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顾九朝挡在姜云玲面前,“受伤了怎么办?他们斗法下手都没轻重。”
姜云玲从来没有参加过斗法,她只会摘摘果子,钓钓鱼,怎么能去。
顾九朝替姜云玲很不愿意。
“哟哟哟,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是看不起小铃铛还是怎么的。”
祁玉山怀抱双臂,扯动嘴角,发出极其轻蔑又响亮的笑声,“往年不是你欺负我们家小铃铛欺负得最多?如今跳出来说什么受伤,干嘛,你是黄鼠狼?你今年要来给听雪宗拜年?”
就是这小子从小到大欺负他们的小师妹,还拉帮结派地欺负。所以每次祁玉山卖丹药,直指清风宗。
卖丹药的灵石,他有一半都用来给小师妹买了衣裙。
“我不是!”
顾九朝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姜云玲的。
十四岁练剑时,生出的心魔是她的样子。后来他总是想听到她的声音,总是想见她。
有时候会梦见她......
“嗯?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在想什么?”
祁玉山眼瞧着顾九朝的脸涨红了一圈。
他一阵狐疑后,恍然大悟。他手指不断指着顾九朝道,颤颤巍巍,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你小子,做梦呢!小铃铛就算是喜欢咱们小黑,都不会喜欢你的!”
祁玉山气愤地伸手一捧姜云玲肩上焰翼的脸颊,语气肯定道,“小黑,以后咱们化个形,一定比他好,碾压他!”
焰翼并没有伸爪子。
他们没有可比性。
【诶?】
有人在揉搓主上的脸,肯曼扶了扶眼镜。
祁玉山并不愿意再理会顾九朝,接过姜云玲手中的木桶,拉着她一路小跑。
“我会比不过一只猫?”
被抛弃在原地,顾九朝的脸更红了,只不过是被气得涨红。
他会比不过一只低价的灵宠?
这样的猫,清风宗山脚下一抓一大把,不知何姜云铃有什么好稀罕的。
她说不喜欢他。她凭什么不喜欢他?他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
顾九朝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这个么......”
也许呢。
毕竟哥哥不会说话,也确实欺负过姜云铃。她觉得无所谓的欺负,造成的伤害是永远存在的。
顾槐亲眼见过小时候姜云铃很想努力地融入他们,却因为哥哥一帮人的孤立,导致她一直一个人呆着。
姜云铃说不喜欢,那以后也不可能喜欢了。
顾槐咬着剩下的莓果。再说了,还有一位很漂亮的妖修呢。
漂亮妖修会保护小铃铛,她投漂亮妖修一票。
斗法的场地并不远,在溪流畔就能望到。姜云玲被祁玉山一路拉着胳膊,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场地。
不似方才,这儿场地空旷,最适合比试斗法。各宗门弟子乌泱泱一片,或老成,或年轻,将场地围了一圈。
除了宗门,也有山脚与远处城镇的百姓前来观看,在不远处一睹他们的风光。谁都想自家出个根骨极佳的孩子,届时也能站在这一堆人当中。
姜云铃到达的时候,陆师姐正好在台上。她撑起她的红伞,等姜云铃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关上。
“打不过,打不过。”
陆师姐作了个揖,缓缓下台,所耗费时辰甚至来不及喝一口水。
祁玉山根本不想往台上看。
台旁竖着的宗门旗帜在东风中簌簌有声,各具恢弘。
听雪宗的旗帜极好认。除了自听雪宗创立起就有的蓝色梅花纹路外,一旁还有只攀爬着绿豆眼的乌龟。虽然样貌看起来有一丝憨态可掬,但实在是有些潦草过头了。
这是听雪宗乌龟的画像。
这只乌龟比听雪宗宗门的年纪还大,一直生活在缥缈峰,是听雪宗的“镇宗神龟”。
姜云玲小时候吃了祁玉山炼的丹药,每日晨起都要一块与它攀爬锻炼身体。这就导致练习画符咒的她脑子里只有这只乌龟,正经的符咒没有记得多少,却画出了一堆乌龟符咒。
乌龟样式的符咒哪里能有什么效果,只能用它们的绿豆眼与姜云玲一块大眼瞪小眼。
姜云玲一难过,哭得昏天黑地,停不下来。眼泪让她灵力四泄,将听雪宗院子里的蔬菜瓜果催发了遍。西瓜挤破了祁玉山的房门,豆角于晓枫月归云阁的榻旁搭了一排天然帷帐。
非常清凉。
在晓枫月没收祁玉山瞎炼的所有丹药,为了哄好差点将听雪宗变成蔬果培育地的姜云玲,专门挑挑拣拣了一个乌龟符咒给她做了个小旗子,插在院里后......
