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以为这次互相配合过后,至少要有段时间才会跟陆晏深打交道,没曾想只过了不到十天。
这十天,时间来到小年夜,天气预报说的雪迟迟未能落下,江南公寓前面的两排寒梅在寒风中彻底绽放,她的分店也进入试营业阶段,几乎所有事都朝着好方向发展。
唯一出问题的,是港媒再出劲爆消息:
——“陆超人”走出“绿帽子”阴影,约会神秘女人!
——爆!顶级大佬疑似隐婚,夫妇合体共赴爱巢,三天两夜造小人!
………
受西方媒体影响,港媒与内地舆论不同,港媒不论你是政客还是财阀世家,都会无差别报道,并且标题刁钻,以“损”为名。
再出有关陆晏深的报道,标题风格依然直吸眼球,这次还带了图,一张是他们在直升机前的拥抱,一张是两人一同上车的画面。
虽然都没拍到正脸,但明眼人都认得出,照片上的男人是名动港城乃至在世界商圈内都能排在前端的陆晏深,目前尚在猜测的是女方的身份。
舆论发酵一个星期,陆晏深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也没让媒体撤热搜。
好几次江南都想打电话问他这事要怎么处理,犹豫几翻电话还没打出去,这边,她就遇到了麻烦——接到一通求救电话。
电话来自江南的合伙人周许,两人从大学时期在街边摆摊时就是搭档。
毕业后她们曾各奔东西过一段时间,直到两年前江南回港开店,才再度跟她取得联系,又成了合伙人。
周许此前一直管的是鲜花出口这块,“野趣”开分店后,她就做了新店的店长。
前两天分店接了单大生意,负责给一个大型Party做花艺设计,天色将黑时,周许打电话给江南说她被人扣下来了。
原因是游艇上有人花粉中毒,怀疑是她们提供的鲜花造成的,于是扣押了负责人。
该宴会在长洲岛的一艘豪华游轮上,江南在同助理开车前往长洲岛的途中,接到了林致的电话。
“林致哥。”她喊了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海湾。
林致是植物学的博士生,出发前她在WhatsApp上向他咨询过花粉中毒的相关信息,并告知了事件的始末。
电话那头的林致有些着急:“南南,你一个人开车去?”
“助理开车。”
“对不起南南,我最近……遇到些事,说带你去吃饭也一直没时间,现在你的店遇上这样的麻烦,我也没能第一时间帮到你。”
“别这么说,你已经帮我很多。”江南抓住关键问题,蹙眉问,“你那边遇到什么事?严重吗?”
“不严重,别担心。只是,人走不开而已。”那头顿了一秒,继续说,“那个圈子我担心你吃亏,不行就报警吧。”
“嗯,我知道。”江南顺着说,“先去看看情况。”
“那你一定要万分小心。”林致没挂电话,犹豫片刻,终是问道,“南南,照片里的人,是你对吗?”
她知道他说的照片是最近疯狂霸占各大舆论的照片,微微停顿:“嗯,是我。”
那头沉默许久,再开口声音变得沙哑:“你,真的跟他结婚了?”
有保密协议,江南没有多说,只回了个:“是的。”
说着车子就到了长洲岛,好在那艘浮夸的豪华游轮还停在港口,可因为是私人Party,她一没邀请函,二没穿礼服,在保镖上下打量一番后,她被拦在了外面。
港城是一座阶级割裂很严重的城市,她一直都知道,那个阶层高高矗立在云端,如果没有人际没有关系圈,没有三代之前就积累下的泼天财富和家世,你连这些富家子弟们娱乐消遣的登门梯都找不到。
看了眼游轮上醒目又明亮的Logo,沉思片刻,江南终是拨通了这几天应该拨而没有拨过去的号码,打给这个阶层的顶层人物。
今盛总部,公司各高层精英和商客云集在会议室,就是否要收购美国天然气的项目做讨论,主收派和保守派两方争论不休,随着主坐上的陆晏深一声话响,争论声才瞬间休止。
“我说几点。”公司高层精英外国人占一半,他开会大多用纯英文,嗓音偏低,“我认为美国天然气需求量大,你们觉得呢?”
在坐年龄多在他之上,但不论是压迫感也好,还是项目实际调研情况,都没人能反驳他用这样的口吻开会。
“是的。”众人纷纷表态。
陆晏深神态自若往椅背靠了靠:“所以,天然气方面如果价格合理,我们不妨考虑继续发展,各位有什么意见?”
