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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求饶(1 / 1)

沈葶月懵然问道,“去那做什么?”

陆愠捏着她的下颌,微微用力,疼得小姑娘眼泪簌簌往下淌,他却没有丝毫怜惜,语气不耐:“你觉得,你够资格问我吗?”

沈葶月疼得浑身发抖,语气发软求饶道:“我,我知道了。”

陆愠这才松开手,沈葶月身子支撑不住,缓缓弯了下去闷头抱住膝盖低低呜咽,哭得梨花带雨,瘦弱的肩膀不住的打颤。

小姑娘哭得伤心难过,陆愠面上没什么表情,漆眸却涌过一抹前所未有的快感。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这还不及你对我做的十分之一。

陆愠不再管她,抬腿边走,可刚迈开一步,衣袂一角便被一截手腕攥住。

沈葶月没抬头,仍旧埋在膝盖里,刚哭过的声音糯糯的,闷闷的,却又带着不屈与坚韧:“去枫晚亭的事,你能不能别让人知道,就连你的侍从也别说。”

她语气很轻,很缓,攥着衣袍的指节微微发抖,却执拗地不肯松开。

陆愠垂眸,睨见她右手食指处有一个很明显的粉色疤痕。

他眼神缓了几分,这疤痕是她生母徐云娥替她弟弟挥赶隐翅虫时,弄死到她手背上的。

隐翅虫死时流脓出的液体会灼伤腐蚀肌肤,留下难以去除的疤痕。

前世沈葶月同他说这段经年往事时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委屈,说的平静从容,可那时陆愠心爱于她,却一个字都听不得。

他低头虔诚的吻着少女手背,用舌尖去勾绘那疤痕的凸.起形状,细碎的湿感让沈葶月情不自禁绷紧身子,忍不住娇声唤他陆郎。

血气方刚的陆愠哪听得这个,抬起头食指捻过她的下颌,咬了咬她的唇,哑声问:“勾我?”

他的声线很低很沉,带着几不可闻的喘息。

沈葶月小脸瞬间涨红,睫毛乱颤,柔夷忙推着他的胸膛,心虚解释道:“我,我没有。”

周遭温度渐渐升高,陆愠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看见那娇艳欲滴的唇瓣一张一合,配上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

他漆眸晦暗,勾过少女细腰,轻车熟路的撩开她锁骨前的领口,低头咬吮了上去。

情动缱绻过后,陆愠第二日进宫时便去太后那求了一盒雪凝膏,日日叮嘱她涂抹,替她化去了疤痕。

然则往事不堪回首。

凉风拂面,陆愠恍然意识到此时已是来生。

不知是那时爱得太浓太烈,还是她此刻求自己的声音太软太乖,陆愠这一次没有拒绝她,哑声回:“知道了。”

随后便直接离开。

见他终于肯答应自己,沈葶月心神彻底松散,跪坐在地上,脑袋里一直嗡嗡作响,让她头痛欲裂。

她不过和陆愠第一次见面,他就敢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儿,明日又要她单独去枫晚亭,还是深夜,他究竟想要什么?

难道他要的是自己?

沈葶月顿时甩甩头,自嘲笑笑,他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什么样的名门淑女没见过,怎么可能看上自己,不过是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想换换口味罢了。

如若真有一天东窗事发,于陆愠而言不过是一段风流韵事,而且她们二人地位悬殊,舆论也会变成她媚意勾引,不知廉耻。

可自己呢,能嫁给陆庭做正妻,是她唯一的出路,她不想再回到甜水镇被徐云娥为了十贯钱随意嫁给一个老秀才,姨母好不容易给她争来的前程,她决不能让陆愠毁掉。

明夜的事儿,她要想个万全之策。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林中偶有惊鸟飞过,乍起一阵凉风,挟裹着晚春的寒气。

冷风吹拂在肌肤上,仿佛麻痹了疼痛。

沈葶月知道自己再不回去姨母该发觉不妥了。

她擦了擦眼泪,撑着酸软的双腿一点点挪步,沿路扶着树枝问了几个下人才堪堪回到云水阁。

——

此时徐云霜正在席面上焦急等着,只是那黛眉微微拢起,在灯火下格外惹眼。

傍晚她侍奉完陆老夫人最后一次汤药,从懿祥阁走时,因出去的慢,便听见里边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老夫人身边的婢女映寒问:“老太太可是不满意这沈家娘子,所以并未召见?”

陆老太太道:“容色是极好的,配得上庭哥,只是出身低了些,这样的人只适合做美妾,做正妻倒是有些抬举了。”

映寒:“老夫人说的是,只是徐姨娘素日对老夫人爱敬有加,想来她的外甥女沈家娘子的品性是极好的,只需我们府上多加调教即可。”

徐云霜听得心头不是滋味时,里间传来陆老太太的叹息声:

“但愿她是个好样的。你说咱们世家大族的正妻,哪个不是筹谋许久才选个门当户对,利益相关的。”

映寒道:“老夫人说的是。”

“就算庭哥是庶出,如今也中了进士,入朝为官,背靠着国公府,将来也是为陆家出力,就算婚配哪家的嫡女,也是那家高攀了。罢了,徐姨娘伺候二房谨小慎微,又肯忍下不能生育的委屈,这门婚事,就算赏她的。”

赏她的。

赏她的!

徐云霜咬紧了银牙,生平第一次没维持住脸面,转身朝外走去。

若不是出了当年的事,葶月她哪轮得到陆老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若不是她实在走投无路,又怎会给那厮做妾!

