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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1 / 1)

浓夜已至。

指针定格在21时03分。

车内熏香飘来了檀木冷香,若有若无的淡,却无法忽视,近乎与顾亭钰身上气息融为一体。

车停靠路边。

路灯的光线径自落在未融化开的积雪,无声折射后,视野也不合时宜亮了些。

沈绵靠在椅背,迟缓适应了眼前光线。

天空没有星,凛冽的寒风吹浮起地面细微颗粒的雪。

车内极暖,她却仍是畏冷。

沈绵垂了垂眸,下半张脸藏在立起的毛绒衣领,只露出安静的眉目。

两人近乎一路无话。

沈绵垂了垂眼皮。

她想,或许是因为倦了,她才没有开口。

但这个想法一经升起,几乎同时,她便下意识否认了这个念头。

沈绵擅长捕捉情绪。这份敏感于她而言既是天赋、也是负累。恰如此刻,她宁愿自己再钝一些。这样许就感受不到顾亭钰隐隐散开的低气压。

沈绵想不通为什么。

但她潜意识明白,倘若放任沉默延长,只会无休无止、没有结束的时候。

她不想再继续下去。

恰逢顾亭钰偏过了头,好巧不巧,与沈绵视线在半空撞上。

他松唇:“沈绵。”

沈绵睫毛微闪,细腕却倏地承上力道。

冰凉贴骨,不轻不重,却不容退缩。

半明半暗的光线无声流连,顾亭钰轮廓阴影浓重,狭长双眸清而寂,直直将她映了个完全。

他问:“没什么想说的么。”

沈绵一怔。

顷刻间。

她便觉察对方究竟想问什么,不过是刚刚通过手机听见的对话。

沈绵呼吸迟缓下来,却下意识含混,“我有点困了。”

她想抽回去手,又实在不敌他的力气。

最后,只得深吸一口气,缓慢抬起睫,“不是都听到了么。”

或许,她知道顾亭钰为什么这么在意。

对方骨子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本能厌倦一切变数。哪怕只是一个微弱的可能,他也不想她对他有所隐瞒。

顾亭钰看了她三秒,“明天带你去检查。”

“不要。”

沈绵呼吸收紧,“我只是胃不好,吃点药就好了。”

他们之间措施一向做的很好。

更何况,她下意识在抵触这个可能。

“药?”

他却忽地笑了下,侧靠椅背,眼底情绪极淡,“乱吃什么药。”

沈绵抿紧唇线,撇开了视线。

顾亭钰半晌问:“怕什么?”

———怕什么。

她听得一怔,睫毛颤了颤。

心事被骤然剖开,就这样抬在了明面。

“我没有。”沈绵顿了顿,“只是觉得不可能。”

但倘若是真的呢?

沉默时,她也反问过自己,一次又一次,却共同且清晰地指向同一个答案。

顾亭钰喉结微滚了下:“万一呢。”

沈绵:“不要。”

或许是下意识抵触的态度过于明显,明显到毫不遮掩。顾亭钰眼神终于淡下,有一搭没一搭敲弄方向盘,“理由。”

沈绵低低地说,“没有理由。”

她扯了扯唇,固执地失神重复,“不可能是真的。”

空气陷入久违的沉寂。

两人聊天也一下陷入了死胡同。

顾亭钰定定看她几秒,眼底晦暗不明。

车外再度飘起了雪花,冷冷清清,藏着愈演愈烈之势。

“回去吧。”

良久,顾亭钰收回了视线,神色寻常,不再任沉默蔓延。

沈绵和他一前一后回了公寓。

她蹲下身抚摸着兴奋到打滚的糯糯。小猫毛发长了些,松松软软,在掌心格外地舒服。

听着它发出的咕噜声,沈绵心软了些。

但她无法忽视他。

不受控地分了几分神,余光停在身后的人。

偌大的客厅满室寂静,灯光调至昏黄的状态,气氛愈发的沉。

沈绵忽然想起今天听见的对话。

她低了低睫,眼底逐渐失掉光彩。很奇怪,心底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徘徊着久不退散的失望。

大概是习惯了。

以至麻木。

而顾亭钰在这时问,“为什么这么害怕。”

闻言,她呼吸一乱。

沈绵早就猜到顾亭钰会问下去。

但乍然听见,绷紧的神经仿若牵扯了一瞬,泛滥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侧目看他,终于说,“生下来,然后呢。”

