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里厚厚一沓纸,第一张上银两地契田宅等等列了个单子,下头是各色银票地契等物,单银票就有一万两,全是一千两的银票,清一色整洁挺括。
下头的东西沈禾草草看过,确定与清单没有差别后,稍一整理就又放回到匣子中:“……许是子劲要这些有用,先收起来吧。”
穗儿想起她被季怀义叫到厨房尝菜的过往——不止一次,差不多把两人口味摸清后,她才免于吃那些咸而油腻的菜色,还被勒令不准告诉自家姑娘——又看着那厚厚一沓财物,托着下巴由衷感慨:“苗苗,五公子对你挺不错的。”
沈禾笑笑不言语。她没料到季松会送她这么一份大礼,方才她将地契之类的都看了,方才确定与清单无差,季松不是少拿了东西敲诈勒索她。
至于那些铺子田地……沈禾一时拿不准季松的用意,只觉得季松如此轻易地将这么多财物交给不熟悉的人有些奇怪,此时满脑子的防人之心,见穗儿满眼羡慕,没忍住逗她:“那你也嫁给他,咱俩把他拴牢了,这东西就是咱们的了。”
穗儿摇头摇的像拨浪鼓。她家姑娘和姑爷感情特别好,日常起居都自行解决,她们也就送个东西,想来她家姑爷并不愿意别人看她家姑娘。
何况……她也有在乎的人呢。
沈禾收好盒子,心头轻松了些,又道:“也是,咱家穗儿有喜欢的人,回头我给你添上厚厚的一份嫁妆。”
穗儿也不反驳,只捧着通红的脸无声地笑。
季松今日回来得特别早,晚饭时不住旁敲侧击,用完饭后双眼晶亮地盯着沈禾:“苗苗……礼物收到没?”
沈禾正坐在梳妆台前拆发髻呢,闻言放下梳子:“那只匣子啊,我替你收着呢。”
“九哥把东西留下就走,我也不清楚他的意思,又怕你有用,”说着将匣子拿到床榻上,又递到季松手边:“正好完璧归赵。”
季松面上笑容消失了大半:“送你的礼物,我要有什么用?”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沈禾又将匣子朝季松推了推:“今日见了这个,我也吃了一惊。”
季松照旧侧身伏卧,闻言长指轻轻敲在匣子上头:“夫妻一体,你跟我客气什么?”
昨夜的话一字不差地还给了自己,沈禾依旧谨慎:“那么多的庄子铺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弄。”
“庄子有人收租、铺子有人经营,哪里用你去费心?什么时候缺钱了,拿着花了就是。”季松随手把匣子推到沈禾面前:“没听说哪家夫人自己劳心劳力的。”
听到缺钱二字,沈禾心头一跳,半道上把手压在匣子上制止季松的动作:“我怕管不好,落了亏空,日后生出好多事端来。”
季松动作一滞,笑容完全消失了——
这是担心他给她设套,惦记她的嫁妆?
好嘛,他上赶着给人送钱,人还担心他居心叵测。
季松瞬间坐起身来,面色很是难看,咬牙切齿道:“我还不缺这点钱。”
“……你是不是多想了,”沈禾自然不会承认,只笑道:“我嫁过来没几天,就缴了你的钱,旁人怎么看我啊——子劲,你怎么了?”
“没怎么,不在这里睡了,”季松趿了鞋朝外头走,浑身都是对她的抗拒,闻言停住脚步,等着沈禾劝他留下来安歇。
沈禾望他背影,头疼又无奈地撇嘴,又耐着性子问:“你去哪里睡?客房还是书房?我去拿被子——”
“你就这么想让我在外头睡?”季松豁然转身。他气急冷笑,眉梢高挑:“沈苗苗,我还在这屋睡!”
沈禾大抵明白他为什么发火,但也有点气,当下也不惯着他,只笑着起身:“是不是睡屏风后头的小榻?那也得铺好被褥,免得着凉。”
言罢果真去翻箱倒柜地找被褥。因着不熟,她花了好一阵功夫才铺好。
季松瞧着她背影一阵阵气,恨不得把她摁床上一顿狂亲、亲到她气息喘喘再勒令她真心待他;可她铺好被褥要他去睡,他方才话说得太绝,此时不去又太没面子。
眼见对方蹙眉不解的模样,季松咬咬牙,起身去了小榻上,竖着耳朵听她动作。
外头先是一声轻响,像是把匣子放在了梳妆台上;随后一阵窸窸窣窣,像是把床帏放了下来。
季松顿时更气——
她还敢放床帏?
他还在外头呢,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躺在小榻上,她自己倒好,拔步床、锦绣被、厚床帏,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还把他关在了外头?
季松越想越气,起身几步走到床前,两手重重拉开床帏——
恰见美人春睡。
她脸朝外侧卧着,右手轻轻搭在身前。睡衣轻薄,露出她二三寸的手臂,殷红被褥上越发显得皓腕凝雪。
她长发散在身后,犹如一朵墨色牡丹;她本来闭着眼,白净的面容很是恬静;偏生被他吵醒,缓缓睁开眼睛,又撑着床榻慢慢起身:“子劲……有吩咐?”
说话间,长发也随她动作而动,半遮住面容与肩膀,越发显得她瘦弱可怜。
“……”
季松满心的怒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罢了,这么个娇娇柔柔的美人,吼她几句都怕她吓到,他还能像收拾侄孙一样揍她屁股么?
“我回来睡,”季松吸口气:“床榻太小,伸不直腿。”
沈禾微微抿唇。
屏风后的小榻供人暂时歇息,虽说有些简陋,但并不狭小,绝对容得下季松。
闻言沈禾起身下床:“好,你在这里睡,我去那里——”
不想被季松一把捞在怀里,臀上轻轻挨了一下——
难为季松将她打横抱起,竟还抽得出手去抽她。
这一下不疼不痒,若非抬眼望见季松面上戏谑,沈禾几要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确认并非幻觉,沈禾一下红了脸,四肢挣扎着要挣脱季松的怀抱,却跌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
季松将她抱得更紧,凑到她耳边轻声问:“苗苗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