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云起有些懵:“点赞？什么点赞？”
王行之的朋友圈既没设置过仅三天、半年可见，也没搞过分组可见那套。
他朋友圈的下方，点赞图标总是被密密麻麻的头像挤得满满当当，评论区更是热闹非凡。
悦云起能看见的评论点赞都是公司员工发的，大部分人都在捧场，尤其是人事部的周铭，几乎老板每条朋友圈的评论区都有他的身影。
而悦云起从来没有在老板的朋友圈留下过痕迹，她总是悄悄地云吸猫，把可爱猫猫的照片和视频保存在相册里，随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若无其事地滑动着手机。
所以当悦云起看到老板那条朋友圈下方的小红心旁边只有她一个人的头像时，险些呼吸不上来。
本来热闹的员工群安静得好像被按了暂停键，群里最后一条消息就是有人截图了悦云起的点赞:悦经理真勇士。
不，悦云起摇头，她一点都不勇，她的手都快拿不住手机了。
“如果我把点赞取消。”悦云起紧张地咽口水，“他还会看见吗？”
向孟夏同情地看着悦云起:“点赞会在朋友圈顶端弹出一条新消息，就算你取消，这个也不会消失。”
“啊——”悦云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怎么就今天手滑了呢！？”
如果是平时晒猫晒风景的朋友圈就罢了，可她点赞的是老板的失恋朋友圈啊！就连向孟夏都下意识地以为她在幸灾乐祸，那老板看到了会怎么想呢？
向孟夏把袋子里最后一罐气泡酒拿出来:“手滑就手滑呗，你们老板不会那么小气的。”
悦云起抬眸，夺走她手中的那罐，语气平淡地问她:“那如果是你今晚发了个朋友圈说你失恋了，你老板给你点了个赞呢？”
向孟夏捏瘪了空的易拉罐:“给老娘死！上班的时候使唤我，下班的时候还敢恶心我！”
悦云起:“呵呵，你不会那么小气的。”
向孟夏心虚了一瞬:“我都失恋了，哪还有心情考虑别人的感受？”
她指了指自己红肿的眼皮:“我连自己的眼泪都控制不了。”
悦云起抽了张纸扔她:“擤擤鼻涕吧！”
说完悦云起就瘫倒在沙发上，满脸生无可恋:“怎么办啊——之后我会不会因为左脚踏入公司被开除？应该不会吧……王总他……”
悦云起想到王行之，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他的眼睛。
他的瞳孔是很柔和的浅棕色，看上去温暖，但实际上却总是极其淡漠地扫视着周围，很少与人对视……反正每次他和悦云起对上视线后，他都会蹙眉挪开视线。
悦云起一开始还以为他很讨厌她，后来发现他对谁都这样，好像谁都不配入他眼一样。
悦云起叹气:“王总他应该会比你更生气吧？”
看不上的小员工居然敢大逆不道地在他的失恋朋友圈下面点赞！
向孟夏不以为然:“你之前不是说他一发朋友圈，你们公司的人都会疯狂拍马屁吗？肯定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点赞吧？”
悦云起摁亮手机，王行之其它朋友圈下面的热闹场景仿佛已成过去式，那条她点赞的朋友圈下面一条评论都没有，哦，小爱心旁边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头像。
“是的，只有我一个蠢蛋会点赞老板的失恋朋友圈。”悦云起整个人都要碎了。
没胃口的向孟夏迅速扫空了桌上剩下的烤串，看了看手上最后一串肉，善良地让给了悦云起:“一份工作而已，大不了离职，下一份更好！”
悦云起声音闷闷的:“我今天下午刚买了房子，房贷一个月要还八千七，而我现在浑身上下就剩下两千块钱。”
“我靠！你买房了！？”向孟夏伸手给了她一个大拇指，“姐妹你真牛。”
悦云起拍开她的手，眼神空洞麻木:“牛什么牛，等我失业还不起房贷，直接摇身一变成为失信人员可怎么办啊？现在大环境又不好，我上哪还能找到现在这种钱多事少的工作！？”
现在向孟夏不哭了，但悦云起想哭:“如果失恋的人是我就好了，我老板给我点赞我都得夸他点得好。”
向孟夏:……倒也不必这么狗腿。
“你要不再拉个人下水？”向孟夏眼珠子转了转，“比如你们公司那个很讨厌的人事主管？”
每次周铭在会上想要优化掉公关部，悦云起都会和向孟夏吐槽他，所以向孟夏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们公司那个人事在人情世故上是优等生，而且我也拉不动他。”悦云起想了想，“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吴秘书，旁敲侧击一下老板的态度？”
“对，吴秘书作为老板朝夕相处的人，肯定了解他。”悦云起自问自答，她站起来，走到阳台上打电话。
向孟夏知道悦云起现在心情糟糕，体贴地把阳台推拉门拉上，然后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开始收拾刚刚吃东西产生的垃圾。
吴秘书接得很快:“喂，你好，我是吴尽。”
“吴秘书，我是悦云起。”悦云起脚尖无意识地踢着地面，“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你。”
吴尽看了眼不远处戴着耳机抬手挥动着网球拍的王行之:“没事，我还没下班。”