顾亭钰掀起眼皮。

沈绵望着他,眼底有轻轻的自嘲,“当个没人要的私生子,然后……”

越说,她越浑身发冷,最后有些说不下去了。没由来的难过渐渐涌入喉腔,轻而易举就乘上心头。

沈绵想到从前。

父母离婚后,母亲很快组建新家庭,她跟父亲生活。当她习惯没有母亲的生活,渐渐开始感受到幸福时,父亲却在这时生了场重病。初三暑假,她第一次坐火车去北城,就是陪他去那里的医院看病。

沈绵仍记得父亲去世那天。

那时深秋,落叶枯黄。

北城的秋风干燥生冷、漫无边际,几乎寻不到落脚点。沈绵从暮色到天黑,一个人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她太懂没人要的滋味。

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找不到方向的孤立无援,仿若铭刻在骨子,至今难忘。

她只是不想让它重复自己的命运。

仅此而已。

空气仿若一瞬陷入寂静。

顾亭钰走近些,对上她的视线。

熟悉的冷洌气息无声笼罩她的视野,一时间,所有情绪近乎无处遁形。

沈绵下意识想避开,小腿却撞上沙发的软垫,陡然一空,失掉平衡便要下落。

直到——

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际,力道分寸收紧,略屈的指骨隔着衣料传来了温度,最后留下细微的褶。

一瞬。

仿若电流顺肌肤攀附脊背,神经仿佛蓦地断了弦。她呼吸也随之失守,温热急促、渐渐开始紊乱。

沈绵心神一乱。

眼前尚未彻底缓冲,却听见顾亭钰说,“我不会有私生子,绵绵。”

沈绵一怔,仰头看向他。

顾亭钰额发垂下,眼瞳乌沉漆黑。

他微微偏头,吻落在她的耳垂,送来低低的呢喃,“怕什么。”

沈绵睫毛忽颤。

顾亭钰:“有就生下来。”

“我们结婚。”

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却足够撩拨心神,令她浑身僵了一瞬。

毕竟,这是沈绵第一次,从顾亭钰口中听见结婚的字眼。

沈绵不知道顾亭钰究竟有多认真。

但翌日,当她看到检查报告时,仍是本能地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一场乌龙。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消毒水味道经久未散,冷洌至极。

顾亭钰走过来,低头,定定看她几秒。

忽地,他喉结滚动,语调有点冷,“这么开心?”

沈绵迟疑一瞬,下意识抿紧唇瓣。

她自认为掩饰的很好。但对上顾亭钰的视线,却一下子明白了。

他不过是试探,她倒先败下阵。

沈绵凭本能摇头,“我没有。”

顾亭钰不置可否。也许是没睡好,他的眼尾拖着丝丝的倦,气质也比往日更冷些。

思绪收拢。

沈绵站起了身,“我们走吧。”

顾亭钰拿过报告,回握她,“以后少吃点凉。”

沈绵颔首:“嗯。”

“沈绵。”

而临近出门时,他却忽然叫了声沈绵的名字。

外面正逢雪天,零零散散飘半空,融化到地面消失不见。

看着就冷。

听见了动静,沈绵回过头。

顾亭钰单手插兜,另只手过来开门,用了几分力,薄白的手背扩起了几道青筋。

他侧过眸,“如你所愿。”

闻言。

沈绵呼吸一滞,脊背也不自觉僵硬

顾亭钰抬了抬唇弧,声线低而淡。

“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即便来到这个世界,也没什么意思。”

门外寒风迎面,刮在脸颊泛出生冷的疼。

沈绵手指颤了颤,冷风仿佛透过了喉腔,丝丝扣扣渗尽了骨缝里。

她停下了脚步,喉咙异常干涩。

“是么。”沈绵深深吸了口气,眼底是微不可察的苦涩,“你真的很了解我。”

她说的含糊,甚至模棱两可。

然而,内心却有道异常清晰的声音。

不管顾亭钰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太懂怎么说,能够直击她的心脏,令她最难过。

落雪纷纷扬扬,不经意坠在了睫毛。她微微弯颈,随颦动的节律,凉雪在温热眼皮缓慢地消融。

顾亭钰眉眼漆深,就这样注视她。

沈绵迟缓抬起眼睛,“的确,你说得对。”

他默然片刻,撑伞而立。

视野骤然暗下,沈绵心思一下子变得很静,松了松手心,嗓音也低低浅浅,“不然以后牵绊更多,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话落,空气仿若一瞬陷入凝滞。

最先开口的人换成顾亭钰。他眼神隐约地冷下,“什么意思?”

