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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画舫生意(1 / 1)

昨日电闪雷鸣,到了今日却是意外的天气晴好,艳阳高照,空中还漂浮着泥土的气息,疏忽之间有几缕风吹过,轻轻的,柔柔的,扰的人心头发痒。

墙坍塌的地方在院子后屋宅背后,有不少沙石落到院中,满满先找了几个人把院子收拾了一番,至于这后墙如何,之后再做打算。为了防止有客人走到屋后失足掉进河里,满满还从吴嫂子那里买了几盆大型的绿植放在院中堵住去路。

其余一切照常。天气晴好,自然心情也极佳,忙活了好一会,偶尔绕过院子,向屋后的晴芳河看去,只见河水清澈,水波荡漾,阳光铺满水面,波光粼粼,不少船只也趁这好天气游河,船上张灯结彩,悠哉乐哉。

夏越来越深了。草木碧绿,地面也没一会就变得滚烫,满满每日不再上街摆摊,一个原因是太热,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客源收割得差不多了,日日铺子里不管何时都会满满当当,来来往往大多小富的官员士子。食材也是足够的,做点小菜反而利润更大。

晨间,先是做了五十份奈花索粉,门口立了牌子今日不再多做,不少人挣着抢着,没一会便卖光了。

今日去食行挑选食材,恰好碰上北方的冰运了过来。酷暑难耐,该到了吃冰的时节了。虽然冰价极贵,但满满的食肆的收入远高于临安正常百姓的收入,所以还是决定咬咬牙,扣扣搜搜买了两块半身高的冰,然后张灯结彩地运回店中,一楼各一块,置于一众盆栽中,既美观又清凉,尤其是院子里的穿堂风吹过,把凉气送达每一个角落,好不畅快。

有了这块冰的缘故,不少人咬咬牙都要进店吃一碗冰粉,至少在这坐一会,又香又凉,三五好友聚在这里,吃酥分茶,倒也是避暑所在。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做不少夏日的冰饮冷食了,店里食客只见小娘子吊着袖子,手握一把短刃,噼里啪啦便是捣下不少碎冰,跟着味蕾也勾了起来:

“小娘子,你捣冰做甚?可是要做什么新的花样了?”

满满只是神秘一笑:“您瞧好便是,不会差这一口!”

满满揭开陶罐,舀出半瓢水磨糯米粉。青瓷碗里温水细细调开,揉成耳垂般软和的面团。又把去皮绿豆磨成粉末,混着糯米粉揉在一起。指尖蘸些干粉,搓成黄豆大小的圆子,滚在竹筛里,沙沙作响。

铜锅水沸,圆子下锅,竹笊篱轻轻推散。待白胖胖浮起,舀三回井水点锅,圆子便透亮如新剥的芡实。捞起投进冰鉴镇着的山泉,激得圆子愈发紧实弹牙。

粗陶钵底先铺层碎冰碴,捣得沙沙响,没一会功夫,冰渣便成了又碎又糯的冰沙,冰粒子裹着圆子堆成小山,浇两勺甘蔗熬的琥珀糖浆,又淋半匙高价买来的窖了三月的糖桂花。

最后放几颗洗净的青杏,缀在冰雪间,甜酸气混着凉雾,一眼望上去淡绿色的圆子伴着翠色的杏子,便觉得凉意冲淡了暑气。

木勺碰着冰碴喀嚓响。轻轻送入口中,圆子咬开糯中带韧,冰沙沁得舌根发麻,桂香缠着蔗甜在齿间打转。满满拿井水湃过的荷叶衬底,码上两盏白玉似的冰雪圆子,水珠顺着叶脉往下滚。

今日春燕还是来了,满满把“冰雪冷圆子”的做法教给二人,这一道小菜,最是适合夏天,尤其是酒饱饭足的屋后,吃上一盏,酸酸甜甜,冰冰凉凉。但是由于冰贵,满满也想多赚一些利润,便定了五十文一份的价格。

本朝不少食肆有“看菜”的传统,即在点菜之前,会先上几道样菜,但只能看不能吃。

由于人手有限,菜式多样,所以满满一直没有推行过“看菜”。今日把冰雪冷圆子做出来,便放在了大堂里,不少人前来看,一问价得知五十文一份,大多望而却步。

几人试图讲讲价,希望满满可以便宜些,满满却笑道:

“这冰本就又贵又少,这菜今日只做五十份,卖完便没了,您若想尝个新鲜,便赶紧的吧。”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几位官员到了院子里闲谈,见了这冰雪冷圆子,只觉得甚是可口,立时便要了五份。

其他人见状,也咬咬牙陆续买单。

满满把剩下的活交给春燕和梅梅,径自捧了一碗冰雪冷圆子,拎了一把椅子到了屋后江边,悠闲地坐下来,一边小口吃着圆子,一边看着江面上船只来来往往。难得有这样闲适的时刻,竟然有些懒怠,愈发觉得做甩手掌柜的好来。

视线中,一艘三层高的画舫朝着她这边的河岸飘了过来,她正兀自欣赏着这船上层层叠叠的屋檐,突然见二层的窗户里探出一个头,奋力向她招手:

“袁小娘子,可是又做了什么新菜?送些来船上如何?”

满满眉心一跳,竟然是蔡衡。不过这一句话却是激起了满满的兴致,这样的豪船,其上坐着的,必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出手也必定是阔绰的,便立刻招手回应到:

“蔡大人,许久未见!我在吃冰雪冷圆子呢,是店里的新花样,这天热了,吃点冰凉的舒服!我怎么送船上来?”