那个夏日,听雪宗连吃了两个月的西瓜与豆角。
二师姐的脸都吃绿了,摸着小姜云玲的脑袋:感觉小铃铛不是木灵根,是极品菜灵根。
一年比试,有一位一直在外溜达,终于知道自己还有个宗门的师兄远游归来,顺道参与宗门斗法。他拿错了宗门的旗帜,拎着姜云玲的小旗子就去了斗法场地。
祁玉山盯着这面小旗子痛苦锐评:我说师弟啊,咱们宗门再垫底,也不至于整只绿豆眼王八当宗徽吧......没事能常回宗看看不。
在小小姜云玲期待的眼神中,晓枫月提笔,往颇具潦草的乌龟旁画上了梅花。
恰巧那年各宗门招了新人,大家都非常认真地去认识其他宗门。自此梅花与乌龟,真成了听雪宗的宗徽。
其实这个宗徽,也是非常具有代表性和独特的嘛,比如能让人一眼瞧见,眼前一亮。
阳光洒在姜云玲的眼睫,她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春日灿灿,又是不少新面孔。
【主上,您平时一直被抱着吗?】
肯曼从能通过主上的意识看清东方到现在,除了捉鱼那会,就没见主上自己下来走走。
“偶尔站着。”
焰翼跳到了姜云玲的肩膀上,四处张望,也对这东方的魔法界有些好奇。
【......】
龙的习性都哪里去了。这些行为,不是他们小猫咪才会一直做的吗。
看来,主上为了回西方,正在努力适应如何当一只猫。
主上威武。
晓枫月正坐在一堆年纪稍长的人当中,一旁站着摆弄蝎子的姬师兄。
面对一旁的喋喋不休,晓枫月眉头紧皱,姬师兄淡定盘蝎。
“姐姐,你的小猫好漂亮。”
姜云玲试图在一堆人中往师尊那儿挤,忽有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是一位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件绿色的小裙子,梳着双丫髻,簪了两朵迎春花,也有一只狸花猫卧在她的怀里。
她看起来并不像宗门的人,应是山脚下的百姓。
“它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偏头,笑眯眯地望着焰翼,连同怀中的狸花猫,也对他充满了好奇。
焰翼仿佛在狸花猫身上看见了它眉头一挑,冲他眨了眨眼。
这是在做什么。
“叫小黑。”
祁玉山接过话茬。
焰翼怒视了祁玉山一眼。
高贵的龙,怎么能叫这么草率的名字。
“才不是!”
姜云玲跟着瞥了瞥祁玉山,立刻反驳,“还没想好,取名字可是件大事,我得好好想想......倒是你的叫什么,也是很漂亮的小猫呢。”
小姑娘怀中的狸花猫皮毛油亮,整个身子都肥嘟嘟的,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主。
狸花猫对焰翼非常友好,又高高地翘起了它的尾巴,展示着自己已经不存在的肌肉和线条。
“嗯,取名字确实是件大事,当初阿爹帮我把笑笑聘回家时,跟我一起想了好久呢......它叫王笑笑,跟着我们一起姓。”
她与姜云玲说话时,一直是眉眼弯弯,笑起来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可爱。
“王笑笑。”
姜云玲摸了摸狸花猫的脑袋,“真是个好名字......不过这儿在斗法,你可要站远些,一不留神会被误伤。若是要看的话,去山头那里,看得更清楚。”
山头那里围了不少百姓,喝彩声阵阵。狸花猫似乎听懂了姜云铃在夸它,轻轻蹭了蹭她。
小姑娘很听话,小鸡啄米般点头,“我知道。不过我不是来看斗法的,我是与我阿娘来看阿爹的。”
“是哪家宗门?”