沈绵睫毛忽闪,眼神却是罕见的清。

“我以为说得很清楚了。”

顾亭钰默了几秒,松唇,“你在和我闹脾气,对么。”

她撇开视线。

唇抿紧些,几乎默认的态度,

沈绵很多时候,都极好说话。但这并不意味她没有脾气、没有底线。此时此刻,她甚至没有看他,仿若赌气般地往前走。

顾亭钰眼瞳一晃,三两步挡住沈绵的路。

沈绵往左,他往右,沈绵往右,他往左。不知倦地循环往复,仿佛生出无限的耐心,就这样陪她耗费时间、无声拉扯。最后,沈绵忍不住抬头,“顾亭钰。”

顾亭钰喉结微滚了下,“之前的话,说清楚。”

沈绵张了张唇。

沈绵抬起了双眸,彻底同他交汇了视线。她眼尾发红,眼瞳却是亮的发烫。

顾亭钰薄唇抿直,低了低头,漆黑瞳仁映着她的面庞。久而久之,眼底转瞬闪过异样的情绪。

隔了半晌,他忽然说,“对不起。”

沈绵睫毛颤了颤,有点意外。

她没想过他会忽然道歉,但转念一想,他多么聪明的人,那么会窥探人心、掌控全局,怎么会觉察不到她为什么会生气。

她没有回答。

顾亭钰眼皮垂下,“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收回刚刚的话。”

沈绵抿唇,感受十指互相紧扣的力道,呼吸逐渐泛了轻。她不置可否,只是仍旧很安静。

他们并行走在雪地。

冗长的沉默似乎成了无形的疗愈,两人肩靠着肩,默契地谁都没有开口,任由时间抚平一切。

雪落时分,寂寥空旷。

隔一会儿,沈绵忽听身侧的顾亭钰启唇,“等年底,我们把证领了吧。”男人声音很淡,音色却好似被砂纸打磨过,蛊人心弦的低沉动听。

闻言,沈绵步伐一顿。心跳仿若漏了半拍,失掉了规律,一发不可收拾。

她半天没说话,直到再度对上他的视线。

顾亭钰瞳孔漆黑,眼尾藏着似有似无的笑,“怎么不说话?”

沈绵眸光忽闪,“真的么。”

顾亭钰眼瞳专注似深潭,笑:“真的啊。”

“绵绵。”

沈绵收回了视线。

她的心跳的很快,一拍重过一拍,几乎连自己都能听见声音。她本能将这份异样的情绪归咎于喜悦,是得偿所愿、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欢喜。

幸福降临,沈绵不敢轻易声张。她就像个小心翼翼的孩童,吃糖前一遍遍询问。她真的可以拆开糖纸吗?它真的属于自己么?

顾亭钰则笑,用吻回应她。

翌日。

沈绵发现糯糯无精打采、不想往常叼着小鱼布偶,在地毯上跳来跳去。

她想都没想就咨询了之前的宠物医院。

对方看到了她发来的消息,建议她带它来趟医院。

沈绵回了句好。

边安抚边哄,把糯糯放进了航空箱,她就开车到了那家宠物店。宠物店门口是条不怎么宽的沥青路,拥挤时段,她找了好久才找到停车的地方。

今天气温回升了不少。

沈绵戴了个灰色毛线帽,蓬松绒毛扫过了脸侧,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

推门而入——

她刚把糯糯交给护士,便听身后有人叫住她。

“这位小姐。”

沈绵眉心一跳,毕竟,那是一道怎么听都觉得似曾相识的男声。

果不其然,回头便见熟人。

看清面容后,林子越心狠狠一跳,几乎惊愕,“怎么是你?”

生活助理这时走来,告诉他已经安排妥帖。

林子越养了只萨摩耶,今天顺路过来洗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沈绵、更没想到自己因一道侧影惊艳,竟生出搭讪的心思。

沈绵看了他一眼,冷淡又礼貌地点头。

出门不利。

她安静的想。

宠物医生给糯糯做身体检查,沈绵坐在外面长椅上等,百无聊赖地看手机。

下一秒,却见林纵舒发来了一则消息。

是个截图,她尚未点开。

林子越闲闲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沈绵眸子格外清明:“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被这么倏得一呛,他不经意地咬咬后槽牙,刚想说些什么,检查室的房门恰好推开。

沈绵注意力转移,神情跟着紧张。

宠物医生摘下口罩,“放心,糯糯没什么大碍。只是吃多了积食。猫咪也该少食多餐,不能一股脑喂太多。

护士笑着补充: “而且糯糯该减肥了,平时让它多活动活动。”

沈绵松口气,后知后觉耳根有点烫。

她一直担心它吃不饱,平时也没怎么控制量。没想到最后喂出一只小肥猫。

认真听着医嘱,沈绵道谢。

离开前,她却发现林子越并没有走。

见她抱着糯糯走出来,他挑眉,“喂,要不要我帮你拿?”

