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霁。
苏悦遥昨晚后半夜睡得还算安稳，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便命人去请了堂姐苏至栩来芙影堂下棋。
交手两盘，苏悦遥皆落败，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气。
正要开始第三局，白菡快步入内，低声道：“郡主，晋王府二公子在外面，说是来送新衣裳。”
“让他进来吧。”苏悦遥将手中的棋子落下。
“新衣裳？”苏至栩语气里满是狐疑，“阿澈这是又被你抓住了什么把柄？一回长风城便来给你送好东西。”
苏悦遥摇头：“他这是给我的赔礼，我才不占他便宜呢。”
她同苏至栩解释这份赔礼的由来，语气带着几分恼火：“你可还记得他去年遣人从边关给我带回来个盒子，说里面装着什么奇珍？”
苏至栩点头：“记得，那时候你在书院上课，盒子还是我送来你院子里的。”
“可哪有什么奇珍，我休沐回家将那家伙一打开，竟弹出个墨匣子，不仅喷了我一脸，还把我新做的裙子都给染花了！”
苏至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我倒是没听你说过。”
“我一说就来气，便懒得说了。这不，我昨儿在宫中瞧见他，哪能轻易放过，自然要叫他赔我一件新的！”
苏至栩忍俊不禁：“你们两个真是，从小斗到大。”
不多时，季澈走进院子，他着一身绛紫色锦袍，眉眼带着慵懒的笑意，矜贵又随性。
他同苏至栩寒暄两句过后，将手中的檀木盒轻轻放在案上，冲苏悦遥道：“本公子说到做到，这是赔你的新衣裳。”
“先放着吧，我一会儿看。”苏悦遥正在研究棋局，无心想旁的。
季澈便没打扰她，顺势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观战。
苏悦遥皱着眉头，盯着棋盘半晌，迟迟未落子。
他看得着急，忍不住给苏悦遥使了个眼色。
苏悦遥小声嘟囔：“你这棋艺，就别指挥我了。”
季澈：“小时候上围棋课我可比你认真。”
苏悦遥年幼时不爱棋艺，每逢围棋课，不是逃学便是装病，倒是季澈这个混世魔王，老老实实地上完了所有的课。
看着对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苏至栩笑起来：“那便让你们两个一起来与我对弈，如何？”
季澈欣然接受：“至栩阿姐，你可不要太猖狂了，我棋艺还不错的。”
苏悦遥却决然拒绝：“我不要，他该拖我后腿了。”
“……”季澈惊呆了。
——
又一盘下完，苏悦遥惨败。
“输了吧，让你不带上我。”季澈有些幸灾乐祸。
苏悦遥横他一眼：“带上你我就输得更惨了！”
苏至栩见二人又要吵起来，连忙开口制止：“好了好了，遥遥，我们来瞧瞧阿澈给你带来的新衣裳吧。”
苏悦遥瞥一眼案上的盒子，谨慎地问：“真是衣裳？不会又是什么边关奇珍吧？”
一边的苏至栩听得笑出声来。
季澈失笑：“我有这么无聊？”
“你自然有。”苏悦遥轻哼一声，指尖在盒盖上轻轻敲了敲，确认没有异样，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只见一件雪青色罗裙静静地躺在里面，料子柔软，在日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泽。
将它展开，可以看见裙摆处银线绣的蝶纹，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如何？”季澈双臂环胸，下巴微扬，一副等着被夸奖和感谢的模样。
苏悦遥自然是喜欢，只是语气仍带着几分矜持：“还可以。”
“别装了，苏悦遥。”季澈懒洋洋倚在椅背上，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我自小与你斗到大，你那点喜好我还能不知道？”
“哟，你可真是神仙下凡，什么都知道！”苏悦遥瞪了他一眼，语带讥讽，却也并没否认对裙子的喜爱，只从袖中摸出那枚玉佩，递还给他：“喏，东西还你，裙子我便收下了。”
季澈接过玉佩，低头拨弄着穗子，打算告辞。
却听苏至栩道：“这裙子真漂亮，遥遥，你既收下了，不妨上身试一下？也好让我与季二公子瞧瞧。”
苏悦遥一向爱华服首饰，眼下对着这样精致的罗裙，她的确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想试穿的心，便欣然应下：“也好。”
她抱起檀木盒子朝内室偶去，转身之前不忘回头冲季澈撂下一句：“季小二，今儿你可是有眼福了。”
季澈：“……”
“是，我真是天大的福气！”
——
内室。
白菡小心翼翼地取出罗裙，伺候苏悦遥换上。
裙子裁剪贴身，腰间系上一条同色丝带，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身，裙摆轻盈垂落，蝴蝶绣纹随着她的动作轻晃，仿若在翩翩起舞。
白菡为苏悦遥整理好裙摆，又取来一枚与裙子搭配的珠花，簪在发间，衬得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庞多了几分红润，人也愈加鲜活灵动起来。
白菡忍不住称赞：“郡主穿上这裙子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好看极了，二公子的眼光当真不俗。”
苏悦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里虽带着惊艳，嘴上却不肯松：“只能说他眼光还过得去罢了。”
就在此时，紫茉推门而入，行了一礼，低声道：“郡主，奴婢今日去了几处茶肆和首饰铺子，打听是否有人认识名叫嘉梦的女子，可惜……并未有任何消息。”
苏悦遥脸上的笑意一凝，目光从铜镜中移开，落在紫茉身上，有些失落：“当真都问过了？”
紫茉点头。
苏悦遥沉默片刻，梦中那女子的身影再次浮现，她咬了咬唇，低声道：“好，我知道了……你且帮我再留意些，若有消息，立即告知我。”
紫茉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
苏悦遥整理好心情，缓步走回院子里，季澈正倚在椅上，手中把玩着那枚玉佩，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望过去，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
苏悦遥微微抬眸，带着几分试探看向季澈和苏至栩：“如何？可还看得过去？”
苏至栩只觉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好看。”
季澈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打趣道：“我千挑万选的裙子，果真好看，竟将你这样的都衬得花容月貌。”
“我这样的？”苏悦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季小二，你这破嘴不要我就给你粘上！我好心穿给你先瞧瞧，你倒是会挤兑！裙子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季澈哈哈一笑，将玉佩在腰间系好：“是我嘴拙，是你将裙子衬得越发璀璨了。郡主既满意我的赔礼，我便不打扰了。”
“哼！”苏悦遥懒得再理他。
季澈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脚步，转身道：“近日长风城不太平，你若出门可要小心些，别再给自己摔个狗啃泥。”
“我什么时候摔了？我昨天明明没摔倒。”苏悦遥气得抓起案上的茶盏就想砸过去，季澈却灵活地一闪，笑着跑出了院子，只留下一串清朗的笑声在风中回荡。
苏悦遥抬起下巴，朝着季澈离开的方向提高声音：“下次再敢得罪我，我可要让你赔我一整柜的新衣裳！”
白菡在一旁微笑看着两人的打闹，见自家姑娘情绪稍平复，这才走过来提醒：“两位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了，今儿侯爷和大老爷都会回府，老太爷可等着一起用晚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