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你的声音》
文/岁渝
2025.03.28
十二月,宜淮国际机场。
飞机里的广播响起:“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即将降落在宜淮国际机场,请您再次确认安全带是否系好,在舱门开起之前请不要打开手机电源,谢谢。”
一直闭目养神的时听语缓缓睁开眼侧头望向窗外,看着外面这片地域,心底涌上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这座城市对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她并不是宜淮人,以前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莫名觉得熟悉只是因为,他在宜淮。
飞机滑轮触地的那一瞬间带来的巨大惯性,将时听语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飞机刚降落,还在跑道上缓慢滑行,但客舱中大部分乘客已经纷纷解开安全带,有些甚至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丝毫不在意广播中乘务员的安全提醒。
与周围着急忙慌收拾行李等待下飞机的乘客不同,时听语倒是稳稳地坐在座位上,等飞机停稳后她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
手机刚恢复信号,微信就弹出了消息。
【砚舟哥:落地了告诉我。】
孟砚舟是她这么多年在法国唯一可信赖的朋友,这次回国也是因为他劝说了很久。
【时听语:砚舟哥,飞机已经降落了。】
下一秒孟砚舟就回了消息。
【砚舟哥:好,我在机场外面等你。】
收到孟砚舟的消息后,时听语才连忙收起手机,起身跟在最后一批乘客后面下了飞机。
时听语虽然是最后下的飞机,可到了转盘那里还是等了半天才拿到了自己的行李。
她将两个大行李箱放上行李车,一边推着车出机场,一边给孟砚舟发着消息,解释自己半天没出来的原因。
刚一出机场,时听语就看到了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孟砚舟。
清秀俊朗的五官,温润如玉的气质,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外套了一件长款羊绒大衣,怀里还抱着一束鲜花。
看到时听语出来,孟砚舟冲她招了招手。
她加快步伐走过去,笑着喊了一句“砚舟哥”。
孟砚舟将怀里的鲜花递给时听语:“欢迎回国,听听。”
“谢谢。”时听语很自然地接了过来。
“飞了这么长时间肯定饿了吧,走吧,先带你去吃饭。”
孟砚舟推过行李车,很自觉地站到了时听语的右侧,两人并肩朝着停车场的位置走去。
俊男美女的组合倒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有人甚至还拿手机悄悄拍照,时听语被看的有些不自然,默默从口袋里掏出口罩带上了。
孟砚舟见状倒是打趣起时听语:“怎么,我们的时艺术家难道怕明天上热搜吗?”
“说的好像你很希望一样。”
“嗯,我是很希望。”孟砚舟顿足看向时听语,他承认这看起来的玩笑话之中还是藏了那么一点私心。
时听语盯着孟砚舟看了几秒后还是躲闪开了他的眼神,立刻岔开话题:“对了,工作室找的怎么样了?”
孟砚舟扶了一下金丝眼镜,淡淡笑了一下,可眼底还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你的工作室呢,我已经帮你选好位置了,今天不早了,我明天带你去看。”
时听语点点头,连忙说:“砚舟哥,谢谢你,房子的租金我之后打给你。”
孟砚舟正往后备箱放着行李,头也没抬地回道:“我们俩之间还说这些是不是就太见外了。”
这些年,时听语最不想欠的人就是孟砚舟,从金钱到人情,她每一项都算的分明。
“话不是这么说的,亲兄妹之间还要明算账呢。”
孟砚舟没再说话,时听语知道沉默表明他同意了。
两人之间的那层微妙的窗户纸从未捅破,但这不代表时听语不知道孟砚舟的想法。
可他们两个人,一个装傻不接受,一个坚持不死心。
对她来说,他们之间可以是朋友、兄妹、合作伙伴,但唯独不能是爱人。
爱人如果分开就是真的失去了,她这辈子有一次就够了。
这个世界上,她只剩孟砚舟了,她不想也不愿意再失去他。
“发什么呆呢?”孟砚舟伸手在时听语面前晃了晃,“上车,带你去吃饭。”
时听语回过神,跟着孟砚舟上了车。
她对宜淮并不了解,所以也没问孟砚舟要去哪里吃饭。
其实说起来,孟砚舟也就比她早了一个月来宜淮,可现在听他介绍起来,仿佛一个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人。
车开了半天,最后停在了一处西餐厅店门口。
“这家店的法餐还挺正宗,你尝尝看。”
时听语现在并不饿,所以对于吃什么也不挑,她跟在孟砚舟身旁进了餐厅。
两人刚一进门,服务员就热情上来接待:“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孟砚舟点了下头,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孟先生,您两位这边请。”
落座后服务员贴心递上两本菜单,时听语接过后也没有翻开看,只是对着对面的孟砚舟说:“砚舟哥,你来点吧。”
孟砚舟并没有推脱,他太了解时听语喜欢吃什么了,拿着菜单几乎没有思考的就点完了菜。
“听听,这个是你住的房子的钥匙,吃完饭我送你过去。”孟砚舟将一串钥匙推到时听语面前。
时听语本来的打算是先住酒店,等工作室弄好她就住在工作室里面就好,反正她就一个人,没想到孟砚舟还给她租了房子。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孟砚舟赶在时听语还没开口前连忙解释道:“这房子是我一个朋友的,他有事要出国待一段时间,所以走之前就拜托我帮忙照看一下。”
