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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1 / 1)

早上十点,张喜和带着一大队人,捧着赏赐和旨意到了华定宫。

华定宫还安静着,平沙听到通报一惊,连忙放下手头的事物要到屋里去叫燕嘉木,“劳大人等等,我去喊主子……”

“诶。”张喜和笑着截住了他,像看自家小辈一样慈爱,“陛下特地吩咐了,燕侍卿侍寝辛苦,不必叫起。”

“我这趟来不过是跑个腿。”张喜和朝后看了一眼,后边宫人捧着托盘忙不迭得上前。

“这都是陛下赏给燕侍卿的。”张喜和道。

平沙及其余宫人赶紧跪下磕头谢恩。

张喜和等他行完礼,亲热得虚托了一把平沙,“快起来,把东西收好。”

“诺。”平沙使唤人把东西搬进去,一会方便入库。

有个粗心的宫人磕碰了一下托盘,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平沙还没来得及训他,张喜和就皱起眉,道,“都小声些,若是吵了燕侍卿休息,小心板子上身。”

那人捂住嘴,连连点头,其余人动作更小了,轻手轻脚的,生怕闹出了动静。

张喜和是个忠仆,跟在陛下身边许多年,虽然看上去笑眯眯的,但平沙知道她并不好惹,能在帝王身边这么多年,没点手段怎么可能。

一般二般的侍从张喜和也不见得瞧得起,今天不仅亲自送了赏赐来,还这般体贴……

“大人进屋喝碗茶歇歇脚吧。”平沙有心想奉承。

“不了,陛下那边还等着我复命呢。”张喜和来这一趟是为了刷脸,她也不敢久待,她伺候的不精心,早晚会有更精心的人取代她。

皇权之下,从不缺捧着一颗心拼命向上求出头的虜隶。

“张大人伺候陛下实在是精心,侍虜但凡能学到您一分半点,也不会叫主子嫌弃。”平沙捧着她道。

“你是个乖的。”张喜和看她一眼,露出个笑,“行了,也不跟你多说,事儿办完了,我这边回陛下身边了。”

今天来的若是别人,平沙肯定得给丰厚的礼,加些喜钱,但来人是张喜和,钟月贴身伺候的,跟其余侍从不一样。

不说平沙只是个小宫人,就算是燕嘉木也不敢说赏他。

平沙手心的荷包握了又握,递出去,道,“不敢拿阿堵物脏张大人的眼,一点茶钱,辛苦诸位走一趟。”

张喜和侧身,她身旁跟着的侍从便接了过来,笑道,“多谢哥哥请大伙吃茶了。”

平沙见有人接了,松了口气,更加殷勤的一路送张喜和出去,路上更是好话说了一箩筐。

“好了。”张喜和奉承话听得实在多,到门口就扬扬眉示意他止步,意味深长的叮嘱了一句,“小平沙,好生伺候你家主子,别出差池,好日子在后头呢。”

“是!!!侍虜晓得,多谢大人提点。”平沙得了她这句提点,心才放到肚子里,脸都喜红了,深深蹲了一福。

送走了这浩浩荡荡的人马,平沙才回华定宫。

“平沙哥。”一个跟他关系好的侍从凑过来,咂舌,“虜很少看张大人笑得那般和蔼嘞。”

“少见吧。”平沙收拾好情绪,理理头发,骄傲得仰起头,“好好伺候主子,往后见到得多着呢。”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机灵的侍从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急促了,“赫赫”了好几声,双手合十一通乱拜,“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他们华定宫终于要起来了。

“赶紧去泡壶清茶晾着,主子一会醒了肯定口渴。”平沙叉起腰,“早膳提来了吗,放在炉子上温着,陛下赏的东西先别入库,收在侧屋里,一会主子肯定是要看的。”

没过多久,里屋有动静,守在门口的平沙打起帘子,小声问,“主子?”

“嗯。”燕嘉木应了声,平沙很快就进来了,伺候他穿衣洗漱。

屋里窗户被支开,窗纱撩起来,光照进来,顿时亮堂了许多,早膳放在食盒里盛上来,还温热着。

燕嘉木累的很,他都不记得昨晚睡了多久,洗漱完,一杯清茶下肚,才有了些精神。

“早上怎么吵闹闹的。”燕嘉木觉轻,一点动静都听的清楚,他喝了一碗百合粥压住饿劲,看向平沙,“瞧你一脸喜色,有什么好事?”