言辞之间处处礼貌,不锋锐也不强硬,却无人说话,也无人敢提意见。
“OK,如果没有意见,就不要再有其他借口。”手机在震动,陆晏深看了眼来电显示,面不改色站起身,继续用英文说,“两个星期后,我希望看见详细的收购方案,会议结束,明天见。”
在重大决策面前,陆晏深始终展现着强势与霸气的一面,尤其在对外管理与沟通上,他倾向于西方模式。
因为西方重视在冲突中成长,东方则更强调自我约束,所以从陆老爷子手里接过今盛的第一天,又或是还在准备接手的那些年里,他的行事风格都是直面冲突,在冲突中解决问题才是必修课。
铃声响了五六声后有人接起,对方直喊她姓名:“江南。”
声音低而醇,像镌刻在古巷里的老歌,带着岁月磨练过的沉静与稳重。
公事也好,私情也罢,他似乎任何时候,都能这样从容不迫。
“陆先生,抱歉打扰。”事态紧急,江南开门见山,“想请您帮个忙。”
传声筒里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呼吸,“你在哪儿?”
“长洲岛。”
“为什么事去?”
“周许被人扣在一艘轮渡上,目前已失联,我想让他们先放人。后续事情我再慢慢处理。”
周许他从前就认识,也见过,江南没多做解释。
“轮渡名称。”陆晏深始终言简意赅,却又都问在点上。
她抬头确认了遍,说:“WH号”
“给我两分钟。”
磁铁一般的嗓音依旧不急不慢,却像颗定心丸。
两分钟不到,江南就看见甲板上涌出十来个人,看清打头的是谁,不禁拧了拧眉。
是他,他出狱了。
“江老师,那人是谁?看着好凶。”
能不凶么,陆家唯一有能力跟陆晏深争权的少爷,陆同君,也是陆晏深名义上的亲弟弟。
三年前,两人的较量最终以陆同君锒铛入狱告一段落,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小七。”
陆同君穿着身白色西装,说话间已来到江南跟前,他将墨镜推到发梢上,露出精致阴鸷的五官,直直盯着江南,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还是你有这本事,当年都红杏出墙跟野男人跑了,我这二哥竟然还这么向着你。”
她跟陆晏深的事,他知道。
江南没接这话,只看被保镖围着的周许,上下打量确认她完好无损,才冲男人喊了声:“三少,好久不见。”
陆同君笑一声,“是好久不见,不知小七还记不记得,我是怎么被我二哥弄进去的?”
江南自然没有忘,但没扯那些,公事公了道:“三少大人大量,先放了我的朋友,至于花粉致人中毒,我可以留下来配合协查。”
“既然二哥都发话了,人我肯定是要放的。”陆同君点了支烟,斜看江南,“但你得留下来给三哥一个交代,我的人你也敢毒,几个意思呢?”
他的人是谁江南不知道,就目前看来,只怕已经不是中不中毒那么简单,这或许就是冲着江南来的。
“好说。”
她把吓得不清的周许拉过来,交给助理,“你们先回去。”
周许瞪着双圆眼,只差没哭出来,“江南你不能去,船上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没事,我很快回。”江南安慰,催促他们回去。
没有什么是跟韩英在一起没见过的低级下流,也没有什么是跟陆晏深在一起触碰不到的高端贵气。
不论是鱼龙混杂还是纸醉金迷富丽堂皇,江南过去都接触过。
“请吧,七小姐。”陆同君很绅士地伸手邀请。
他进监狱的事,是跟陆晏深争权,也是自身不正才导致的,跟江南无关,怎么也怪不到她头上。
一路上江南都在想这人为什么会找她麻烦,直到看到江似锦也在船上,才明白其中缘由,原来是江五攀上了陆同君这艘船。
游轮共有十层甲板,可谓是将吃喝玩乐醉生梦死发挥到了极限。
他们去的是第五层,江似锦一见到陆同君就软了骨头似的扑进男人怀里,娇滴滴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陆家这位三少笑着亲了她一口。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儿,江似锦才上气不接下气瞪向江南:“你卖的什么破花,把我毒成这样,存心的吧你?”
江南扫了眼她伸过来的手臂,上面确实起了些红疹。
她轻飘飘移开视线,直接跟陆同君交流:“船上这么多人,就她出问题,应该是她自己对花粉过敏。”
“江小七!是我在跟你说话!”江似锦气及,又扑在陆同君身上撒娇,“三哥,明明就是她的花有毒,才导致我起疹子,今天必须让她给个说法。”
陆同君何尝不知这是女人间争斗的小把戏,但他就喜欢看姐妹相伤、兄弟相残的戏码,于是宠溺地搂着女人的腰,说话的语气沉了几分:“做生意要有做生意的诚信跟售后,我的人确实是因为你的花才这样的,七小姐还是给个说法吧。”
江南直勾勾看着江似锦,目色冷到骨子里去,“你想要什么说法?”
江似锦被她一闪而过的阴冷目光吓一跳,往陆同君怀里躲了躲,说:“比试一场,你要是输了,就从甲板上跳下去。”
下面是深海,而五层的甲板离海面,有近二十米高。
江南冷笑一声,“如果你输?”
“我们不可能输。”
她说的是“我们”,意味着陆同君会参与其中。
“如果你们输?”江南重复。
“输了这事就算过。”陆同君耐心告罄,截断话说,“七小姐想玩什么?梭/哈还是射击?”