蔡衡思索片刻,回答道:“我让人把船靠岸,小娘子便从岸边窗户里翻进来吧。”

话未说完,蔡衡突然觉得手臂被什么一扯,只见薛以安皱着眉,躲在窗户旁边,气愤道:

“知远兄,你这说的什么话,一个女子,从窗户翻进来多危险!你也得为她考虑呀。”

蔡衡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又凑出窗户,却见满满已经提了好多食盒放在岸边,见他探出头,又立刻答到:

“蔡大人,我先把食盒递上去,您拉我一把,我便从一楼上去了。”

既然满满答应了,蔡衡自然也是乐意的,当即找了一个小厮知会船家,整艘画舫也慢慢朝着岸边靠过去。满满踮起脚来,刚好能够够上画舫二楼的窗户,她拿起食盒便往楼上窗户递,蔡衡接过,一面有些抱歉地说:

“楼下和楼上并不是一批人,楼下的大人并不待见我们,所以劳累小娘子翻进来了。”

满满浑不在意:“无妨,我爹娘从小便把我当男娃养的,这点事不在话下。”

此时,满满已经往上递了二十个食盒,正双手拉住窗檐,打算翻上来时,窗里突然又探出一个人头,急切地说道:

“小娘子,这实在太危险了,况且你是女儿家,坏了你名声怎么好?你且等一等,我去和楼下的大人知会一声,你从楼下上来。”

满满一撇,原来是薛以安,眨眨眼笑道:“小官人,又见面了?”正想接着拒绝,她并不想给客官添麻烦,也不想得罪楼下的大人们。

薛以安似乎预料到她要说什么,连忙道:“小娘子你想想,一楼坐着的可都是四品以上的大员,你若是知会他们一声,说不好他们好奇,你还能多卖一些呢。”

满满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道:“好,那我等你,多谢。”

薛以安立刻急急往下跑,蔡衡见状,也连忙跟了下去。刚从楼梯口出来,便见几位大人坐在大氅铺成的椅子上品酒,听见声响,他们转过头来,只见是两名白脸的小书生,都是轻轻一笑。

为首的晁素臣挑挑眉问道:“二位有何事?”

蔡衡心里有些发怵,手臂拐了拐薛以安,后者恭敬开口:

“回提举大人,酷暑难耐,我们从岸边铺子里要了不少冷食,可否让店家从一楼上船来?”

几位大人一笑,原来是这些后生嘴馋。晁素臣平日里严肃,但此事也属人之常情,便随意笑道:

“无碍,去罢。”

二人走到一楼船沿,喜气洋洋地朝满满招了招手,满满已经捧好了一碗卖相极好的冷圆子,迈过一步便上了船。几人原路返回,到了大人们面前,薛以安轻轻弯腰:

“叨扰大人们雅兴了,我们便先上去了。”

晁素臣微微掀起眼帘,微微一瞥,却突然微不可查地颤了颤,面前的女子垂着头,穿着碧绿的纱裙,脸颊白皙带粉,不正是袁家小娘子吗?

满满虽然垂着眼,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余光里自然是看见了晁素臣,不知怎的,心里竟然奇异地颤了颤,倒是有几分紧张起来。

坐在晁素臣身旁的一位老丈却突然叫住满满:

“等一等,这手里端的便是你们方才道的冷食吧?端上来让我瞧瞧。”

满满心里一喜,面上却依旧保持平静,微笑着走到老丈面前。她从前在宫中学的礼仪举止,步伐仪态皆有规矩,几位官人都不由得正视她几分。

“回官人,这道点心名叫冰雪冷圆子,民间贯有这吃法,不过冰贵,百姓都是用井水镇一镇。今日这一份,却是加了冰的,却是适合夏日,配上梅子酸甜清爽,二者甚是相宜。”

满满微微低头,回话时目视前方,却又微微垂着,并不直视贵人,说话也是妥帖,老丈也心里熨帖,声音软了几分:

“可惜了,我年纪大了,冰有些硬,怕是嚼不动了。”

满满立刻回答:“官人请细看,不碍事的,这冰并不是寻常块状,草民已经细细磨过,并不硌牙,入口即化,绵绵软软。”

船内虽然吹着江风,但仍旧有些燥热。虽然备下了冰饮冷食,但顾及着身体,都忍着没有传唤。现下面前放着现成的,冷气一阵阵送上来,仔细一闻,还有淡淡的果子清香,一个个绿色的小团子也是清凉秀致,看着着实喜人。更加之楼上一群馋嘴的后生数十碗地传唤,便不由得都动了口腹之欲。

晁素臣冷眼瞧着,一丝无奈又微微得意地笑意转瞬即逝。他眼神落在满满头上插的杏花上,促狭地笑出了声:

“既然老师们喜欢,便烦请小娘子准备了送上来吧。”

“也难为船上众人相陪,你去和船头管事的商量,整船都管够。”

满满愣了愣,克制着喜悦,神色有些复杂地抬眼看了晁素臣一眼,轻轻道:“是,多谢大人。”

薛以安站在一旁,二人之间的眼神往来清楚落进眼里。

蔡衡站在此处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见事情告一段落,连忙谄媚笑道:

“下官便不打扰大人们雅兴了,大人们玩的尽兴。”

晁素臣微微颔首。蔡衡只见薛以安神情有些呆愣,戳了戳他,他猛然一抬眼,仿佛从遐思中转过神来,有些歉意地弯了弯腰,随着蔡衡上楼。

满满心中记挂二人今日的恩情,连忙叫住:“小官人!”

薛以安回头,瞳孔放大,有些期待地看着满满。

“我先去船头和管事的商量一番,待会再上来。”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点点头:“好。”

晁素臣指尖微动,似乎早已不再注意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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