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玄机堂开师门大会,宣布一年一度的考核标准。
今日起的极早岁晚都还未睡醒,晃着晃脑袋眯着眼就走进了堂内,凭借着肌肉记忆站在了最后一排。与此同时,姗姗来迟的还有云初以及……裴述?
岁晚看见云初后面的人的时候人一下子就精神了,困意也随之一扫而尽,凑向云初低声问他,“师兄,你把他带到这干什么?!”
云初也无奈地摊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也不想啊,这人跟鬼一样,醒了就站在我床边,也不说话也不喊我,我睁眼就看到他你知道多恐怖吗,还有你知道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岁晚顺着他的话问,“什么?”
云初面如死灰地重复:“师兄,我想找师姐。”
岁晚:“……”
云初看向她,质问道:“不是我说,你少哄骗他,他现在脑子可是有病。”
裴述突然插进来,眼睛亮亮的,“师兄,我的脑子没病。”
云初正沉默着突然灵光一转察觉到了不对,“她叫我师兄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叫我师兄?”
岁晚义正言辞,自知心虚,声调特意大了些,“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他喊我一句师姐喊你一句师兄有何不可?”
云初蹙眉,“可他并未拜入师门。”
岁晚傲娇地甩了甩头发,“让我帮他入师门不就行了?”
云初站得离她远了些,“这种事别扯上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咚咚咚——!”
一阵敲杆子的声音让这段对话截止,台上的老者用竹竿指了指后面,大声道:“云初!岁晚!你们两个到前面来!”
这是负责教授专业知识的尊者,尊号云隐散人,宗门的弟子都喊他一声师长。
只瞧见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熟练地跪在最前面,动作和声音整齐划一,一边叩首一边齐声喊道,“师长,我错了!”
云隐冷哼一声,用竹竿敲了敲他们的脑袋,力气不大,随后看向跪在他们后面的少年,身子僵住,问道,“你是何人?我怎得从未见过你?”
岁晚猛地一转身,对上他的目光,那少年竟甜甜地对着她笑。
“……”
“我叫裴述,还未入门。”
裴述举起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云隐打量着他,似乎对他甚是满意,边笑边点头,“是璟文带回来的吧?”
此话一出底下窃窃私语。
“师兄?他怎么又带人回来了?”
“此人是何人?不会是什么邪修吧?”
“我看倒是不像,你看他那样子,比云初还像正道弟子。”
“……”
云初准确地捕捉到诋毁,回头指了指诋毁的人,“枫如玉你信不信我揍你啊!”
那名字唤作枫如玉的弟子立马和旁边的人指着他说:“你看你看,我就说吧!”
云初:“……”
岁晚缓缓起身,对着云隐行了礼,又面对众位师兄弟行礼,脆甜的声音在这玄机堂响彻,“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此人是我等下山历练时所救,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岁晚的话还未说完,底下反驳的声音就出来了。
“小师妹,你这话说的是没错,但是万一这人非正派呢?万一是邪修呢?”
岁晚行礼,“他的记忆全失,除了自己叫什么,其他的一概不知,且我等已让他过了问心镜,身世清白,若众位还是不放心,我和师兄一定会看好他,他若害人,我等定不会姑息。”
问心镜可看一人心境,心中善恶与否,都不能逃过问心镜的法眼。
底下议论声一片,叽叽喳喳,岁晚也听不清他们正在说些什么。
突然她只觉得头顶被谁打了一下,以为是云初,正想回头大骂,结果发现是师长,那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下来。
云隐抚着胡须,笑里藏刀,“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
岁晚立马变怂,又扑通跪了下去。
云隐缓缓看向裴述,问道:“你的情况我也听慕回说了,你既记忆全失,我门又非是冷血之人,若你想加入逍遥宗,也不是不可。”
裴述点头,那样子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白甜,别人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可能连加入逍遥宗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
云隐缓缓出声,“那你可知我们为什么要修行?”
“斩妖除魔,护天下安宁。”
果真是比云初还显正派。
“逍遥宗并非名门大派,算上所有弟子只四十一人,掌门一人,师长只我一人,人数上不占优势,修为上也不占优势,我们护好自己已是大幸,何来护天下?”
