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见她们二人亲热，史湘云很是诧异：二太太喜欢薛姑娘，老太太喜欢林姑娘，怎得她俩还能关系好起来？
想着往日薛姑娘对自己亲亲热热的，史湘云心中倒有些酸：人家可以有很多姐妹，独我，只能巴着宝玉。
这边有动静，黛玉本就午间小憩，没一会儿起来后，便又过来同姐妹们说话。
却说另一头，周瑞家的亲自在荣禧堂的小厨房里熬了药，而后用食盒拎着，一路往荣庆堂的东厢去。
袭人这会子正安静的坐在窗前绣花呢，打从那事发生后，东厢这边的丫头们就更不乐意搭理她，有那口齿利索的，还会说些个风凉话。
这会子周瑞家的来了，进屋后叫其他人下去，而后将药碗端了过来：“你是个好丫头，如今老太太保下了你，你也算是过了明路了，且听话些，莫闹腾出来惹了太太的不喜。”
袭人闻见药味，如何会不明白？
眼泪打在了手中的针上，她强挤出一抹笑：“我和宝玉年岁都小，这几日月事没来我就清楚了，我……我知道年岁小保不住孩子的，只想着叫它在我肚子里多待些时候。”
周瑞家的叹口气：“宝玉是太太亲生，如何也不会太狠心的，你把这药喝了，往后等宝二奶奶进门，你还是有机会怀身子的。”
二太太既然没说是哪种药，那就普通的堕胎药吧，免得以后宝玉懂事了再记恨。
袭人低了头，取了药碗一口气闷了。
周瑞家的也没立刻走，坐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待看到下红之后才离去。
人一走，袭人就软了身子倒在榻上，晴雯忙叫小丫头去请大夫，回过头还骂她：“往日里还当你多贤良聪明，如今也不过是个傻的！这种事，早早的喝了汤药，不比如今伤身子强？”
袭人流泪：“你往日挤兑我就算了，这话传出去，小心叫人诬告了。”
她难道不知道同宝玉有了关系，会有这个可能吗？
不过是想着赌一把，二太太那般疼爱宝玉，她赌的是二太太也会疼爱宝玉的孩子罢了。
“不过是赌一把……”她声儿极低。
晴雯见她这样，气得摔摔打打：“蠢得叫人没眼看！”
还赌一把！赌什么？赌二太太疼爱孙子？
扯什么犊子！兰哥儿可见着他祖母疼过？
她冷哼一声：“我是比不得你聪明，我也想过荣华富贵的日子，但我知道，他……他且做不得主！”
这屋里的丫头，哪个不想跟了宝玉？
便是不为着快活日子，宝玉自个儿也是极疼爱身边人的，可这个疼爱虽真心，却敌不过长辈。
想到这里，晴雯又叹口气，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若未来的宝二奶奶是薛姑娘，那她还是安分的当个丫头好了，至少不会凄惨。
荣禧堂。
王夫人听了周瑞家的回话，口中念了声佛：“非是我这个当祖母的心狠，实在是孩子太小，留下也养不住，倒不如早早的去了，往后或许还会有缘分。”
等宝玉娶了高门贵女，她自然愿意儿子的屋里人有孕，只现在是不行的。
想到高门贵女，王夫人不免想到了老太太的打算：“林家……唉！空有爵位，还是不行。”
林姑爷瞧着就是个短命相，若是他来当宝玉的岳父，怕是没使上力人就没了。
且林家的家财也没剩几个，再加上林大丫头是个孤寡克亲的命，福气也没见多少，二丫头一看就不好生养，这种女子，娶回家做甚？
棠音院。
冬日里事儿算不上多，这处同梨香院差不多，能单开个门出去。
姐妹俩也没有一直窝在院子里，偶尔天气好的时候，还会带足丫鬟婆子出去转转。
期间，贾家不是没人来请过，只黛玉养身子一说，便就不好打搅了，再有贾宝玉总也进不来，史氏和王夫人心里就都不痛快了。
觉得自家的宝贝蛋被慢待了，便冷了这边好几日。
宋棠棠倒是不在乎，就是黛玉有些伤心，可她还没来得及陷入自怨自艾的境地，宋棠棠便就扔了个账册过来：“快来算算核对吧，咱家在京城也是有产业的。”
有什么好伤心的，就是现代，也有人觉得外孙女不如亲孙子的。
再说了，咱这边主动闭门谢客，那人家心里有气也是正常：“别想那些不相干的，气多伤身还减寿。”
她摸了摸黛玉的脑袋：“好吃好喝的就行了，你难道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欢你？”
黛玉反问：“你不喜欢我？”
“喜欢是喜欢的，”宋棠棠笑眯眯的：“但我更喜欢我自己，任何人都没我自己重要。”
黛玉沉默了一下：“你可真实在。”
