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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1 / 1)

第二天,姜菡萏不出门,就窝在别院里。

暖香坞里地龙烧得旺旺的,温度宛如暮春时节,压根不用穿大衣裳,只穿里头轻盈的丝衣。

姜菡萏穿天青色上襦,朱红色绣八宝璎珞的及胸长裙,整个人像一朵半开娇艳的石榴花。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长过腰际,滑如丝,顺如瀑,漆黑光亮。阿喜每次替小姐梳头都爱不释手,“小姐,日日都梳螺髻,太简单了,今日换个飞仙髻好不好?”

这种建议从前一般只会换来一句直截了当的“螺髻”,但今天姜菡萏“嗯”了一声,忽然抬了头,“我的首饰匣子在哪里?”

阿喜一声欢呼,侍女们都分外高兴,连阿福都满面笑容,动手去搬,口里道:“阿弥托佛,这些宝贝总算有机会见一见天日了。”

很快各色匣子便源源不断搬出来。

有锦缎的、有紫檀木的、有螺钿的、有象牙的、有玉雕的、有银制的……还有一只纯金镶宝石的,那是姜祯送的及笄礼,不单匣子贵重,里面还有满满一整套黄金嵌鸽子血的首饰,三大钗、八小钗、项圈耳环手镯戒指,无一不有。

单是一张桌子都摆不下,妆台、书桌、几案……最后连贵妃榻上都摆满了。

每一只匣子打开,里面都是珠光宝气,光华迷人眼,屋子被映成了水晶龙宫。

姜菡萏自己都吃惊了:“……这么多?”

“这里才多少?大半都在府里呢。”阿福笑道,“三时六节,每年生辰,外头人效敬的就不说了,单说宫里有太皇太后、皇太后、先前的皇后娘娘、现在的安贵妃,每有赏赐,小姐都是头一份,连公主都得排在后头。再加上咱们自己家里各房的长辈老夫人,哪一个不给小姐备一份礼物?更别提家主大人,但凡有什么时新样式,旁人家有的,小姐必定也得有,单只这一项,一年少说也有两匣子。”

阿喜道:“还有夫人留给小姐的,都没带来呢,那更是大头。要我说,还是搬过来是正经,留在家里,说不准便宜了谁。”

……所以,前世她耳环都没戴上一只,这全部的全部、所有的所有,全便宜了叛军?!

可恨!

姜菡萏开始狠命往手上套镯子。专挑又粗又重的金镯子。

侍女们被她的审美惊呆了,阿福挑了一只玉镯,一只红宝石手串:“小姐要不要试试这两件?和小姐今日的衣裳很配。”

“你们不懂,什么玉的宝的,都不如金的。

只有金的能救命。”

比如逃难的时候,可以换吃的。

两只手腕都戴得满满的,她心里很满足。

只是沉甸甸的,腕子上像是套了两个大锤,实在扛不住,满足了一会儿,便摘下来放回去,向几人道:“你们挑吧,每人挑上一匣子,赏你们的。”

阿福四人愣住。

但凡能送到姜菡萏面前的,无一不奇珍异宝,随便拿出去一两件,都能让人一世吃喝不尽,更别提一匣子。

“不要?”姜菡萏歪了歪头,“不要那我可收起来了。”

“要要要!”女孩子们反应过来,欢喜不尽地开始挑选,你帮我看,我帮你看,叽叽喳喳,快活得像小鸟。

苏妈妈打从外面进来,就瞧见屋子里这一片欢呼雀跃的景象。苏妈妈是古板的老人,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尊卑有别,进来就要喝止女孩子们,姜菡萏率先道:“妈妈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姜菡萏从抽屉里拿出几张房地契,递给苏妈妈。

苏妈妈是识字的,只见上头有一所城南的宅子,足有三进,外加两间铺面,城外还有两百亩田地。

苏妈妈也呆住了:“这……小姐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赏我们这么些?”

因为……你们上一世跟着我受苦了。

她生来就是主子,所以天然地便觉得,下人服侍她、忠于她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后来逃命途中,背叛的背叛,离散的离散,但苏妈妈和四名侍女却是不离不弃,只是,最后没有一个人能得善终。

“因为我高兴。”姜菡萏抓起几只镶宝金镯,套到苏妈妈手上,“妈妈照顾我到这么大,我该给妈妈养老的。”

苏妈妈眼圈儿迅速红了,握着姜菡萏的手,说不出话来。

姜菡萏是个好主子,事少话少,但就是性子冷淡,从不亲近任何人,有下人私下议论,说小姐的心就是块冰,捂不热的,当场就被苏妈妈骂出去了。

她的小姐……明明就是世上最好的小姐!

女孩子们本来只是欢喜,见苏妈妈这样,也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被这么多双发红的眼睛望着,姜菡萏有点招架不住,正好,这时郭俊求见,姜菡萏忙命传。

郭俊一进院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属下无能,让那少年给跑了。”

“跑了?”姜菡萏诧异,“你们这么多人,守不住他一个?”