“我已经跟他找过招呼了,他也很乐意你住进去给他添点人气,总比空着好,你就安心住着,他不要你付租金。”
“这样不太好吧。”时听语有些犹豫,毕竟房子的主人她又不认识,还要免费住。
“你要真的觉得住的不安心,不如你之后的陶艺作品随便送他一件就好,我们时艺术家的作品现在可是一件难求呢。”
时听语被孟砚舟逗笑了,她现在所拥有的那些虚名不过是因为她有一个享誉国际的师傅外加孟砚舟这个著名的艺术经纪人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服务员已经端上来了前菜。
孟砚舟开口:“听听你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时听语切了一小块鹅肝放进嘴里,其实很久以来哪怕再好吃的美食,她吃起来都会觉得味道很淡很苦,但又不想让孟砚舟担心,所以不管他带她去吃什么,她都只会说好吃。
“味道挺好的,跟我们在巴黎吃的差不多。”
孟砚舟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时听语:“你喜欢就好。”
时听语又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刀叉,端起一旁的水杯正要喝水的时候,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不远处服务员正领进来的两个人。
在看到那个男人的一瞬间,时听语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身体就好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心也不由得开始发慌。
一时间周围好像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暖在一点点消逝,耳畔又莫名开始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时听语,你没有心。”
“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吗?你他妈玩我跟玩狗一样。”
“我顾嘉珩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
那个名字响起的瞬间,时听语被人骤然拉回现实。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迷雾渐渐散去,孟砚舟一脸焦急的面容逐渐清晰。
他半蹲在时听语身侧,手还扶在她的肩膀上。
“听听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时听语缓了两秒,倏地呼了一口气,微微颤抖的手握紧了面前的水杯,猛喝了几口。
她尽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心却跳得好快,刚才骤然的疼痛包裹着心脏蔓延开来,现在还有些喘不上来气。
时听语知道她没有随身携带着药,出发前她塞进了行李箱里,但现在她不能让孟砚舟担心。
“我没事,刚才就是有点走神了。”
看见孟砚舟坐回去,时听语才敢在桌下用手狠狠掐着自己的虎口,想要来缓解疼痛,可额头却已经浸出了一层冷汗。
“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吧,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
时听语轻轻摇了下头,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她还能再坚持一下。
时听语又悄悄抬眼朝着顾嘉珩落座的那里看去,恰好跟那桌的女孩子撞上了目光。
只一眼,她就知道那个女孩子也是一个出身不错的,跟他应该是良配。
时听语收回视线,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目光也沉了下去。
最终她还是没坚持到这顿饭结束,孟砚舟看出她的不对劲,匆忙叫来服务员结了账,然后牵着时听语的手快速出了门。
孟砚舟先看着时听语坐上车,然后转身去后备箱的行李中找出来了药。
他从后备箱拿了一瓶矿泉水,三两步上车,拧开瓶盖递给时听语。
看着她吃了药,孟砚舟才松了一口气,语气焦急却没有一丝责备:“你又没有按时吃药。”
缓了一会儿,时听语觉得好了很多,她看了一眼驾驶位的人,有些心虚。
“药还是少吃一点为好。”
孟砚舟启动车子,语气也沉了下来:“听听,别让我担心你,好吗?”
他没有追问刚才时听语怎么了,虽然她的抑郁症有些严重,但也不会在没有任何刺激下毫无征兆地出现躯体化的现象。
可她不想说,那他就不问。
车内寂静了很久,时听语的大拇指一直摩挲着左手腕上的手表带,很久才缓缓开口:“好。”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时听语摇下了车窗,冷冽的风顿时扑面而来。
她的头发被风肆意吹动,她伸手将吹到面颊前的长发别在耳后,可风又会吹散,她一次次重复着却无济于事。
就好像她跟顾嘉珩之间,不论她现在怎么去弥补,对他来说可能都没有意义。
孟砚舟伸手按了一下旁边的车窗按键,时听语那边的车窗缓缓被关上。
他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晚上风凉,小心生病。”
“砚舟哥。”时听语顿了顿,她也不想瞒着孟砚舟。
“可能你说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