悦云起:“我、我就是想问问老板现在心情好不好……”她自己说完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些奇怪，好像有打听老板隐私的嫌疑。
但吴尽没纠结，看向王行之对面换的第三个陪练，直接坦诚相告:“不太好。”
悦云起提心吊胆地确认:“不会是因为我吧？”
希望吴秘书说不是，然后她就可以幸福地准备搬家了。
吴尽没想到她居然知道了:“是因为你。”
悦云起天塌了。
一个小小的点赞而已……她哭丧着脸问:“老板的心情很糟糕吗？有糟糕到想开除我的地步吗？”
吴尽听到这句话，也愣了一瞬，他直接问:“你是怎么知道他想开除你的？”
靠！王行之竟然真的想开除她！
悦云起难过地蹲下来:“我猜的。”
吴尽沉默，居然只是碰巧猜到的……
悦云起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吴秘书，我真的很珍惜这份工作，你觉得我怎么做才能让老板改变想法？”
吴尽拿着手机走到更远的地方，确保王行之不会听见:“让他开心就行。”
悦云起觉得吴秘书在为难她，她的工作只有在特定时刻能产出价值，难道要她冲进研发组用十分钟创造新产品，然后办一个超级完美的新品发布会吗？
但她也知道吴秘书说得是对的，把老板哄开心了，自然就能扭转局面，但是这太“假大空”了，她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我知道了，吴秘书，我再想想吧……谢谢您，拜拜。”
挂断电话，悦云起又点进了王行之的朋友圈，她看着底下唯一的小红心，真的很想把它取消掉。
就当是一场梦……她根本没点过赞……
“云云，你打完电话了吗？”向孟夏拽开推拉门，“打完就赶紧进来啊，外面多冷啊。”
梦醒了。
悦云起揉揉眼睛，红彤彤的小心心和上面碎成两半的小心心都在，红得让人难受。
她回过头来，又看见向孟夏的红眼睛。
悦云起无力地喊“我讨厌红色！”
向孟夏不明所以:“红色多亮啊，你穿红色好看，显得你特别白。”
“啪”的一声，推拉门关上。
向孟夏从谈恋爱开始，就搬出去和她男朋友同住了，但她今天下午被男朋友，不对，是被前男友气得跑出来，折腾到现在，她懒得回去了，准备先在悦云起这里借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去把那个男的赶出去。
是的，他们俩的房租都是向孟夏付的。
向孟夏抱着手机，给那个男的发消息:“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钥匙放在地垫下面，明天我回去的时候，希望你能收拾干净。”
“夏夏……”
向孟夏没点开他的回复，狠心把他拉黑了。
“云云，我这次不会回头挽留他了。”向孟夏在床上翻了个身，哽咽着说，“这段感情耗费我太多精力了。”
悦云起敷衍地“嗯嗯”两声，认真地蹲在地上打包自己的衣服，手上动作没停，脑子里还在想该怎么样才能扭转老板对她的印象。
想不出来啊！
要不就直接离职？悦云起在公司已经工作了四年，如果离职应该也能拿到近十万吧？
悦云起拍了下向孟夏:“往里面去去。”
看见她又开始哭，悦云起扔给她一包纸巾:“坐着哭，不许弄到枕头和被子上。”
向孟夏:“……云云，你一定要这么冷漠吗？我这次都不准备吃回头草了，不该被夸夸吗？”
悦云起拿着另一包纸巾坐在她旁边:“我和你一起哭。”
向孟夏:？？？
悦云起:“你哭你失去的狗屁爱情，我哭我即将失去的好工作。”
悦云起说哭就真哭，向孟夏被她变脸速度惊到了:“云云，你去演哭戏，我给你打100分。”
向孟夏给她让位置:“你决定离职了？”
“自己离职没有补偿金吧？”悦云起擦擦眼泪，“我肯定等老板开除我。”
向孟夏的工作特别稳定，她从毕业后就没换过工作，所以她也不太懂:“那你这样的被开除就有赔偿？N+1吗？”
悦云起:……不会没有吧？
她心慌手抖地摸出手机，开始在浏览器里面搜索:“点赞了老板的失恋朋友圈后被开除，我还能拿到N+1吗？”
居然没有人有类似的经历，悦云起干脆发了个帖子。
虽然收获了大片的“哈哈哈哈哈”，但也有人认真回答问题。
高赞答案:“可以，甚至能主张2N。但楼主这样的，大概率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劳动仲裁，祝成功。”
悦云起如果没买房子，那她等得起。
可是她刚买房子！下个月的房贷还没影儿，她……她不能被开除！
那她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哄老板开心，让老板对她改观！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悦云起擦干眼泪，从床上下来，跑到客厅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
向孟夏怕她想不开，赶紧跟着她出来，结果看见她盘腿坐在瑜伽垫上，抱着电脑满脸认真地敲键盘:“你在干嘛？”
悦云起头也不抬:“做PPT。”
向孟夏:“……什么PPT？”
悦云起:“悦云起自救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