郭俊满面羞愧:“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以为他身上有伤,又拖着锁链,定然跑不了,所以门前窗下,只派了四个人守夜。”

姜菡萏心想,四个守一个,不算失职了。

别院整夜都有府兵巡逻,再加上因为哥哥在,还有暗卫在暗中守护,别说一个大活人,就算一只鸟也休想轻易飞出去。

“带我过去看看。”

这所院子背靠后花园,是昔年某位家主暮年养静之所,最是清冷安静。

左右两间厢房连在一处,西边那间静悄悄,顾晚章到底是个文弱的读书人,药效还没有过去,尚在昏睡。不比那少年,下午用的药,晚上就重新活蹦乱跳了。

东边的厢房门窗都开着,原本守夜的人跪在原位,等候处罚。

房门和窗户都好端端的,据守夜的人说,里面一直无声无息。

姜菡萏一走进屋子就觉得不对,太亮了,全然没有半点深宅大户的幽深。

然后一抬头,发现屋顶上多了个洞,初升的冬日正将光芒晒进来,暖是没有多暖,亮却是足够照见屋子里所有一切。

看来他不单属狼,还属猴,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神通,居然爬上了房梁,悄没声息地把屋顶瓦片卸下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

“小姐!”守在门口的一人膝行向前两步,行礼道,“属下恳求小姐准许属下把所有人带上,哪怕是将整座西山翻个底朝天,属下也会将那畜牲带回来献给小姐!”

姜菡萏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人。

她记得他——府兵副尉,赵驰。

逃出京城后,她和皇帝车驾被乱军冲散,一度掉队,遭遇了叛军。

赵驰带着心腹同党暗杀了郭俊,然后将姜菡萏献给叛军。

姜家长女身份尊贵,大有用处,叛军不敢轻动,但侍女们却没有一个逃过。女孩们的号叫与叛军的狂笑交织在一起,那一夜是姜菡萏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漫长。

很好,她正要去找他,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是想立功想疯了,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才应下圣命,就把人给丢了?”姜菡萏冷声道,“郭校尉,把他们几个关起来,等我好生处置。”

“好生”两个字,她说得很慢很慢。

赵驰立刻喊起冤来,郭俊堵上他的嘴,让人把他和另外三人带下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姜菡萏走进去。

这里干净得像是根本没有人住过,被子一丝不乱,桌上的茶壶与茶杯也摆得整整齐齐,姜菡萏过去拎起茶壶——果然是满满一壶,少年不曾喝过一口。

他像是一只路过这里的猫,或是飞过这里的鸟,总之不像住过这里的人。

也许人类的世界对他来说,就是这么格格难入。

忽地,她想到了什么。

“你们发现他跑了后,有没有去别处找过?”

“都找过了。”郭俊沉痛道,“哪里都找不见。”

“狗窝找过吗?”

郭俊一怔。

姜菡萏喜静,所以别院没有养狗。

但每年围猎,姜祯都会带着十几条猎犬过来,所以别院的马厩旁修了一间狗窝,半人高,栅栏处开了一道门,以供下人进去清扫。

旁人打猎,训的一般是细犬,图其飞速而持久。姜祯不是。

“要跑那么快做什么?我打马都追不上,累也累死了,出一身臭汗,粉都化了。”姜祯这样说,“猎犬嘛,要的就是威风气派,图的就是高大威猛,当然是狼狗最好啦。”

今天姜祯一早便去了别宫,他不打算下场,只准备展示自己的美貌与华服,猎犬们都留在别院,此时全挤在马厩旁的狗窝里。

狗的听觉最是敏锐,姜菡萏带着人还没有走近,就听到里面吠声一片。

养狗的师傅先过去,喝令狗子们闭嘴,然后他“啊哟”一声:“我的娘咧,真在这儿!”

姜菡萏的视线越过狗师傅的背影,看到身在狗窝深处的少年。

他是一个半蜷缩的姿势,显然刚刚从梦中醒来,但一醒来眼神便像冰雪一样清醒,充满戒备。他两手抓地,低低呲牙。

他的位置靠角落,但不在最角落——昨天晚上,他就是睡在这里,和狗子们挤在一处。这些狗酷似他的“家人”,把他围在中间,身上温热的皮毛覆盖着他,他应该睡得比在屋子里安稳很多。

狗师傅一来仗着自己统御着这些狗,二来想在姜菡萏面前露露脸,把袖子一捋,探身进去便抓向那少年:“好小子,躲在这里,让小姐好找——”

“师傅不可!”郭俊大喝。

他是领教过少年的本事的,这少年明明没有练过武,但身法比风还快,力气比牛还大,身体比泥鳅还滑溜,一般人绝不是对手。

果然他话音刚落,狗师傅便惨叫一声,踉跄后退,衣袖被扯去半只,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爪痕,几可见骨。

别院长年住着两位大夫,专为姜菡萏调理身体,姜菡萏让人先把狗师傅送去找大夫,然后告诉郭俊:“他愿意待在这儿,就让他待在这儿,在驯兽师过来之前,不要再让人进去了。”

郭俊:“是。”

那些狼狗都是师傅驯熟的,目睹这般景象,转身“嗷呜”一声,就要冲向少年。

少年发出一声更大声的咆哮,十几条狗子瞬间夹紧了尾巴,软下了身子,慢慢蹭到少年身边,讨好地蹭蹭。

少年舔掉手上的鲜血,像是对待什么美味的东西,一滴也没有浪费,视线一直冷冷地望着栅栏外的姜菡萏。

人类都长得差不多,很难分辨,但他记得她的味道。

很香,很甜。

她是这里所有人的头领。

是他准备咬死的人。

现在,她送上门来了。

忽地,她把爪子伸进来。

她的爪子很小,很白,上面托着一颗圆圆的、小果子一样的东西。

他的鼻尖一动,鼻子比脑子更快回忆起了那是什么。

那是昨天晚上她给他吃的东西。

少年挪动四肢,手脚足地,以一种奇妙的韵律慢慢爬过来。

——我只吃一口。他想。

就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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