裴述垂眼,似在思考,没做言语。
而云隐见他答不上来笑呵呵道:“年轻人,在逍遥宗养伤可以,嬉戏打闹也可以,只是这道......”,云隐顿了一下,“恐不适合你。”
云隐转身欲走,裴述抬眼,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盘旋不止,“事在人为,境由心生,哪怕尘雾之微,萤烛末光,我也想试他一试。”
他声如温玉,语气间却透着傲然狂妄,让堂内的众人都诧异地看向他。
“好!好一个试他一试!你们都听到没有,这便是我一直以来想让你们追求的东西,我等虽非名门大派出身,但既选择踏上修行这条路,便不可妄自菲薄,末如草芥,我们也要踏遍山巅。”
弟子皆齐齐叩首,“是!弟子谨记!”
散会后,岁晚的手背在后面,和裴述面对面走,见他这般沉稳,岁晚就不经好奇。
她停下脚步,摸摸下巴,绕着他转了一圈,“你这般我当真要以为你是名门正派出身了。”
裴述不解,“何为名门正派?”
岁晚没想到他的关注点会那么新奇,抿了抿唇,胡乱说道:“就是做好事的人。”
“那他们说的邪修也算吗?”
岁晚顿了下,离他近了些,“不算,但也算。人们都说邪修阴险狡诈无恶不作不达目的不罢休,见邪修如见魑魅,人人恶而诛之,但是吧……正邪与否,不过世人口中的定义,而我只相信我所看见的,我信他是个好人,便会遵循心中所想无论所谓的正道与否,若他以后伤人,我定会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让他以死赎罪。”
“嗯,我明白了师姐。”
看着面前的人乖乖的点头,岁晚那股傲娇劲莫名又起来了,“你明白什么你就明白,你要学的还有很多,马上就宗门考核了,刚才师长也说了,若你考核通过便破例允你在宗门修行,若你不通过……”
“我一定会通过,”少年歪头莞尔一笑,马尾落腰,墨绿色发带随之荡起,“有师姐在,我一定会通过。”
“……”
逍遥宗考核的内容分为剑术、符术、医术三大类,剑术是比试,弟子随意抽签两两对打,由师长和掌门打分,符术分为比试和理论,各占五成,医术亦然。
忘溪湖边,四位少年站成一排,看着凌波于湖心的少女舞剑。
长剑轻挥,时而横扫,时而回穿,每一次挥剑都只能看见其剑影,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她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忽的举剑,灵力汇于剑尖,蓄力一斩,水面出现巨大的分界线,轰鸣声和水花齐齐袭来,裴述抬手撑伞,挡住了这四溅的水花。
岁晚收剑,纵身轻跃来到他们面前。
云初给裴述竖了个大拇指,“好啊小师弟,反应够快。”
岁晚抱剑而立,本就想捉弄一下他们,裴述这一挡让她落了面子,“谁教你挡的?”
裴述抿抿唇,讪讪地把伞收到一边,老实回答道,“是师兄。”
云初立刻摊手撇清关系,“我就随口一说,谁知道小师弟当真了!”
岁晚幽幽地盯着他。
而裴述心虚地垂眼。
岁晚哼了一声,看向裴述“你别什么人都信,他一肚子墨水就等着你上呢。”
裴述乖乖点头。
云初双臂环胸摇头晃脑地回怼,“你可别什么人的话都听,她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呢!”
岁晚气急,“云初!你什么意思?”
云初悠闲道,尾音拖长,“没大没小,叫师兄!”
慕回在旁边看着他俩拌嘴又插不进去话,只能呵呵地打着圆场。
而身旁的声响却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
裴述纵身一跃于湖面,手里拿着那把方才挡水的伞,他身姿轻盈,缓缓挥着手中的伞就如同方才岁晚舞剑一般横扫回穿,紧接着便气势磅礴,舞的力道都明显重了几分,他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宛如谪仙下凡,美的不可方目。
而岸上的人都既诧异又惊讶地看着他的剑法,三个人默契地对视,目光再次缓缓落在他的身上。
这是金陵楚氏绝学,星河剑舞。
剑法如星河璀璨,舞动时仿佛星河流转,每一剑都能划破长空,照亮黑暗,轻盈而凌厉,孤高而自由。
岁晚拔剑上前,肃言出声,“他是金陵的人?我恐留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