“那不然呢，我说旁的你难道会信？”小孩子家家的，心里装那么多事也不嫌累得慌：“看完账册还得来想想，等过几日二舅父的生日该送什么。”
“二舅父是文官，典籍字画应该都是可以的。”黛玉同两个舅舅半年也见不上几回：“我记得箱子里有几方好砚，到时候我们一人送砚，一人送书？”
“挺好的，就这么办了。”宋棠棠点头：“挑些差不多的得了，贵的我要自己留着。”
反正贾政也看不懂，每日里跟门客说事，也不过是听人吹他罢了。
过了三日，贾政的生日到了。
荣国府这边早就忙活起来了，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便是隔壁的宁国府，女眷们也都早早的来给史氏请安。
如今便是没有大观园，可贾家的园子也都有彩绸围着，众女眷便是去花园子里赏花，也不会给冷着。
宋棠棠同黛玉在一处，见她用笔扫着梅花上的雪，还让雪雁用小罐子等着，她嘴角抽了抽：“裁一块布，中间掏个洞在底下接着，然后大力摇晃就是了。”
黛玉哼了一声：“雪也是分好几等的，我扫的可都是花蕊上带着芬芳的雪，最是上等。”
宋棠棠：“……那你可真有闲心。”
她至今都是装样子，私底下喝茶是为了解渴，才懒得小口小口抿。
当然，有外人在的时候，贵女风范还是要保持的。
姐俩在这边折腾梅花呢，边上有香风飘来，接着一曼妙女子靠近：“二位姑姑好生雅致，这梅上雪，可是用来泡茶的？”
宋棠棠转身，见来人是秦可卿，视线下意识的就落在了她的衣领处。
挺高耸的。
只一秒，她就移开了视线，笑说：“那是你二姑姑要的，我喝不来这个，我宁愿喝蜜水。”
秦可卿拧着帕子浅浅一笑，呼吸间还有抖动的弧度：“我家里还有培育出来的十八学士，二姑姑若是喜欢，回头我就搬了出来，叫沾上雪，回头给姑姑送来。”
黛玉也很喜欢品貌好的女子，如今听了这话，心中也很欢喜：“那回头便辛苦蓉儿媳妇了，我也不全是泡茶，还想用来腌点果子，回头做好了，叫人给你送两坛子。”
秦可卿眉眼弯弯：“那我可等着二姑姑的好东西了。”
宋棠棠也在靠近二人，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还顺手扫了下秦可卿肩头的雪：“也不仔细些，莫着凉了。”
只手收回后，她心中很是惊讶：这秦可卿瞧着气色红润，可内里五脏竟都有死气，虽然不算很多，但底子是虚的。
尤其是心肺处，攒得死气最多，可见思虑过甚。
秦可卿脸一红，“多谢大姑姑关怀。”
这林家大姑姑小小年纪，关心人的话说出口怎的还挺慈爱的？
这边说着话，贾宝玉早就忍不住了，他都好些日子没见林妹妹了，如今她身边虽有嬷嬷跟着，可人这么多，想来自己过去说上几句话，也不算是不合林家的规矩。
可他正要开口，就见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蓉儿媳妇突然就掩唇咯咯笑了起来：双颊红润，身姿曼妙，眼中仿佛盛着星光。
他一时看呆了去。
毕竟黛玉的容貌再好，那也是个孩子样儿，可比不得秦可卿的活色生香。
秦可卿觉察到了他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后，脸一红，忙侧身躲在了丫鬟身后：这宝二叔叔怎的这般看着人！
宋棠棠视线瞄过去，见贾宝玉都快呆成瓜了，心说这本身就是个爱颜色的，这模样倒也不稀奇，就连她方才也是欣赏了许久的美人。
倒是黛玉，唇角的笑意淡了不少：“姐姐，这棵没了，还有下一棵，咱们去那边瞧瞧。”
“行，就是弄这么多，你自己享受去吧，我没什么兴趣。”
“咱们是郡主呢，规矩仪态不能少，说不得年后宫里会传召，到时候父亲求的嬷嬷来了，可不能叫人家看不起。”
宋棠棠停了脚，诧异道：“我看你是雪水喝多了，义父求来的嬷嬷，往后是跟着咱们养老的，只要大面上不差就行了，哪里能真把咱们当孙子训！”
开什么玩笑，规矩这玩意儿了解一下就行了，套自己头上多傻！
话说完，她就发现黛玉在偷笑：“好哇，你想看我能否反应得过来？”
宋棠棠假装要挠她痒痒，黛玉跑了两步，就见有丫鬟过来：“二位姑娘，老太太说外头松快一会子就行了，还是进屋去暖和。”
姐俩一听，便就手拉着手往荣庆堂的方向去。
却没想众人刚进院子，就听东厢那边一声尖叫：“啊！！”
宋棠棠的眼睛刷一下亮了，“是二表哥的声音！”
天呐，又能吃零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