“陛下赏了东西。”平沙赶紧道,“是张大人亲自送来的,不叫我们吵醒您。”

平沙把早上的事细细的说一遍,一点不敢隐瞒。

“做的不错。”燕嘉木点头,赏了平沙一对镯子,又道,“华定宫上下伺候的都很精心,每人赏一匹布,两支钗,五两银子,平沙,你今日去尚食局加些钱,拿我的分例,午膳每人添道菜。”

“谢主子。”侍从都道谢,眉眼中的喜色更浓,这赏实在是丰厚,燕嘉木是个大方的,他本钱充足,并不吝啬些许银钱。

“赏是因为你们做的好,该赏。”燕嘉木顿了顿,半抬起眼眸,“可若是有人飘了,借着华定宫的名头出去惹事生非……我这儿小庙可不容大佛。”

“传下去,往后封赏不少,板子也跟着翻倍,有人要是胆大妄为,尽管来试,看抗不扛得住这罚。”

“诺。”一顿连敲带打的,华定宫侍从原本飘起的心又沉下去,皆不敢言语。

燕嘉木扫视一圈,被他看到的人都低下头。

“好了,安分干活吧。”燕嘉木松了眉眼,侍从们也松了口气,“把早膳撤下去,陛下赏了些什么,拿上来我看看。”

平沙知道他要看,都没叫入库,赶紧使人送进来。

“陛下赏了好些东西,光是捧着托盘的人就是一长串。”

“侍虜还没来得及核对完册子。”

“这么大动静,岂不是宫里都知道了?”

“应该是。”平沙心想,他们可以夹着尾巴安分做人,但宫里人得知道,他们家主子如今不一样,免得被些不长眼的蠢货冒犯。

燕嘉木没说什么,他原本也不是那沉寂的人,宠爱明明白白的摆在明面上才叫人安心。

“主子您瞧。”平沙把赏赐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捧出来给燕嘉木看,看一样就在册子上打个勾。

钟月赏下的都是好东西,布匹首饰,摆件瓷器,样样精致。

燕嘉木见得多,虽然高兴,但远不及平沙那般喜悦。

直到看到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咦?”平沙核对了一下册子,“这盒……名册上没有啊。”

燕嘉木漫不经心的打开盒子,手顿住了,里头摆着一根簪子,过了两息他才拿起来。

平沙一下子噤了声,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打小伺候燕嘉木,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能叫他震撼到说不出话来的东西实在是少。

燕嘉木手上拿的发簪通体以极品墨玉雕琢而成,玉质温润如墨,却又在光线流转间透出深邃的黛青色,宛如一方凝固的夜色。

簪身线条修长而挺拔,打磨得光滑如缎,触手生凉,却又因玉质本身的细腻而隐隐透出温润的质感。

簪首是一朵盛放的墨色牡丹,花瓣层叠舒展,边缘薄如刃,花心微微凹陷,内嵌一枚浑圆的南洋黑珍珠,珠光内敛却莹润,花瓣之下延伸出几缕纤细的银丝,缠绕成藤蔓状。

屋里一下子静极了,谁的眼睛也不曾从这等珍宝上挪开,呼吸都沉重了两分。

燕嘉木细腻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抚过簪身,停留在那颗黑珍珠上。

平沙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舌头,低声道,“这可真是……太漂亮了。”

