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羅生门,她与其他几位姑娘被燕九华安排在“媿月阁”,包括怀素在内,共有九人。
由于怀素受了伤,燕九华特意为她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厢房,而其他人则两人共住一间。
在养伤期间,怀素暗中打探了许多关于燕绥之的消息,燕绥之确实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但更让怀素感到棘手的,却是他那对姐弟。
如果说燕绥之是潜伏在森林中、随时准备出击的恶狼,那么燕商阳和燕九华便是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
与燕绥之的狠辣相比,这姐弟俩表面上看起来性格温和、容易相处,可一旦触及到他们的利益或安危,他们动起手来同样毫不留情,这三人,没有一个是善茬。
面对这样的敌人,怀素深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燕绥之武功高强,尤其擅长使用暗器和毒药,这也是他能够成为羅生门门主、统领众人的原因。
燕商阳和燕九华的武功虽然稍逊于燕绥之,但也绝非等闲之辈,鲜有对手,燕商阳常年跟随在燕绥之身边,无疑是怀素刺杀燕绥之的最大障碍。
而燕九华行踪不定,负责管理羅生门的四个刺客殿,极少在燕绥之身边露面,这一点,倒是让怀素稍感安慰,毕竟,若这三人整日聚在一起,她想要刺杀燕绥之,简直比登天还难。
在怀素看来,谲诡城的水深似海,进去的人,每一步都将走得如履薄冰,羅生门之内更是如此,甚至残酷程度远超谲诡城。
还有,在她养病的日子里,怀素常常听到其他八位女子的议论,她们被燕九华带到刺客殿进行严酷的训练,每天晚上回到住处时,身上总是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几个姑娘甚至在私下里抱怨,说这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可她们除了这里,似乎无处可去。
这些话让怀素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经历,那种日复一日的煎熬,她再熟悉不过。
不过,这其中有两名女子除外,她隐约记得这二位,好像叫什么银朱和苏叶,这二人在刺客殿表现很突出,听说燕九华对她们很满意,但她们俩似乎不太喜欢她。
她虽然被燕九华带进羅生门,但怀素清楚知道,燕九华绝不会让她进入刺客殿,一来她没有参与到此次选拔,二来是因为她底细他们根本不清楚。
所以,她目前在这里充其量只能算个借宿的,待伤势痊愈,恐怕只能沦为打杂的侍女,这些她倒是不在意,她最关心的始终是如何接近燕绥之,这才是她最需要思考的问题。
让怀素没想到的是,她与燕绥之的缘分竟来得如此之快,她终于见到了燕绥之本人,让她有些意外,虽然人是见到了,就是这结果却与她的预想大相径庭。
她以前一直以为燕绥之会是一个长相十分凶狠的男子,可实际上燕绥之却是长相极为精致,属于一种很妖孽的男人,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眼神深邃到仿佛一眼能看透人心,只需一眼,便让人感到此人深不可测,危险至极。
这天,怀素原本正在一处花园散步锻炼,却被银朱和苏叶堵住了去路,这段时间以来,怀素一直都知道,她们二人不喜欢她,认为她吃个吃白食的人,却能天天在这里享福,怀素本质上其实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对她们的敌意并不在意,但显然,她们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银朱呛声道:“哟,这不是怀素姑娘吗?今天怎么不躺在床上养伤了?”
怀素听到了,没有理会她,继续向前走,银朱见状,向苏叶使了个眼色。
苏叶会意,悄悄伸出右脚,试图绊倒怀素,她们这点小伎俩,凭借怀素的身手,早就察觉到了,她停下脚步,静静地看向眼前这二人,语气平静地问道。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苏叶挑衅地看着怀素:“你说呢?我们姐妹俩看你不顺眼,想找你麻烦,你有意见?”
怀素微微一笑,靠近她们,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你们算老几?”她的话确实不假,世上想找她麻烦的人不在少数,想杀他的人更是只多不少,眼前这两人,她压根没放在眼里。
苏叶和银朱气急,顿时怒火中烧,二话不说便想出手教训她,怀素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她行事向来遵循一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此刻,她心中杀意已起,这是她多年杀手生涯养成的本能,苏叶和银朱察觉到她眼神的变化,心中不由一紧,竟生出一丝恐惧。
可怀素明明就是个普通人,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苏叶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发颤:“怀…怀素,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我早就觉得你不像好人!”
银朱也急忙附和:“没错!一定是你骗了二当家,她才会带你回来,是不是?”
