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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点心太贵?(1 / 1)

东方泛起鱼肚白,远远望去,鼓楼飞檐的脊兽轮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观桥下的水流映出天光,商铺招幌在晨风中舒展。

通宵营业的"珠子铺"熄灭最后一盏羊角灯,腌菜摊飘出一阵又一阵咸香,满满行走在街道间,方才体会了临安当真是不夜城,买卖昼夜不绝,夜市未了,早市便开场了。

她一面走,一面好奇地左顾右盼,菜贩推着独轮车涌入,竹筐里的时鲜果蔬还沾着郊外露水;瓷器铺伙计擦拭着龙泉窑瓷瓶,官窑残片被小心码放待客;更有药铺学徒点燃艾草驱散湿气,一直蔓延到满满鼻腔里。

石制窨井盖被掀开,清淤者举着火把探查沟渠。更夫敲响五更梆子,连同报晓头陀的梵铃声阵阵,叫人分不清昼夜。

食铺的灶火未熄,蒸笼腾起白雾,有小经营叫卖"饶骨头、灌肺、瓠羹"的,铜钱与瓷碗碰撞声零星响起,甚至可以看见小摊旁宿醉的夜归的官员、文人。

满满推着推车夹杂在人群中,一路走到昨天预定好的摊位。临安寻常的摊位只需五十文上下,御街的均价则在两百文,而满满挑选的黄金地段,则每日高达五百文。

路上接连有行人,四品以下官员们多步行或骑马,四品以上官员乘轿或马车,帘幕低垂。这些官员身着圆领襕袍,依品级不同配以紫、绯、绿等色,腰间悬鱼袋,后面跟着掌灯的小厮。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一路走来,御街中段的黑色花岗岩御道空置,两侧辅道挤满官员车马。

在官员中,还夹杂着不少学子,虽然有的学堂辰时上学,但不少人也是早早的便起来了,更有一些香客、苦工夹杂其中。

满满架起摊子,把玲珑可爱的莼鲈水晶包、禅意满满的竹露清槐团整齐码放好一眼看上去便觉得眼前一亮,又把两条提前写好的布旗挂起,之间上面飘飘逸逸行云流水写着两句诗,正是父女二人昨日所想——

“莼菜鲈鱼方有味,远来犹喜及秋风。”

“打破无明壳,涌出菩提露。”

满满架上油锅,把鹌鹑旋鲊用签子串好,在热油里煎炸,香味一阵阵逸散,远远望去,只见蒙蒙晨雾中,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娘子手握签子,搅动香气,诱的人忍不住向前一探,又见布旗翻动,这小摊还颇具文思,勾起淡淡乡愁。此时再看这小娘子,难免想起家中阿妹,守在河边甜甜笑着浣衣的姑娘。更别说这几乎透明的小包子,只需一眼,便能看重又多又实的馅料。

没一会,便围上了几个官员,纷纷问价几何,惹得周围摊贩也纷纷侧目不已,心中不嫉妒是不能的。小娘子微微一笑,风吹过来,鬓边桃花芳香阵阵,当真是食美人更美,不料,说出的话却让几位大人都心里一颤。

“各位官人,每样都是二十文一个。”

在本朝,寻常点心都是几文钱一个,纵然这小娘子手艺精巧,样样赏心悦目,但也不能如此狮子大开口吧?周围摊贩听了,悬着的心也纷纷放下,始终还是太年轻,心高气傲,做生意不会长久的!

“小娘子,你这价格实在太贵了!做生意哪能如此?”

满满扬了扬眉毛:“那不如这样,这位官人,我请您品尝一个,若是不值这个价,您便不必给我。”

见她竟然有如此自信,周围人的心纷纷吊起,方才开口的官员也答应道:“好,那我便尝一尝这一样油炸的。”

满满一边炸,一边道:“这道点心,叫做鹌鹑旋鲊,是从前仁宗皇帝赐宴的一道,很少有人会做,几位官人,今天吃到便是赚到。”闻着香味,周围人都咽了咽口水,但听这小娘子口出狂言,都不由皱了皱眉。

满满也浑不在意,将铁签递给方才这位官人,大家都一同看向他。蔡衡自认为也是吃遍临安美食,乐丰楼他是常去的,他轻轻瞥了一眼小娘子,纵然她笑盈盈地看向他,但他也是要搓一搓她的锐气的。

蔡衡接过签子,送入口中,众人只见他突然怔住,面上表情变了又变。入口的瞬间,千层酥皮又香又脆,慢慢化开,然后紧接其后的鹌鹑肉热烘烘的,轻轻嚼一口,又软又嫩,竟然还有几分茶香,却又不让人觉得油腻,莼菜脆甜,弥漫口中,陈火腿碎的醇香更是回味悠长。

半晌,只见蔡衡拱了拱手:“方才是蔡某看清了小娘子,您的厨艺便是和宫里的御厨也不遑多让,这二十文已是贱卖。”