“都不是,我的阿爹已经去世了。”
她又摇了摇头,却并没有露出悲伤之色,“他葬在穹莱山,我与阿娘一会儿要去给他送他最喜欢吃的笋块炖鸡。我阿爹是生病走的,阿娘说阿爹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胃口,什么都吃不下,现在终于可以大口吃了,是解脱......阿娘还说前几日阿爹在梦里夸她做的饭好吃,夸如意越来越懂事了。如意感觉虽然阿爹走了,却好像一直又在我们身边。”
小姑娘满眼都是期待,亲人的去世并没有带给她极大的痛苦。年纪小小,却像是会将一通大道理似的。
看来她的阿娘将她养得很好。
“他当然一直在你们身边。”
姜云玲指尖双触,有淡淡流光在指尖溢出。她掐了个决,将流光洒在了小姑娘鬓边的迎春上,如纷飞萤火。
“等到了夏日,穹莱山萤火飞舞,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真的吗?”
“嗯。”
穹莱腐草化流萤,萤火渡亡魂归乡。
当然会再见面。
“如意,该走了!”
不远处有一位妇人。她正挎着一只竹篮,里面装着砂锅与香烛纸钱,向小姑娘招手。
“来了阿娘!”
小姑娘又偏头盯了焰翼一眼,“姐姐一定要给他取一个好名字啊,小猫最乖了。”
“当然。”
姜云玲挠了挠焰翼的下巴,欣然应允。
绿色的小身影跟在她阿娘的身后,流光在迎春旁晃晃悠悠,裙摆随风飘扬,很快就离姜云玲越来越远。
“想叫什么呢,咪咪。”
“本王叫撒西法·焰翼。”
姜云玲感受着小猫咕噜咕噜地蹭过她的手心,喵了两声。
在这里,主上可以被揉脸,也可以被挠下巴,真是神秘的东方啊。
肯曼跃跃欲试。
【主上,属下也想......】
“想死。”
【。】
“别名字不名字了,快轮到我们了。小铃铛,上!”
祁玉山拉着姜云玲在人群中穿梭,挤开了一波又一波人,将他们全都冲散。
待姬师兄将他的大蝎子都盘出了亮光,二人才挤到晓枫月面前。
“小月啊,你说你,我说你,你说这,唉.....”
“小月啊,你说你们宗门,你说我们宗门,你说这宗门,唉......”
“小月啊,唉......”
【主上,这帮老头在说什么,怎么比羊长老说话还抽象。】
叽里咕噜一堆,肯曼即便用语言魔法,愣是一句都没听明白。
“小月啊,你说这三年一招新,眼下又来了新人,也要做做样子嘛。虽说你们听雪宗你捡到那小姑娘起,就再也没招到过人了,但好歹也是宗门。你说这人每年都来不齐,就算了,年轻人都忙,我能理解......如今竟吓唬新人,又没人顶替,这像什么样子!”
一老头摸着胡须语重心长道。
“我可以再上场,规矩是死的。”
姬师兄忽然在一旁掏出了他的金光老鼠,开始盘。
老鼠一身金色的长毛发,对着此人吱吱一叫,离他只有几寸远。
他只是转了个脑袋就看到一只呲着两颗门牙的老鼠,一不小心没坐稳凳子。
“永永永,永远取,取消姬寒声的斗法资格。”
祁玉山一拍脑袋,马尾上的金珠穗子晃动,砸在了他脸上。
他觉得自己正当青春年少,却已经发量稀稀。
“小师妹,该你上场了!”
趁着自己没有咽气前,祁玉山拍了拍姜云玲的肩膀,发出了呐喊。
“让姜云玲来?”
地上的老头单手撑着椅面,盯着半蹲着检查桶里的鱼有没有在奔跑中掉落,肩膀上又站着一只猫的姜云玲,声嘶力竭。
“你们听雪宗,莫不是在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