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苏悦遥的意料，太子并不在东宫，她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主殿的案上摆着几盘精致的茶点，季映扫了一眼桌面，忍不住问身旁当差的小太监：“没有桂花糕吗？”
小太监低头应道：“回公主，今日小厨房未备桂花糕。”
季映皱眉，神色间透着一丝孩子气的不满：“那现下可否去让小厨房帮我们做一些？今日我与嘉禾郡主前来，就是想与太子哥哥讨上一口桂花糕。”
苏悦遥是借着想吃桂花糕的由头哄着季映陪她前来的，如今没瞧见桂花糕，季映自然是有些不开心。
“这……”小太监有些为难。
苏悦遥拍了拍季映的肩膀：“罢了，太子殿下那日给我带来苏府的桂花糕也不一定是他宫中做的。”
季映咬了咬唇，气鼓鼓道：“太子哥哥不在，又没有瞧见桂花糕，那咱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苏悦遥本意也不是为着桂花糕来的，自是无所谓，但眼下也得强装出几分失落给季映看。
她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季映脸颊的软肉，安慰她：“无碍，我们就当是散步了，而且我突然也没这么想吃了。”
“遥遥！”季映瞪大眼睛看着她，“你怎变得这般快？！”
苏悦遥笑了两声，侧身撒娇般地抱住季映的胳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惯来想一出是一出。”
她的语气轻松自然，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观察着主殿的布局。
主殿宽敞，多接待来客，似乎没有设密室的可能，密室若真存在，该是在书房或寝殿之中。
她心下了然，决定去其他的地方瞧瞧。
季映无奈：“罢了罢了，我真是拿你没法子。”
苏悦遥笑了笑，趁势道：“阿映，我去方便一下，你在这等我片刻可好？”
季映点点头，未做他想。
苏悦遥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沿着长廊缓行而去。
她想寻个时机混进书房和寝殿，却发现这两处皆守卫森严。
苏悦遥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
东宫戒备重重，她毫无准备而来，怎么可能行得通？
她抬眼看着不远处的书房，心有不甘，可事已至此，今日也只能这般收场了。
—
晚宴尚未开始，众人依旧聚在太后宫中。
正殿之内，红泥小炉温暖明亮，火盆中燃着上好的木炭，幽幽的檀香弥漫开来，使得满殿氤氲着一股安稳沉静的暖意。
苏悦遥和季映吹了一路冷风，脸色冻得有些惨白，现下总算抵达这温暖的内殿，身上的寒意慢慢褪去，脸颊也逐渐恢复了些红润。
太后坐于上位，她换上了一身黛紫色金凤缎袍，发间点缀着祖母绿的簪饰，端庄雍容。
她的左右分别坐着庆泽帝与晋王季行远，三人交谈甚欢，再往边上，便是永宁长公主、太子季晔、三皇子季昭，以及晋王府二公子季澈。
“敏柔，嘉禾，过来见见你们的晋王叔。”太后朝她们招手，眉眼间尽是宠爱之色。
季映养在深宫，就算出宫也是往苏府跑，与晋王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关系算不得太亲近。
倒是苏悦遥，因着苏府与晋王府素来交好，且她又与季澈颇有交情，自幼便能自由出入晋王府，对他并不陌生。
她与季映一齐上前：
“晋王舅舅。”
“晋王叔。”
晋王虽常年镇守边关，却少了军中之人的粗犷不羁，反倒透着几分儒雅清隽。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她们的脸，笑道：“敏柔公主依旧与两年前一般灵气逼人，遥遥这丫头与永宁长公主是长得越发相像了。”
“对了，阿澈也回来了，你们几个可曾见过了？”太后朝季澈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嘉禾啊，哀家每每想起你们以前打打闹闹的那些事情，都忍俊不禁。”
他们一群表兄妹一起长大，感情都还算亲厚，其中，以季澈和苏悦遥是最能闹腾，一言不合就争吵打闹，惹得长辈们又好气又好笑。
季映听了，回头冲着季澈笑着摆摆手，声音清脆：“我见过了，今日澈表哥同三皇兄一起来看过我。”
苏悦遥也顺势望去，视线与季澈撞个正着。
他正懒懒地倚在席间，修长手指轻敲着桌沿，神色漫不经心。
尚未及冠的少年丰神俊朗，目光清朗磊落，相较于晋王的不显山不露水，杀伐果决的边关生活让他的眉眼间锋锐与桀骜更甚。
但总的来说，季澈没怎么变，二世祖的气质浑然天成，瞧着依旧是那个最让她牙痒的混世魔王。
苏悦遥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道：“我也见过澈表哥了。”她特意将表哥二字咬得极重，挑衅意味不言而喻，“今日在阿映宫外没看路，差点摔了，多亏表哥帮衬了我一下。”
季澈手指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新奇的话，眉峰挑起来，瞥了她一眼。
苏悦遥得意地冲他抬了抬下巴。
季澈无奈轻笑一声：“举手之劳，表妹不必记在心上，只是下次走路需得注意些，我可没法子每次都能帮到你。”
闻言，苏悦遥微微一愣。
这话听着倒是挺正经的，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他语气里透着点轻慢的意味，活像是在笑她走路不长眼。
她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果然，这人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过多少年，嘴巴还是这么讨人厌！
懒得与他多作计较，她轻轻哼了一声，端起茶盏，权当没听见。
太后将苏悦遥小动作看在眼里，将她拉到身边。太后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道：“调皮，待你与阿晔成婚，便是太子妃了，可不能再这般。”
她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被身边的几人听见，一瞬间，殿内的气氛便微妙了几分。
季晔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神色温和而从容，他抬手执起茶盏，小呷一口。
季澈仍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但眼帘却微微垂下，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季映抿了抿唇，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苏悦遥。
晋王眉眼间波澜不惊，似乎并未在意这番话，永宁长公主却微微蹙了蹙眉。
而一旁的苏悦遥，在听见这话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凝住了。
“遥遥是无忧无虑惯了的，祖母您便别吓她了。”季晔声音温润，笑意浅浅，看向苏悦遥的目光柔和如春水，“她向来顽皮，哪怕真成了婚，也还是咱们从前那个活泼的嘉禾郡主。”
苏悦遥一怔，抬头对上季晔的目光，心底莫名闪过一丝异样。
这句情深意长的话，若是放在从前，她大抵是会心头一暖的，可如今她却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皇祖母，嘉禾才多大，哪就成日念叨着婚事了，我还想再全心全意多侍奉外祖母几年呢。”苏悦遥故意将话题岔开，语气娇俏。
太后被她这撒娇的语气哄得笑开了，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尽是这般油嘴滑舌。”
苏悦遥眨了眨眼，笑而不语。
而一旁的季澈闻言，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盯着她的目光深了几分。
他微微眯了眯眼，嘴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小姑奶奶，怕不是心里也没那么想嫁给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