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人我给你了,我要的人呢?”宋别转头看向他,微眯了眯眼。
劳伦斯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来:“当然,我们不是不守信用的人。但你答应我的是桑帛,可不是这个男人。”
“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放了那些中国人,但你得留下来。”他耸了耸肩膀,说话时大胡子一颤一颤的。“我要看到桑帛本人。”
宋别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可以,但我要看着你们把他们安全送出去。”
“当然,你跟我来吧。”劳伦斯说道,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地周寅:“把他带下去,好好看起来!”
周寅会经历什么可想而知,他杀了这里那么多士兵,又搞了个炸弹车过来,差点给劳伦斯崩死,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宋别转身跟上劳伦斯,没分给那个拼死来救她的男人一个眼神。
劳伦斯带着她出去,一路走到村子最末尾的一个房子里,几个士兵在那里端着枪把守,透过窗户,依稀可见里面颓丧的人群。
“打开。”
士兵听令,拿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推开门时把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不自觉往里缩了缩。
宋别走进去,打眼儿就看到了林康安。
还行,除了灰头土脸之外没什么事,胳膊腿儿都还在。
“宋别,你怎么在这儿!”林康安看见是她,眼睛都瞪大了,目光在她和劳伦斯身上来回转。
“中国人,你们可以离开了。”劳伦斯说道,伸手指了指他们的设备:“但要把这些留下。”
“不行!”
他话音未落,立马就有一个人出声反对。宋别抬眼看看过去,最后把目光转向林康安:“林康安,你说,行不行?”
“命他妈都快没了还要这破铁盒子干什么。”
她踱步走到林康安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语气不善:“你知道我来这一趟费了多大劲儿,花了多少钱吗?林康安,你别不识好歹,赶紧收拾收拾滚回去。”
林康安握住她的手,转头看向刚才说不行的那个男人:“把设备留下,走。”
“组长,这……我们拍的资料可都在这里,把他们留下,这次不就白来了吗。”
“设备重要命重要?”
林康安说出这一句,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宋别很疑惑,怎么她说话这些人就跟没长脑子似的,林康安说话就能听懂呢。
他们一行五个,把人放出来之后劳伦斯就不管了,还是她送他们上车离开。
林康安没忍住问宋别:“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看到了吗。”宋别指了指地上尚未清理的碎裂的残肢断臂,以及直冲天灵盖的血腥味儿,“有个人杀了这里这么多人,我拿他的命换来的。所以林康安,你的命不单只是你自己了,别再给我找麻烦。”
“你不走吗?”
“现在不能,但用不了多长时间。”
“宋别,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林康安也硬气了起来,敢跟她大小声了,“我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跟你打交道的这些人,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毒贩。”
“真聪明,你竟然还知道你是从一群不折不扣的毒贩手下跑出来的。”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他们被扣押的车前,一共两辆车,空出来的位置原本是要放设备的,现在空出一大片。
看着林康安上了车,宋别还是不怎么放心,扒着窗户又说了一句:“林康安,你们现在最好赶紧回中国,别再去什么仰光了,也别再来缅甸。”
“你怎么知道……”
她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宋别已经离开了。
宋别不得不重新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
林康安已经平安走了,她的目的算是达到,可惜自己被留在了这里。想要离开,只能等周寅交代出桑帛。
又和他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另外还有一个意外收获,她找到了伦拉维。但想要把伦拉维从这里带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能退而求其次。
想到这里,她去找了卡拉和丹,让他们先回去梅赛南,自己留在这里。
车上的伦拉维看见她,脸色并不很好,她扬起一抹笑,对他说道:“抱歉伦拉维先生,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他们走了吗,那些中国人?”
这是伦拉维问她的第一句话,到现在竟然还关心着林康安他们走没走。
“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
“妈的!”伦拉维骂了一句脏话,跳下车,急吼吼地就走了。
宋别抬眼看向卡拉,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递给他:“卡拉,你先回泰国,把它交给李淳熙,这上面有伦拉维的定位。”
“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她说道,如果不能从伦拉维身上打开道尔顿的口子,也没有多长时间来留给她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宋别走在村子里,看见那些士兵清理这地上的碎尸和汽车的碎片,还有一个士兵跑过去跟劳伦斯汇报,在东北部的罂粟田中发现一把□□,应该就是他用来袭击的村子的武器。
宋别走过去,问劳伦斯:“他现在在哪儿?”