“逾制了吧。”平沙声音更低,几乎把尾音全吞了。

“是啊,逾制了。”燕嘉木轻笑一声,眼神却柔的像水。

这簪子当然不会在名册上,因为这不是侍卿配戴的,明显是陛下私下赏他的。

后果等级制度非常分明,不仅体现在位分,也体现在吃穿用度,服制饰品更加严格。

牡丹不是谁都能用,南阳黑珍珠更不是谁都能用。

这簪别说只是一个侍卿,就算是新晋的宜贵卿,他也不敢张扬的戴出来。

平沙这下懂了,为什么昨天明明有更适合的发簪,自家主子却要选一个普通不扎眼的。

燕嘉木握着那根簪子许久不曾放下,他脸上的笑温柔到旁人多看两眼都会醉倒。

他昨天的装扮确实是故意的,锦绣繁花的服装应了春景,大方又漂亮,妆容也是妥帖极了,符合他的气质,陛下看一眼就知道他有多用心。

唯独在头饰上,他选了一支平平无奇的发簪。

一是像陛下表示他的温顺,他对后宫制度的遵守和拥护。

二么……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悄悄试探一下陛下对他的想法。

但凡今天的赏赐中有发簪,他就已经赢了。

没想到陛下会赐下如此繁复逾制的墨玉珍珠簪。

他从没在那一刻如此笃信——陛下心里有他。

燕嘉木握着簪子发起了呆,平沙不敢扰他,低着头,心想,难怪张喜和说好日子在后头,他家主子在陛下心底挂了号,可不是好日子在后头么。

“哇,好漂亮的簪子!”太初冒出头,惊叹,这玩意应该在博物馆摆着才对。

陛下真的是好大方!

太初看不出逾没逾矩,但他有大大的信心,“你肯定很快就能升位分了!”

燕嘉木没反驳,他心情相当好,把那簪子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还得多谢你了。”

“我没帮上什么忙啦。”太初不太好意思,“陛下今晚若是过来……”

“陛下不会连着两晚幸人的。”燕嘉木补充道,“很少。”

“哦,对。”太初想起来,点了点头,“没关系,你正好休息休息。”

太初的视线扫过他泛红的脖颈又飞快挪走,心想,这养一天应该不够吧。

·

张喜和带着人往御书房的方向走,跟着她的侍从快走两步,凑到她旁边,笑嘻嘻得把荷包递给她,“孝敬大人的。”

“燕侍卿够大方的,要不是跟着大人,咱也得不着这么厚的赏。”

“滚吧。”张喜和笑着骂她,“眼皮浅的东西,拿下去给大家分了。”

那侍从不客气的往怀里揣了,嬉道,“张姐姐肯定是瞧不上。”

她确实是瞧不上,不是正经的君位往上的主子,没那个胆识敢说赏她。

燕侍卿么——说不准还真有机会。

钟月下了早朝,脑子里还装着民生,肚子却是早就饿了,早膳也不知吃了些什么,早就化成水了,离吃午膳又还早,干脆喝着茶配糕点吃,吃了几块,每样都腻,咽了半盏茶才压住了这股甜。

见张喜和过来,她把人招来,问道:“东西送去了吗?”

“送去了。”张喜和躬着腰身,笑道。

“燕侍卿醒了?”钟月早晨起来准备上朝的时候,燕嘉木才刚睡下没两刻钟,几乎是闭上眼就不省人事了。

她知道昨日累着他了,没叫他起,也不许侍从叫他,自己穿戴好上朝去了。

“侍去的早,燕侍卿还没醒,东西就交给平沙那小子了,他是个稳重得用的。”张喜和道。

“嗯,中午赏两道菜去华定宫,滋补些的。”钟月顺口吩咐了一句,“朕明日再去看他。”

“诺。”张喜和应道。

钟月如今要放开后宫位分,只有宜贵卿打头肯定是不够的,这个时候燕侍卿跳出来了。

她是喜欢燕郎的,漂亮聪慧,大方得体,乖巧伶俐,又对她一往情深,抬举他再合适不过。

位分升的不能太快,等半月左右,小升一级瞧瞧态度。

那根墨玉珍珠簪确实是逾制了,只是钟月想起燕郎妥帖的行事和含笑的眉眼,以及他头上那平凡普通的簪子。

那簪子实在是不衬他。

燕郎那般美人,值得更好的。

她心神一动,就赐下了。

不打紧,燕郎不是个轻狂张扬的。

不过一根簪子而已。

钟月又喝了一口茶,扫了一眼琉璃盏,道,“把这点心撤下去,吃了两口,腻得慌,往后御书房不备这种,上些清爽的。”

怎么没有擅长厨艺的侍郎给她送点心膳食呢?

刺绣厨艺之类不是男儿家必学的么。

太初的工作还是得督促督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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