沈绵自然不接受这份假好心。

她冷淡摇头,径直往前走。

林子越冷啧了声,也没坚持。

沈绵推开玻璃门前,听见身后那人漫不经心地开口,“沈绵。”

他叫住了她。

须臾,林子越问,“它叫糯糯?”

沈绵睫毛忽闪,侧开视线看过去。

林子越坐在休息椅,迎上她的视线,鼻息哼出一声笑:“好巧。”

他近乎看好戏一般,“那你知不知道,许家曾经养过一只银渐层,也叫糯糯?”

……

暮色已至。

沈绵和他在桌前吃饭。她食欲不佳,全程心不在焉,甚至筷子撞在碗边,被热汤溅到了手腕。

有点疼。

顾亭钰皱了皱眉,握她手腕给她洗手。

清水沁骨冰凉,将痛觉抚去大半。

他说,“专心点。”

沈绵睫毛颤了颤,反手抓住了他衣袖。她喉间酸涩,仿若失掉平衡的浮木,即将沉底前,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他。

顾亭钰若有所觉,投来了视线。

两人视线隔空交汇。

直到,一通电话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内里情绪攀升到了极致,却倏地戳破成了泡影。

沈绵失了失神。

顾亭钰低头,扫了眼手机屏幕。

她松了松发烫的手心,敏锐觉察出对方的不对劲。

沈绵看得分明,眼底是酸胀的疼。她离得极近,隐约听见手机那头的声音。许斯菲是个病弱美人,娘胎带来的先天不足,情绪发作就很容易不适进医院。

半晌,顾亭钰淡淡地嗯了下。

电话就这样挂断,可一切才刚刚开始。

沈绵心头一空,忽地拉住了顾亭钰的手。

黄昏斜斜落在地面,将两道身影重叠着拖在地面。沈绵深深吸了口气,鼻尖酸涩,近乎是恳求,“不要去,顾亭钰。”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攥到发热的手紧握着,怎么也不放手。

顾亭钰怔了瞬。

他下颌低垂,抽开了手,“绵绵,我很快回来。”

沈绵静两秒,喉咙异常干涩。

“她有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要去。”她一遍一遍近乎执拗,“顾亭钰,你为什么要去?”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她?

为什么要给他们的猫起同样的名字?

太多太多的不解难过涌上了心头,几乎席卷吞没她所有的理智。

沈绵胸腔起起伏伏。

长久压抑的情绪仿佛积攒极点,顷刻决堤溃散,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一时,沈绵头脑嗡嗡作响,眼底只剩无穷无尽的悲凉。

她又要被丢下了。

再一次。

可这个人为什么要是顾亭钰?

为什么是在自己最为迷惘痛苦的时候,伸手将自己拉出绝境的少年?为什么是她爱了这么久的人?沈绵心中发空,脑海犹如断了根弦,视线近乎虚了焦。

恍惚间,心头忽然涌出了一道声音。

——十七岁的顾亭钰哪怕伤得浑身是血,也会紧握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将她拽出深渊;二十七岁的顾亭钰对她无动于衷,甚至甩开她,为别的女孩担忧恍惚。

十年。恍若隔世。

那位少年在时间流转中褪了色,令她几乎彻底握不住、参不透。

顾亭钰喉结滚动了下,“绵绵,这次我必须去。”他稍稍一顿:“听话,回来我会给你解释。”

闻言,沈绵睫毛颤了颤,心脏仿佛破开一道口子,似有凛冽寒风,牵扯刺骨的疼。

仿佛一下子,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沈绵想,也许顾亭钰从来没有变。

他想对谁好,从来都不加掩饰,也向来表里如一。只是沈绵太好打发,甚至只要对方松松指缝,那不经意施舍的好,就足够令她错认成爱、弥足珍惜。

可她用尽真心、飞蛾扑火。直至将要焚烧殆尽,才会彻底明白。

——从头到尾,沈绵一无所有。

她依旧只有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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