劳伦斯皱眉狐疑点看了她一眼,宋别解释说:“劳伦斯,我也想尽快离开,当然要快点撬开他的嘴不是吗?”
他这才放下心,随手指了一个人:“你带她过去。”
宋别跟上那个士兵往前走,绕过几个弯,走到一个小房子里。
刚走到跟前就被里面的血腥味儿熏得头昏脑涨。这是用木头搭建起来房子,很简单,更不用提油漆之类的东西了,以至于宋别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一层盖一层的干涸的血迹。
推门进去,周寅的双手被铁链牢牢铐在两边的墙上,上身赤裸,伤口往外渗着血,他的身上有很多伤疤,大多数是陈年旧伤,那些她在香港那次就看的很清楚了。
只是现在又添了心伤,其中最触目惊心的,约摸就是胸口处一个被火钳燎出来的痕迹。
可以说,全部都是她的杰作。
宋别走上前,伸出手小心翼翼碰了一下那块伤痕,问他:“疼吗?”
周寅没有说话。
“疼就说吧。
宋别的长发擦过他脏污的身体,蓦地飘进鼻腔一阵香气,周寅抬眼看眼前这个女人,还是那样小巧的脸,狐狸似的眼睛,笑起来跟祸水没什么两样。
“宋别。”周寅开口叫她的名字,声音虚弱,说的是中文,“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桑帛在哪里。”
宋别靠过去,耳朵贴近他的嘴边。
周寅轻轻扬唇,嘴唇凑近她,对着那片白皙的脖颈猛然咬了下去。
那片地方很快渗出血珠,宋别挣开他,捂着被他咬伤的地方,皱眉骂道:“疯狗!”
“宋别,晚上别睡太死。”周寅看着她笑起来,幽幽吐出这句话,不知道是恐吓还是在放狠话。
宋别没理,撤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上下扫了他一眼,也笑了一声:“你骨头硬,周寅,我真想看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她回到收拾好的房间,拧开水洗了澡,微凉的水碰到脖子那里,开始隐隐刺痛。
周寅真是个疯狗,她差点觉得自己脖子上一块肉都要被他啃下来了。
宋别坐在木制的床上,点燃一根烟抽,那些人折磨人的手段多得是,她不信他的骨头真的是铁打的,交代出桑帛也只是时间问题。
天已经沉了,村子里谁家养的狗儿开始吠叫,她这几天奔忙也早已精疲力尽,倒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她睡得并不很沉,不是自己的地盘,睡觉也要警惕着。
以至于夜半听见门外那些异响时,宋别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是脚步声,朝着她这边过来,门慢慢被推开,有人进来了。她小心地从床上下来,悄悄给里屋的门开了一点缝隙,想看清外面的状况。外面像是没有人,一片黑暗,没有人影。
可宋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后脑就传来一阵冰凉,有什么抵在了上面——是枪。
“宋别,你跟不跟我走。”
周寅的声音也像抵在她脑袋的这把枪一样,冰冷,生硬,不容置疑,一个字一个字落在她耳朵里。可他偏偏说了个疑问句。
她有些怒极反笑,问道:“我有选择吗?”
“我还可以让你死在这里。”
“我跟你走。”宋别说,“你要走我拦不住你,你走了,我也很难活下去。周寅,我跟你走。”
周寅仍是没有放下枪,而是先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上,确认没有什么致命的东西。宋别穿得很单薄,只有一件吊带和打底,只可惜黑暗里看不清她的穿着,那人只能用手丈量。
粗糙的指腹碰上她的腰时,他清楚地感觉到那块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周寅记得,她的腰是很细的,细的不堪一握。只是不晓得这样纤细的身躯是如何装下那一副蛇蝎心肠。
“好了没,总得让我穿件衣服再走吧。”宋别不耐烦开口,周寅没有回答,只是走过去随便捞了什么东西在手上,一件衣服裹住她,而后便钳着宋别的手腕向外走去。
他们走的是小路,避开巡查的士兵,穿梭到一片罂/粟丛中。宋别只感慨,只可惜她不是瘾君子,否则看到眼前的场景只会觉得自己在金山银山中。
“现在几点了?”
“两点。”周寅说道,“天亮之前我们要离开这里,还剩四个小时。”
宋别挑了挑眉问他:“为什么非得带上我,不累赘吗?到时候他们找过来,我肯定第一个出卖你。”
周寅笑了一声,声音凉凉的,在夜色里尤其突兀,回答她说:“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