她面无表情回应:“你们选。”
“那就梭/哈。”江似锦对她上次疯子一样提枪扫庭院的阵仗心有余悸,想着她六岁才进江家,之后更没机会接触这些项目,便果断选了自己认为稳赢的梭/哈。
江南没有异议,随他们进了包房。
江似锦不知什么时候飘到她后面轻笑一声,“不自量力。”
江南目不斜视,“是不是上次的子弹没打在你身上?”
“……你少得意,爹地接了陆少的大项目,公司很快就会回到巅峰时期,你等着被家法伺候吧。”
江南仍旧只望着前方:“那我很期待。”
江似锦抱着双臂不屑一笑:“真搞不懂你在清高些什么,还想着勾引陆少?你2g网没看新闻吧?人家已经隐婚了,你没门儿。”
“这就能让你高兴了?这么害怕嫁给他的是我?”
“我……我有什么好害怕?我有三哥,现在全家以我为荣。”
“那恭喜,祝你们全家……永远有荣。”
江南故意顿一秒,气得江似锦想发作又怕影响形象,只得憋着。
坐上桌,接过荷官递过来的筹码,江南水波不兴睨她一眼,“开始吧。”
陆同君又喊来几个人,其中就有徐家老三,徐之行。
“之行,我们七妹宁愿嫁包工头都不嫁你是她自己的主意,绝不是我父亲的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江似锦趁机挑拨。
可能是跛脚的缘故,徐之行在同龄人中略显沧桑,一看那张脸就是纵欲过度。
徐江两家的婚事在圈内不是秘密,大家都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最后他会被女方摆一道,宁愿嫁个浑身汗臭的包工头,也不嫁他徐之行。
这对他徐少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男人阴险地瞪江南一眼,心中已做好了让这个女人有来没去的打算。
桌上坐了五六个人,全是一伙的,而且都是些牌场高手,要在一副牌里变出几个A,就跟吃饭一样简单。
江南独坐其中,被这样一群虎狼环伺着,新仇旧恨加一起,情况并不乐观。
荷官把牌递过来,询问要不要洗牌,江南熟练地弄那几下,又震惊到对面的江五。
那惊讶眼神仿佛在说:她什么时候会的这些?
怎么会的?这要说起来……又是段很长的故事了。
走神须臾,江南打断即将发牌的荷官,说:“三少敢玩点刺激的吗?”
“哦?怎么个刺激法。”对面的主位虽然江似锦在坐,但掌控牌局的是搂着她的陆同君。
江南说:“比大没意思,比小怎么样?谁小谁赢。”
陆同君一挑眉,笑起来:“有意思,小七可真是什么都会,行,就比小。”
江似锦的脸瞬间垮下来,却不敢对陆同君发脾气,只能强颜欢笑。
荷官开始发牌,底牌只能自己看,第二张明牌,不巧,江南就拿了张最大的A,牌面比其他几家都大。
她再一看底牌,心跳快了般拍,因为那也是一张A。
说了比小,结果她拿到的却都是大牌。
接着第三张,江南拿到的牌依然是一张A!
同时拿了三个A,不出意外,她的牌将会是全场最大的,也就意味着会输。
“你输定了!”徐老三用那双不可一世的色眯眼睛瞄着江南,冲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对面的江似锦也幸灾乐祸,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就等着看她如何从二十米的高空跳进海里去。
江南的手心里浸出些许冷汗,就在荷官要给她发第四张牌时,身后突然响起声轻轻浅浅的:“洗几张牌。”
所有人应声看去,当即一顿。
陆晏深神态自若站在江南的身后,左手手腕上搭着脱下来的驼色大衣和围巾,右手则自然而然搭在她的椅背上,身上带着的寒冽气息像是刚从外面进来,可过度自然的举动又像已经来了很久。
这位爷走哪儿都是主位,像现在站着给人看牌的情况,几乎没人见过。
江南无声地对上他墨蓝色的眼,问:“洗几张?”
他望着她说:“你知道的。”
悠悠然忆起某段往事,江南眼睫闪了闪,对荷官说:“往下洗三张。”
荷官依言把前面三张放去下面,然后给江南发了第四章牌。
除了陆同君的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痞笑,其余人连拿牌的手都是抖的,江似锦既眼红又心慌。
她嫉妒得快要发疯,恨得牙痒。
发第五张牌的时候,不待陆晏深提醒,江南就说:“往上洗两张。”
五张牌全部发完,江似锦的牌从牌面上看依然是最小的,徐之行稍大,其他几家陪玩也还好,轮到江南翻牌。
她先是看陆晏深一眼,对方气定神闲示意她开,她才开。
本是死局的牌,江南在打开的瞬间,就震惊了所有人。
她最后洗牌过后拿到的那两张,居然是两个王,王在梭/哈里,不算大小。
也就是说,她的牌才是最小的!
“没意思。”陆同君把牌往桌上一扔,笑说,“二哥大驾光临,做弟弟的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陆晏深没看他们谁一眼,只问江南:“还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