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月赶过去的时候,医生已经绑好了手臂上的刀伤,明明昨日产屋敷月彦连站起来都费劲,今日居然还能提刀伤人,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根据仆从的描述:月彦君跟疯了一样追着砍人,要不是叫山武的仆从挡在面前,医生多半会没命。
尽管急着去看产屋敷月彦现在的情况,但现在……显然医生更重要!
要是将这位能够治愈他的医生得罪了,那他肯定活不了多久了。
为了表示自己真诚的歉意,弥月穿得尤为隆重,她到达时医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直到她跪在男人面前弯腰行礼:“松井医生,我兄长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伤害到了您,我替他向您道歉。”
松井并非宫廷医官,作为被产屋敷聘来的医师身份并不足以让一位贵女行如此大礼。
弥月的做法将他架高虽然有点不道德,但事情紧急她也没别的办法了。
男人表情倒也没多少愤怒,或许是知晓常年伺候的贵族脾气不好,片刻后也十分大度地回了一句“无事”。
随后又提起最后一味药被毁了,需要回去再找原材料制作,说是吃完这一味药自然会治愈。
弥月兴奋之余又难免疑心他是想借此跑路,毕竟刚被人砍了就主动去寻药这种事她自己是做不到的,于是主动让仆从跟着他去取:“医生本就受了伤,让山武陪着您去我也放心些。”
山武就是朝生送过来的仆从,此刻他腰上绑着一大圈布,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看起来格外有安全感。
许是想起这位仆从替他挡刀,松井医生难免也多了几分信任,顺着弥月的话答应了下来。
时间定在下午时分,仆从端来食物时松井邀请山武一起吃,强壮的仆从粗声粗气的说自己的饭已经定好了,等晚点去吃,松井不习惯有人伺候,让他先去吃不必站在一旁。
山武也没推辞,回到了朝生的小院里,将自己听到的说给小主子听。
朝生手里把玩着那枚草蜻蜓,原本他想着送仆从过去盯梢,没成想最后还有意外之喜。
只不过这医生居然不记仇,还要继续寻药……
而且这药还能治愈长兄……
他望着窗外的抽芽的新枝条,翠绿柔嫩,却也得在庇护之下才能成长。
他不过才5岁,而他的兄长已然茁壮。
嫩芽上方的枯枝因甘霖而重获新生,生长出来的枝条粗壮茂密,远远遮盖住了头顶洒下的日光。
长此以往下去,新枝条将无出头之日。
他握住蜻蜓尾巴直至变形,男孩面无表情地吩咐:“我要让那医生有去无回。”
绝对……
绝对不能让他活下去。
弥月这一头是真的忙,刚向医生道完歉,扭头又去了产屋敷月彦那里。
青年躺在床上咳嗽不止,面色比以往更白了一个度。
这副模样看上去哪里像是要治愈的样子?
在抱有最后一丝希冀的时候却被现实重击在地,眼看着离死亡越来越近,他也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弥月替他轻抚着背,倒也没说话。
她的头顶已经出现了一个新的进度条——
【倒计时10天】
是副本即将成功的提醒。
平日里并没有这个时间显示,现在倒计时反而让她有些心惊肉跳。
这场咳嗽并未持续很久,弥月慢慢松开手,将他身上的被子盖好厚重新坐好,这才注意到他头顶90的进度条。
说实话,之前一直以为是好感度,但上一次增加的时候那样的情况又不太像了。
只有10天了,弥月在心里小小松了口气,就算是错的她只要再坚持10天而已。
“他没死。”呼吸平稳后,青年口中吐出的话依旧恨意满满,手下的被子被他揉皱成一团,“差一点,我就能杀死这个庸医!”
这种情况弥月如果替医生说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她拿湿布巾擦拭着他的额头:“无论如何,兄长请保重好身体。”
产屋敷月彦正在气头上,他看什么东西都不顺眼,哪怕是陪伴多年的妹妹也无法压抑胸口的怒火:“我还怎么保重!我快死了!”
线索提示他是能治愈的,但弥月却无法给他证据,此时此刻她不会跟多年缠.绵病榻的人去争论,而是坚持道:“兄长,你肯定会好的。”
只要等医生研磨出最后一味药,他的病就会好的。
青年冷笑出声,苍白虚弱的面庞满满的嘲弄:“这是我听过最好的笑话。”
弥月不想听他说这些自暴自弃的话,起身想去给他端药却被扯住手腕猛地拽下,又重重跪坐了下去。
他的额间暴起青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她死死握住。
他的神智已经不清了,或者在感知身体的溃败后彻底发疯:“我知道……产屋敷还有一个孩子,我一死你是不是就可以靠着他在家族站稳脚跟?我都知道的……你一边敷衍着我,一边讨好那个孩子,就为了这一刻吧?”
尽管平日里也感受到了他的刻薄,但此刻弥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产屋敷月彦。
他像是撕开了最后的伪装,只为了彻底发泄情绪。
这话多少有些伤人。
弥月蹙着眉头抽回了自己的手,现在她的力气比青年更大。
“既然兄长这么想,那我也无话可说。”
她说着起身就走。
眼看她真的头也不回,躺在床上的人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撑起上半身,用上最后的力气拽住了她的手指。
但最后的结果也是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没有被衾垫在身下,这一下摔得额角都红了一块。
弥月一回头看到他的惨状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兄长这又是做什么?”少女弯下腰,脸上毫无笑意。
他强撑着支起一条手臂,长发稍显凌乱地垂在脸侧,难得如此狼狈地阻止她离开。
“我只是在生气。”他的语气变轻,像是终于冷静了一般扯出一抹笑,手却没有松开,“我只是生气你跟他待在一起,毕竟相对于我,那个孩子深得父亲宠爱,不像我被放弃在这里等死。”
再心肠硬的人听到这样的话也无法立刻甩手就走。
少女叹了口气:“兄长先松开我。”
梅红眼眸却紧紧盯着她不放,似乎担心手一松你就会弃他而去。
毕竟——
这是他能抓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地上不凉吗?”弥月俯下身想要挪动他去床上,但到底不像上一次坐着简单,不过在察觉到她的意图后,他主动配合着重新躺回了床上,又是一阵闷咳。
弥月起身:“我去端药过来。”
这一次他没再说什么,端药过来后也很配合地喝了下去,弥月离开前为了安他的心,只说:“松井医生说还有一味药,你喝完就能痊愈了,不管如何,这次一定要试试。”
产屋敷月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嘴角扯出一抹笑后就闭上了眼,不愿意多说。
弥月听到医生已经跟着山武离开时松了口气,吩咐有花如果医生带着药来了一定要重点保护。
这一次可不能出岔子了。
回到寝殿的弥月想起多日未能联系的未婚夫,这个时候她已经焦头烂额了,想着再过两日再和他联系。
有花知道她昨晚没睡好,哄着她休息一下,弥月不敢睡,生怕又出什么岔子。
只是等到夜里山武也没回来。
直至凌晨,弥月才得到消息——
松井医生摘草药的时候不小心跌落山崖,找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弥月:……
她要抓狂了!
提示也没说这个重点保护的对象会遇到这么多意外啊!
她都派人保护了还是没能躲过……
难道产屋敷月彦的命运无法扭转吗?
有花看着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月姬呆坐在那也不由得叹息。
还没来得及安慰门外敲了两声:“姐姐,你还好吗?”
是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