怀素这才想起来,她现在不是在谲诡城而是在羅生门,她不能因为这两个无知的女人而暴露身份,她迅速收敛情绪,脸上重新挂起淡淡的笑容,语气平和:“二位姑娘在说什么?怀素听不明白呢。”
苏叶与银朱对视一眼,心中疑惑,难道方才只是她们的错觉?眼前这人此刻看起来似乎并无任何威胁。
银朱瞪着怀素,冷哼一声,伸手狠狠掐住怀素手臂上的伤口,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瞬间裂开,鲜血再次涌出。
怀素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胳膊流下,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依旧面带浅笑,神色如常。
苏叶见状,走上前一脚踢在怀素的膝盖上,怀素被迫跪倒在地,低垂着头,眼神逐渐冷冽,她在心中默念:苏叶,银朱,我记住了。
头顶再次传来二人讥讽的声音。
“真是个废物,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
“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就好好在这儿跪着吧,没有我们的允许,不准起来!”
说完,二人发出一阵嘲笑,转身离去,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耳边依旧回荡着她们的谈笑声,怀素自然不会真的继续跪着,她缓缓站起身,静立原地,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鲜血从她的伤口渗出,顺着胳膊流至指尖,最终滴落在草地上,然而她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仿佛没有痛感。
怀素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都被刚好路过的燕绥之尽收眼底,他嘴角微扬,心中暗忖:“倒是有趣。”
他朝怀素走了过来,停在她身后,怀素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杀手的本能让她瞬间警觉,猛然转身,手已下意识地探向腰间,想要握住匕首,然而腰间空空如也。
她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正在做间谍,寄人篱下,哪里还能随身携带武器,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很快调整了表情,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抬眼看向来人。
燕绥之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错过怀素那一闪而逝的警惕与伪装,但他并未点破,只是唇角微扬,笑意若有似无。
当时的怀素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心中时常念叨的燕绥之,只是他的突然出现让她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无法解释这种情绪的来由,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的声音低沉而慵懒,仿佛一缕轻烟,缓缓萦绕在她耳畔。
“不疼吗?”
“什么?”
怀素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问得一愣,一时未能理解其意,她抬眸看向他,燕绥之也正凝视着她,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最终落在她的双眸上,她的眼睛很美,但眼底似乎藏着一抹淡淡的忧伤,被她刻意掩藏,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轻笑一声,眼神略带戏谑,朝她的胳膊方向示意,怀素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伤口不知何时裂开了,难怪他会问她疼不疼。
但她依旧没有理会,只是向燕绥之道了声谢,感谢他的提醒,燕绥之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嘴角带着笑。
怀素不明白这人为什么总是在笑,难道自己是长在他的笑点上了?
她不打算在搭理这个人,转身欲走,然而男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底发寒。
男人凑近她,怀素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下一秒,便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你是谁?为何会来羅生门?”
听到这,怀素心里咯噔一下,他们明明是初次见面,他却如此发问,难道是她哪里露出了破绽?
不可能啊!
她眨了眨眼,眼中似有薄雾弥漫,带着几分困惑与无辜:“公子,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我是被二当家救回来的,醒来时便已经在这里,又怎会是我自己想来?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只是出乎怀素意料之外的是,男人听完她的话,眉眼闪动,隐隐含笑,,心情似乎大好,他的笑容愈发灿烂,更加显得他这个人妖孽俊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怀素自然也不例外,她一时看愣了神,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世上竟有比女子还俊美的男子,却又不显阴柔,仿佛世间所有的优点都被他独占。
对于怀素直勾勾的目光,燕绥之并未动怒,只是轻“啧”了一声,才缓缓回应她之前的话。
“或许吧。”
“不过,你究竟为何来到这里,我并不是太在意。”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怀素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只是忽然觉得,羅生门之后的日子或许不会太无趣,我很期待。”
“对了。”
“我想你应该很想认识我。”
他语气拉长,一字一顿道:“我叫燕绥之,记住了吗?”
怀素:“……?”
这算什么?得来全不费工夫?事情的发展怎么变得如此奇怪呢!
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呢?怀素简直想掐死自己,怪不得初见燕绥之时,她就隐隐觉得此人危险,女人的直觉果然准得可怕。
她不确定燕绥之是否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但他显然对她起了疑心,但他这种既怀疑她又不介意她待在这里的态度,让她有些看不透这人,燕绥之确实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燕绥之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怀素已经无心去听,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事后,唯一清晰地记得的就是,他临走前的那句话:“小狐狸,我们还会再见的,别让我失望。”说完,他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离去。
原本的计划还未实施,便已胎死腹中。
怀素暗自懊恼,她尚未动手,燕绥之便已洞悉一切,他的心思太过缜密,让她不得不重新谋划,此刻,她心中烦乱,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却始终抓不住那丝模糊的记忆。
回到厢房,怀素端坐在床上,神情凝重,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燕绥之临走前投来的那一眼,显然对她产生了兴趣,但这种兴趣从何而来?她心知肚明,无非是对一个可能来杀他、却被他识破的猎物起了兴致,拿她打发时间罢了。
“小狐狸?”怀素在心底轻叹,“这是什么古怪的称呼?”她隐隐有种预感,他们很快还会再见。
怀素遗忘的事情,有人却记得清清楚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