蔡衡一开口,周围的人看向满满的神情也多了几分信任,纷纷付钱,虽然小贵,但难得有机会,便都想尝尝鲜。蔡衡或是出于愧疚,更是每一样都打包了三份,大手一挥给了满满两贯钱。

拿到食物的官员一边走一边吃,互相议论纷纷,赞不绝口,再看油纸上粘贴的小纸,每一张皆是出自不同孩童之手,更是觉得可爱新奇。甚至有几位大人,吃着这莼鲈水晶包,唤起了思乡之情,更感叹小娘子巧思。

一直到卯时之前,满满的摊子都挤满了客人,后来的好奇凑上来问先来的,方才蔡大人试吃的故事口口相传,倒是更引人好奇了。

满满也不忘宣传,把昨日剩下的草纸发给官员们:“若是官人喜欢,可以来铺子里尝尝更多美味!”

众人一看才知,方才蔡大人一句“和宫里的御厨比也不遑多让”,这位小娘子,竟真是宫里的御厨!

仅仅是官员们上朝点卯前这一会,满满便赚了四贯银子。要知道,不算成本,昨天一整天,也才赚了四贯呢!

接下来,辰时之前,同样的方法,满满又赚了一波学子的钱。幸好昨日对自己的手艺足够自信,准备了不少吃食,否则怕是不够卖。学子的消费能力可就不如官员了,不过胜在人多,况且年纪轻轻,正是牙口好的时候,一个个小馋虫。

快要辰时,学子渐渐少了,不少百姓上街,也口馋买了一些,不过毕竟卖价太贵,买的人少了些,就算买了,也只是嘴馋尝尝鲜,并不敢多买,要知道,一个正常百姓,每日只能赚一百文。

满满也轻松不少,倚在案板上,瞅着还有没有落单的贵客。这时,只见一个穿着素色襕衫的小官人背着书匣正快步往前赶,后边还跟着一个小书童,看他的穿着和方向,大概是国子监的学子,不知又是哪家的衙内①。

眼见这位小官人怕是要迟到,满满也没打算放过他。她笑着喊道:

“小官人?小官人?”

薛以安埋着头往前走,今日又起的迟了些,整日上学上学令他实在是头疼不已,一路上又冷又湿,他紧紧捏着书匣的带子,心里憋着一股子气,今日怕是又要被先生责骂,若是先生告诉大哥爹爹,想必家里的责备也是免不了的。

突然,似乎有人在叫他?小官人,是他吗?还是一个女子?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羞恼,怎会是叫他呢?一定是想多了,于是继续埋头向前走。

满满有些奇怪,这小郎君并不回答,反而是越走越快,竟然脸也越来越红。她心里不由有些好笑,也存了几分调笑的心思:

“小官人?可用过早饭了?”

阿牛咽了咽口水,扯了扯薛以安的袍角:“阿郎,有位小娘子叫您呢!”

薛以安只觉得脸蛋发热,一股羞恼往脸上冲,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阿牛一眼,小声骂道:“你这只馋虫!”竟然真的是叫自己,那便不能失了礼节。

满满只见这小官人和书童嘀咕了一句,然后羞怯地转过来,一张雪白的脸上像是染上两抹晚霞。他不敢看满满,拱了拱手:

“敢......敢问小娘子......叫住我所为何事?”

阿牛又扯了扯他的衣袖,悄声道:“阿郎,小娘子问您要不要吃点点心。”

每日家中小厨房晨起便会备下早点,所以他是用过才来的,刚纠结着如何拒绝,只听小娘子又问道:

“小官人,你看我这里有莼鲈水晶包、竹露清槐团、还有现炸的鹌鹑旋鲊,卖得可好了,您尝尝吧?”

他轻轻抬头,扫了扫案板上的点心,香气阵阵,精致可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阿郎,买一点吧!您不是最好吃点心吗?”阿牛满眼期待地看着薛以安,却被小郎君气鼓鼓地瞪了一眼。

罢了,就买一点吧,不然阿牛这家伙也不会消停的。

他小声道:“那...那就随便来一点吧!”

满满心道,这小郎君还是未经世事啊,不像那群官场里的老油条,便是连价钱也不问的:“来一点什么呢?”

“小娘子看着办便行。”

满满见他羞得满脸通红,也不再为难他,也不知这小官人有多少零花,便每样拿了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起,又附上一张草纸:“我给您各拿了一个,若是满意,改日再来买就是了,还请您帮我和同窗介绍介绍。”

阿牛迫不及待地接过。

“一共是六十文。”

阿牛的手抖了抖,这,怎会如此贵,自己好像给郎君闯祸了。

薛以安也心中一惊,掏出荷包数了数,还好,国子监每日发三十文,他从不花,都存着。连忙拿出六十文双手递上。

满满笑着接过,不忘招招手:“小官人,晨起雾重路滑,您走慢些。”

薛以安点点头,拱拱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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