外，落地窗前还有整套收拾好的绘画工具、角落摆好的滑板——有段时间妹妹极度痴迷玩滑板，在家里滑了两天，学会了就哼哧哼哧跑出去大显身手，等腻了就丢在角落，碰的次数便少了。
傅嘉荣回屋洗澡，摘了金丝边眼镜，接着又是领带和袖箍。
脱掉银灰色衬衣，里面是一副和温柔面相截然相反的强悍体魄。肩背宽阔，层峦起伏的背肌线条拢起，手臂修韧，青筋凛冽。
在这极具压迫感的身体上，左手腕套着一只做工并不精致的白奇楠木镯，既和谐又不那么和谐，但总归柔和了他身上的威严肃穆。
傅嘉荣洗完澡，站在镜子前一点点扣好睡衣的纽扣，严丝合缝，规规矩矩。
厨房的牛奶热好了，正温在瓷杯里，傅嘉荣给姜枝端去，他站在门口屈指敲了敲，“阿枝。”
“门没锁，哥哥进来吧。”
姜枝正在护肤，坐在梳妆台前揉脸，加快补水精华液的吸收。
傅嘉荣走到她身边，“把牛奶喝了待会睡觉。”
从初中起，姜枝每晚都会喝一杯热牛奶，改善睡眠，习惯延续至今，傅嘉荣没忘，她也没有。
姜枝揉搓完脸蛋，接过牛奶，仰头冲男人笑道：“谢谢哥哥。”
她捧着瓷杯，小口小口喝着，傅嘉荣垂眸注视，姜枝的头上戴着束发的暗红丝绒发箍，露出整张光洁细腻的脸蛋，眼尾那颗泪痣点缀着，破坏这份乖巧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坏。
瓷杯见底，姜枝喝完整杯牛奶，唇角残留一抹白，她下意识舔过，又拿指尖按了按，然后笑着把杯子递给男人。
“哥哥喝完了！”
“真棒。”
傅嘉荣接过瓷杯，淡笑着夸她。在旁人看来没什么可夸的事情，在他这里都成了对姜枝的鼓励。
就连喝光哥哥递的牛奶，也有一句夸奖。
姜枝喝了牛奶，这一觉睡得很香，整宿无梦。九月下旬的暖阳高高没过树梢，一缕金黄的光束探过窗帘细缝，在地板上烤出深深的褐栗色。
姜枝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她闭着眼接听，声音懒洋洋的：“怎么了阿毓？”
“大枝大枝，我打探到你那个李见山为什么没人影了！”
姜枝的瞌睡一下子清醒了，蹭地坐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我昨晚从秦行简那里套到话，原来是李见山负责的项目落选了！”
姜枝啊了声。
“京大和隔壁京理工的计算机社，同时承接了博创科技下面的一个项目，具体叫什么我忘了，反正两边都按照规定时间提交了最终方案，在各自论述结束后，博创科技选择了京理工那边给的方案，表面理由是在同等方案里，京理工的项目主负责人更健谈，所以我说吧，李见山不是在躲你，而是被事情绊住了。”
姜枝抓住重点：“表面理由？实际上是什么？”
“这个啊，那边的主要负责人和本次的主评审是亲叔侄关系。”秦钟毓根本不意外：“大枝你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谁有关系，谁就有底气，太正常了。”
“那这也太欺负人了。”
“没办法啊，这件事秦行简和嘉荣哥都知道，但确实是两边的最终方案产生的后续效益等同，在这种不违背集团利益的情况下，选谁都不重要了，只能说李见山倒霉，碰到有关系的对手。”
今天周六，傅嘉荣没去公司，将工作挪到书房处理。
妹妹难得放假回家，还是多陪陪她，不然明晚又返校了。
结束一轮跨国会议，傅嘉荣摘了眼镜，捏了捏眉心，外面响起敲门声，男人戴上看去，姜枝已经轻轻推开书房门，在细缝里探头探脑。
“鬼鬼祟祟干嘛呢？”傅嘉荣淡笑，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姜枝这才放心进去。
她端着一杯咖啡放到男人面前，乖巧道：“这是我给哥哥做的手磨咖啡。”
傅嘉荣笑着打量她，“嗯，某个赖床的小懒虫居然这么早就醒了，而且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给我做一杯手磨咖啡。”
打趣意味明显：“哥哥太欣慰了。”
姜枝身上甚至还穿着睡裙。
“哪有赖床，没有这回事。”她不承认，笑着扑过去抱住傅嘉荣的脖子，乖乖靠着他，贴心得不得了，“哥哥辛苦了。”
“好了好了。”他拍了拍女孩的手臂，“早饭吃了吗？”
“吃了两口。”
“说吧，有什么事需要哥哥做的？”
都是妹妹的小手段，傅嘉荣习以为常。
姜枝揪着他的耳朵，跟他说悄悄话，傅嘉荣端起桌上的咖啡，耐心倾听，偶尔喝一口。
等她说完，男人挨个回答她的问题。
“昨天早上确实定下将项目的后续合作给到京理工。”
“下午的时候，确认书已经交给我过目，还没签字，倒是可以更改。”
校企合作是很常见的事，尤其是他本硕博都在京大。作为母校，博创科技和它的合作力度很大，集团的项目根据等级划分给到不同的团队，像姜枝刚刚提到的社团，拿到的项目不会触及核心范围，级别偏低，而这一类，常常不需要傅嘉荣亲自跟进，都是给手下各部分负责，至于他们想干什么，要干什么，只要不损害集团利益，傅嘉荣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时候领导者必须明白，适当给底下的人放权，让他们享受权力带来的好处，是一件必修课。
姜枝一听觉得有戏：“那哥哥可不可以……”
她也听得懂好赖话，如果事关重大，任她磨破嘴皮子，傅嘉荣也不会动摇分毫，纵容归纵容，但不会允许她胡闹。
当然了，姜枝也拎得清。
她是对李见山有好感，也确实喜欢他，但不会因为他去做损害哥哥利益的事。
没有影响，她才会去做。
“阿枝都这样说了，还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
姜枝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欢喜的心情抑制不住。
傅嘉荣把咖啡推远些，揽住她的肩，手掌若有似无抚过女孩的后脑勺，嘴角笑意不改，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不过我很好奇，阿枝怎么会关注这件事？”
“你进计算机社了？还是说……”
“你认识李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