灯火葳蕤,徐云霜想得出神,忽而听见庑廊下的脚步声,顿时起身相迎,这一看,美眸紧了紧,失声道:“葶儿,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受委屈了?”

沈葶月坚强惯了,骤然被人关切,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暖暖的,让人想流泪。

她有些不自然的垂下眸,轻声道,“没事,姨母,今天和府里的哥哥姐姐散步,有些累了。”

陆愠身份尊贵,她惹不起,也不能往出说。

徐云霜仔细端详着沈葶月,七年未见,她眼里满是心疼。

少倾,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复又将沈葶月的双手握住,这一看,那美艳的面靥也是渐渐失去了笑意。

屋里点了十几根蜡烛,亮如白昼,徐云霜清晰的看见那纤细的指骨,虽白皙,可每一只指腹上都覆上一层淡淡的薄茧,每一只骨节上都有淡淡的冻疮疤痕。

女儿家的手好比第二张脸,再金贵不过了。

这显然就是积年累月做活的痕迹。

空气顿时有些凝滞,沈葶月有些想把手缩回去,姨母这样仔细的照看她,她有些不适应。

光脚淋雨长大的孩子突然有把伞罩在上边,除了感激,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想推开。

被孤苦的生活包围惯了,沈葶月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样关怀的善意。

论起对徐云霜的感情,她心中十分复杂。

沈葶月从小被徐云娥打骂,性子养得自抑自怜,内心最阴暗处是有些怨徐云霜的。

徐云霜若真是她的生母,为何不早早将她从那生不如死的日子里捞出来,可转念一想,她毕竟还没查清楚自己的身世,如果徐云霜只是她的姨母,那人家没这个义务。

如今徐云霜能让她入国公府,还许了对她而言这辈子都不可及的婚事,她对徐云霜,到底是感激的。

沈葶月眼色缓和了许多,压下了那些复杂的心思,渐渐不再生出波澜。

“她经常让你干活?”徐云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究是忍不住问出口。

她轻声道,“家里人少,弟弟还要念书,我便多帮母亲做一点。”

“这哪里是一点!”

徐云霜彻底忍不住将沈葶月抱在怀中,低低呜咽着,“我给她寄钱可不止是为了让她儿子念书的!那可还有你呢!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将你放在她身边,一放就是那么多年。”

徐云霜生得秀美,又在国公府养尊处优多年,这么积年累月下来,身上自有一股柔婉和善的气质,如今落泪,更有种说不出的亲近动容。

沈葶月有些麻木,可此刻她能辨别姨母的感情是真的,借着徐云霜真情流露,她迟疑的问出了心底疑惑:“姨母,徐云娥真的是我生母么?”

徐云霜错愕了下,随后不自然道:“自然是的。”

沈葶月不甘心追问道:“那为何你对我这般好,好的不像是一个姨母该有的态度?”

徐云霜解释道:“当年我和你母亲老家闹荒,我们一路从衢州去往扬州避难,路上和你母亲走散了,我带着你一个刚下生没多少的小女娃相依为命数月,你是我亲姐姐的骨血,我又无一子半女,自然当你如同亲生般疼爱。”

这句话三分真七分假,当年她和葶儿相依为命逃亡是真的,只是不是在衢州,而是长安。

打消了沈葶月的疑虑后,徐云霜命人传饭。

用过晚饭后,徐云霜派人送沈葶月回房间休息,自己则倚在榻上,恬淡的柳眉微微蹙着,对着灯台沉思,眸色晦暗。

锦穗让人收拾完桌椅,端着一盆水进来给徐云霜净手时看见主子闷闷不乐。

她将水盆放在一旁,走过去轻轻蹲下替徐云霜捶着小腿,贴心安慰道:

“姨娘不必自责,当年您逼不得已投到陆家门下,这么多年您处处忍让主母,甚至不惜以生育能力换来老夫人的庇护,在这吃人的府中站稳脚跟,您也是自顾不暇,没办法接葶姑娘进府呀!”

心腹如同解语花一般打开话匣子,徐云霜忍不住叹了口气,“可葶儿被我姐姐养成什么样子了,你看她瘦的,还有那手上的茧子,比你还重!好歹这些年我每旬都会寄钱回去,没想到她连亲姐妹的情分都不顾!葶儿千金贵胄,怎么能吃这种苦!”

锦穗道,“再难,如今也过来了。姨娘给姑娘寻上大公子这桩好婚事,让她能自由自在舒心过日子,这才是目前紧要的。如今姑娘马上就要嫁入国公府了,大公子虽是庶出,可为人稳重上进,又读书知礼,是个君子,定能和表姑娘相敬如宾。”

这一句说到了徐云霜的心坎上。

她美眸看向窗外,左右,她这辈子已经是毁了。

她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当年的托付。不然十六年前,她便也随同着一起死了罢,还要这条烂命做什么!

如今世道风雨飘摇,太后背靠齐家还有朝廷旧臣,与圣人可谓分庭抗礼。一旁朱家又苟延残喘,不知道背地里憋着什么坏水,她能于当年最坏的情形下保下了葶儿,还顺手搭上陆家这屹立不倒的簪缨世家,已是难得,不该再多有奢求。

“熄灯吧。”徐云霜不再有别想,接下来就是要好好操办葶儿的婚事了。

房中的灯很快灭了,不再传来声响。

楹窗下的沈葶月黛眉微挑,美眸染上一层复杂的迷雾,千金贵胄么?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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